不知为什么,香浓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的一切渐渐清晰,将昔日朦胧的过往慢慢崭露。
黑黝黝的天地亮了起来,眼前是前所未有的开阔。她似乎置身于一片明亮美丽的仙境,一切都是那么纯净美好,洁白的云在她身前身后调皮地跃动着,远处,可以隐约见到教堂的尖顶直插入云霄,逼近了上帝的心脏。
偶尔有一两个背后生长着洁白羽翼的天使与她擦肩而过,并且微笑着与她打招呼:“加百列天使长,你好。”
她亦是微笑着回应。
“加百列天使真是美呀……”
“怪不得路西法那么宠爱她。”
“是啊……”
议论声渐渐远了,她嘟嘟嘴唇,天天听到这样的议论,她都快厌烦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她摇头张望着,路西法现在怎么还不回来呢。
“加百列……”温柔的、宠溺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一如既往。
她惊喜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了他,一黑一蓝的奇异双眸凝视着她的时候总是那样温柔,身后的六对洁白羽翼散发着圣辉。
这一切,却都比不上他手掌中的一样东西耀眼。那是一枚古朴的金色戒指,戒面上镶嵌着三颗璀璨的宝石,闪着动人的光泽。
“好漂亮。”她也看见了这枚戒指,忍不住把手伸向了它。
路西法浅笑着,轻轻执起她的右手,郑重其事地在她无名指上戴上了这枚戒指:“这是我给最爱之人的礼物,除了我,谁也不能摘下来。”
她不信,试了几下,发现她怎么使力,都无法摘下,她也不生气,绿眸一转,咯咯笑道:“这么说,路西法是最爱加百列的。”
“这当然。”他霸气地将她搂在怀里,“它会永远保护你,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为最爱之人所……”
后面的的话她没有听清,所有的画面,梦幻般、美好洁白的,如流水一样,消逝不见。
千百年前的路西法和加百列。
如今的路德维希和香浓。
今生今世,是你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一个威严苍茫的声音如此说道。
你是谁?
那个声音却沉默了,过了很久,才继续说,加百列,别忘了你昔日甘愿付出的一切。
声音远了,再也没有一丝痕迹。香浓蓦地从深深的梦魇中惊醒,淋淋的汗水润湿了她白皙的脖劲。
温暖的阳光从凸窗肚反射入室内,层层叠叠的光影错落在这间华丽的寝室内,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自己还活得好好的,还在安纳斯塔西亚宅邸里,还有路德维希的陪伴。
她伸手,触到了床头边上一个柔软的东西,似乎是人的头发。
她愣住了,趴睡在她眼前的不是路德维希吗?此时他的睡脸褪去了昨日的冷酷杀戮,脸部的轮廓明显柔化了,只不过,紧闭的眼眼,提醒着她,昨晚,他并没有睡好。
“路德。”她忍不住轻轻地用手抚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不管怎样,昨天也好,前一次吸血鬼该隐的暗杀也好,他始终是守着她、保护着她。
俊男美女,在一地的阳光下,可谓是一副良辰美景。但是偏偏有人此时不知好歹,还大摇大摆地冲进了去,亮着嗓门:“魔王大人,刺客——”
这下可好,不仅打扰了路德维希的美梦,还将香浓差点吓死。
来者正是小魔龙,一身暗色的硬色皮肤,隐约有着火一样的光泽暗浮于下,大脑袋上有一双灵活溜转的黄色小眼睛,短短的尾巴似乎是想制造自己的威信,总是翘着。此时,小魔龙浮在空中,背后的黑色小翅膀不停地扇着,悠悠飘进了香浓的视线内,还大言不惭的大声嚷嚷。
路德维希寒光一闪,稍稍立起来,冷冷的暴戾的目光直向小魔龙射来,哼,要不是昨天,这个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对于抓刺客有功,他恐怕早已将它收拾掉了。
小魔龙一触及到路德维希冷飕飕的目光,不由浑身啰嗦的打了个冷战,滴溜溜的黄眼睛不停地转着,看到屋内的香浓一脸的错愕和吃惊,而她的手又恰好被路德维希抓着。它一下子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魔王大人那么凶狠。
“路德,它它它……”香浓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后,不由吃惊的问。难不成又是路德的一个下属?她心里这样想着。
小魔龙听见香浓在叫它,不由眉开眼笑,背后的短短尾巴开始晃个不停:“加百列,我是小魔龙,我是来保护你的,瑰洱让我来的。”
“她不是加百列,我也不是你的什么魔王。”路德维希淡然道,将香浓揽在怀里,“而且,她只需要我保护就行了。”
瑰洱?香浓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一道亮光,对了,瑰洱曾跟她说过,她会让小魔龙来保护她,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个爱晃尾巴的小家伙?
小魔龙听了路德维希的话,气得尾巴都不晃了:“魔王大人,要知道,瑰洱可是托梦给我的,她威胁我,如果不好好保护加百列,她会夜夜给我制造噩梦,呜呜呜呜呜。”说到这儿,小魔龙的翅膀也不扇动了,直接落在大理石地上,一脸的委屈和可怜巴巴的望着香浓。
香浓心中一动,托梦,倒是非常符合瑰洱的作风,看着小魔龙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有些不忍:“路德,瑰洱我认识,它对我没有恶意的。”
路德维希斜睨了坐在地上心虚的避过他目光的小魔龙,这个家伙,知道从他下手绝对不可能,转而将目标落在香的身上,哼!
“好吧。住在这里可以,不过不可以见其他人。”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香浓笑眯眯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一幕,看得小魔龙不由嘴角抽筋,这个加百列大天使也太大胆了吧,也不怕魔王发脾气。在地狱的时候,它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的情妇莉莉丝不过在他微醺的时候悄悄吻了他一下,事后,他就大发雷霆,好几天都没有理莉莉丝。
然而,事实证明它想错了。没有预料的暴风雨,路德维希只是一脸温柔的凝视着那个女人,笑了。
那笑,如沐春风。
香浓有一瞬间的恍惚,好美好美,和梦中那个生长着六翼白羽的路西法炽天使的浅笑一模一样。
“魔王大人,你竟然笑了。”但是,某条龙完全是语不惊人不死心,又嚷嚷道。
美好的意境完全被打破,路德维希的脸一下子沉了起来,别过头,又用杀神一样的目光回扫了小魔龙:“滚!”
完全是暴怒的语气。
小魔龙不怕死地继续说:“魔王大人,刺客——”
“滚!”语气是绝对的阴狠,所以,香浓很佩服它居然接下来还能说话。
“那个刺客死了。”
此言一出,宛若惊涛骇浪!
小魔龙说的话完全属实,尽管是在雷米尔的眼皮子底下,但是刺客仍然寻到了机会,借用服毒的办法,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在宅邸的地下室,有一座阴暗的堡垒,潮湿阴森,昨晚的唯一活口就被关在这里,又丧命在这里。
在路德维希的带领下,香浓一脸镇定的向前走过长长的回廊,明灭的烛火映在她娇媚的脸上,是罕见的凝重和冷厉。
想自杀来抹去痕迹?不对,一开始,她就有点奇怪,从第一次该隐刺杀她到现在,她几乎可以说是除了莉莉丝之外,帝国里鲜少有她得罪过的人,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她?还是,因为……
路德维希原本是不想让她来这儿的,毕竟这种血腥的场面实在是不适合她,但是香浓一再的坚持,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墙边的暗门打开了,一身黑衣的雷米尔显得一脸的凝重,看见主人前来,他也没有做声,默然退到一边。
关押的牢房一进去,就有刺骨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黑衣刺客的死相还算是平静,没有了狰狞,人死后,除了留下了一具尸体,什么也没有留下。
果真如此吗?香浓明媚的绿色双眼一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香浓一直秉承的原则,可是现在,有人想要了她的命,那么,她不得不奋起反抗,以牙还牙,她还觉得不够呢!
刺客的面容平平,一融入人群就会忘的那种,他的手掌紧握,从表面上来看,一点伤口也没有,只是唇色发紫,明显是中毒所致。
雷米尔郁闷低声说:“关押他前,里里外外都是搜过了,也不知他把毒放在哪里了,一找到机会就自杀。”
路德维希冷笑一声,并不作声。
香浓微微扯开了刺客的袖口,垂下眼帘,默默思考着:“他这几天有什么反常吗?”
“经常动不动就头痛,发晕,也不知道为什么。”雷米尔皱着眉头说。
“不对劲,难道他们出发前就已经服食了毒药。”香浓略感疑惑,似乎很气愤,用手指狠命的压了压死者的眼球,“太可恶了!”
路德维希微微一哂:“要死的人谁也不能拦着他去死。”
香浓厌恶的看着这具尸体:“把他丢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说完,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路德维希的眸中精光一闪,他低头吩咐道:“雷米尔,把他丢出去!”说完,他也走了。
“是的。”虽然很疑惑,但是雷米尔还是忠诚的履行了自己的任务,马上将这具死尸搬运出去,丢在君士坦丁堡最不起眼的角落。
别的人还当是某个贵族人家死了一个奴隶,因此并不怎么在意。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已死的刺客已经被剥去了一身的黑服,只剩里面几件最单薄的衣裳包裹着这具尸体。
日落而下,很快,黑夜来临了。
丝丝凉风吹过,吹过已死的刺客,他在街上躺了整整一天了,都没有人来管。
倏地,刺客的胸膛忽然缓缓的有了动静,悠扬绵长,在夜色下,原本是死去多时的人活了过来,有了呼吸,有了属于刺客的凶狠,一个弹跳,他的背影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中,尽管他的唇色依旧是发紫。
刺客似是不敢耽搁时间,他小心翼翼的潜伏而行,穿过无数的街道,最后终于停在了铺有黑色大理石的奥古斯都广场。
“你失败了,也来迟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很刺耳,与刺客会面的人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黑色中。
刺客低头不语,因为他知道,这是事实,尽管自己侥幸逃了出来。
“你难逃处罚!”阴森森的冷笑声,听起来格外可怖,“我们最轻视的伊苏里亚人还端坐在皇帝的宝座上,阿里阿德纳这个无用的人还在挣扎、犹豫间,你却偏偏还失手了!”
刺客沉默不语,他知道,那个人,必须死,可恨自己太无用了。
一声冷笑,如此突兀的在居心莫测的两个人耳旁炸开。如此清晰,举目一望广场,黑漆漆的没有半点人影。
刺客和那个人骤然瞳孔一缩,无不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