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已躺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岩洞里。♀意识还未完全恢复,可是耳边早已传来清晰而空灵的流水声。
她举了举手臂,坐了起来,发现手臂上的刀伤已经被人包扎了起来,全身的衣物似也早已被烘干了。这里空气潮湿,从水下出来也没有火苗,想必是梁司夜运动替她驱走了体内的寒气。
“我昏迷多久了?”
“将近一个时辰。”身后传来梁司夜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角落里投来雷霆剑淡淡的光芒,段千秋转过了身子便见梁司夜正端坐在一旁,他神色冷寂而肃杀,骨节分明的两指间正捏着那一枚薄薄的刻字金叶子,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今夜子时,三潭映月。
段千秋在心中默念,想起在映月山上发生的一切,她的眼中不禁掠过一丝狐疑和忧虑来。
梁司夜虽没抬头看她,但却早已先一步开口。
“段千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段千秋迟疑了一会,遂望着梁司夜小心翼翼道:
“恩?好消息是我们不用被淹死了,那——坏消息是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
她话音落下,梁司夜抬起头来,白了她一眼,随即淡淡道:
“你的十夜令已经被撤下了。夫人发出的十夜令被收回,据我而知,这是从未有过的。”
“什么?你、你说我的十夜令被撤下了?!”段千秋眉间一惊一喜,不由地低呼起来。
“但是——”
梁司夜的目光不由地冰冷了几分,他停顿了一会,才道:“我没想到,夫人却已经发出了更高等级的冥夜令,而且就目前来看,现在连泯光宫宫主穆白祈都在这次的冥夜令上。”
“竟还有人敢买穆白祈的命?”
段千秋此番是吃惊不小,她想到什么,随即又低低道,“所以,在映月山上围攻穆白祈的那十二个人就是这冥夜令的杀手?你先前让我离泯光宫的人远一点也是为了这个?”
段千秋说到这里,却又狐疑起来:
“可——可是我却从未听说过还有冥夜令这等生杀令的说法?”
梁司夜冷笑了笑,随即将指间的金叶子揉在了手心,道:
“段千秋,你没听说过的还多着。♀所谓的十夜令不过只是单人接手的江湖令罢了,而这冥夜令却是有专职的杀手团完成。十夜组织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段千秋听出梁司夜的口气中隐约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似是叹息又好似是思虑,原本清冷肃杀的眸光间竟隐隐透出疲倦之意。
“梁司夜,那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说出去么?”段千秋望着他低低道。
梁司夜却是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道:
“你若不要命,自然可以说出去。”
段千秋拍拍衣裳站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的命还不是都你救的——”她说完,忽的想起在水下发生的事来,脸上便蓦地腾起一抹绯红来。
段千秋咬咬唇望了梁司夜一眼,但见此刻面前这人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镇定自若,甚至连提都不提,她心中忽来一股闷气却也不好发作,只支支吾吾道:“喂,方、方才,在、在水里——”
“我好心救你,却没想到差点被你害死,把我仅存的几口气夺走不说,你倒还好意思昏过去。”梁司夜瞥了她一眼,随即站起来淡淡道:
“我本不想同你计较。”
“喂,梁司夜,你胡说什么,我、我哪有?!”段千秋执起瑖霞有些心虚地转身往后踩了几步。
却只是片刻之间,梁司夜双眉一紧,又猝然间将她拉了过来。
段千秋只听得身后唰唰一阵刺耳的金石交击声,回过头但见放在站着的地方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那些弓箭极其锋利,整个箭头竟早已插入了岩石之中。
“你跟着我,不要乱走,这里机关密布,稍有不慎,便是万箭齐发,你我都得死在这里。”梁司夜说着,松开了她,手举雷霆剑光缓缓照亮了两人脚下的地面。
段千秋惊奇地发现这水流边的地上竟被人刻满了无数黑白相间的阴阳圆盘。此刻两人所站的地方正在黑色的半圆之中。
“方才上岸时,也是侥幸落在了安全地带。你踩着黑色的岩石走,这些我都试过了。”梁司夜将剑光凑向两人所在的这一片区域,段千秋只见相距不远处便也零星散布着许多箭镞,想是梁司夜方才试探机关时所触发的。
“天,这日月星三潭之下竟是这样的地方?!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段千秋不禁低低惊呼了出来。
梁司夜双眉紧蹙,目光冷峻。他高高举起雷霆,又缓缓地照亮了这一方昏暗而阴凉的洞穴。
借着淡淡的剑气光晕,段千秋感觉得出这个岩洞竟是出了奇的宽阔,四周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是顺着梁司夜的目光望去,她却惊讶地看到头顶的空间里竟闪烁着如繁星一般的银白色光点。
“那些难道都是弓箭?”她难以置信道。
梁司夜薄唇微动,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错。”
“你受寒而失去了意识,我同你便被水流冲到了这里。这里大约是水潭的下游,岩洞里机关密布,除了头上的弓箭阵外,这附近的岩壁上沟壑纵横,洞穴无数却密不透光,里头想必是机关重重不能硬闯。”
梁司夜说完,举着雷霆照了照两人身后的岩壁。段千秋果然见这生满苔藓的岩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漆黑洞穴。
“你说,钧奕和蓁儿是自己跳下来的,那么他们此刻又会在哪里?”段千秋秀眉微蹙,不禁满怀忧虑道。
梁司夜沉默了一会,遂敛眉道:
“所以我想,那两个孩子应当是知道这里面的机关。”
“不可能,钧奕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段千秋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荒唐。
片刻,她脑海中忽的想起陆蓁那个小丫头来,不禁又诧异地月兑口道:
“难道是蓁儿——先前,上映月山的时候,她说她对这映月山熟得很,还说有办法能甩开穆白祈?!”
梁司夜忽的回过头来,打断她:
“段千秋,你一直说的这个蓁儿,她姓什么?”
段千秋有些狐疑地与他对视一眼,遂答:“姓陆,陆蓁,是白陆门陆先生的女儿。”
“白陆门——”
梁司夜默默念着,他抬起头来,又将这地方缓缓打量了一圈。段千秋见他的脸上竟也难得地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便不由地问:
“怎么,你又知道了什么?!”
梁司夜却是没有搭理她,倒是顾自缓缓蹲了下来,握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两人脚踩的阴阳圆盘,他的表情越发的难以捉模起来。
“难道传说中的无极山庄竟是被机关大师陆鼎元造在了这三潭之底?”
“陆鼎元?”
段千秋却是捕捉到了这三个字,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在父亲书房的密室里,陆成斐曾和她提过这个人——机关大师陆鼎元,说父亲书房的密室机关就是按照着他生前所作的机关图纸设置的。
她眼中愈发地疑惑起来,定定道:“这个人,是陆先生的叔父。”
段千秋的话音刚落,这漆黑不见底的岩洞之中竟忽的传来一声女子的冷笑。两人皆是吃惊不小,就连梁司夜竟也没有感觉到这岩洞之中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谁?!”段千秋惊呼道。
她握着瑖霞的手不由地一紧,机警的目光细细地扫过四周错综密布的洞穴。但是那个女子的笑声却好似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叫她分不清声音的源头。
身边,梁司夜却锁起剑眉,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便将手中发光的雷霆挥递而出。
灌满内力的雷霆剑,气势凌人,速度疾快。眨眼间便紧紧穿入了两人头顶星光闪闪的弓箭阵。
刹那间,只见极强的剑气已无声无息地席卷着空气在密密麻麻的弓箭阵中扩散了开来,力道拿捏得极准,是以两人头顶的弓箭只是微微颤动却没有被吸落下来。
片刻,但见头顶有一道白影,似鬼魅一般穿梭在星星点点的箭镞之间。
梁司夜眼色一变,随即掌心一施力,便将飞出去的雷霆剑收了回来。待雷霆一击的剑气疏散下来,那道白影便也飘飘然地落定在了两人眼前。
段千秋看清这道白影竟是一个通身雪白的年轻女子,如瀑的黑发以碧簪悬于脑后,露出白玉般细致而娇小的脸庞,而那一双乌黑的眸子正溜溜地在段千秋身上打转。
段千秋回过神来,忽然失惊道:
“不对,你——你是上山时那个拦下我的人?!!”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没有回答她,却又指向了梁司夜不悦道:
“你这个人是不要命了么!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关闭了机关,你们早就死在这些箭下了!要不是鬼丫头说你们是她的朋友,庄主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你们!”
“且慢,你、你说的这个鬼丫头难道就是蓁儿?!”段千秋急急拉住了她。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随即又不情愿地掏出两条黑色丝帕来递给两人。
“蒙上面巾,庄主吩咐我带你们出去。”
梁司夜拦下段千秋的手,先一步接过丝帕,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又将其中一块递给了段千秋,他挑眉道:
“这里是无极山庄的入口?”
“这整座映月山都是无极山庄的入口——”
白衣女子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随即便转过了身,漠然道:“快带上面巾,庄主有令一旦路中你们敢摘下面巾来看,我便可即刻启动任何一处的机关,让你们永葬此地。”
段千秋本是好奇无比,可听得白衣女子这样说了,她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遂飞快地用黑色丝帕蒙住了双眼,却又忍不住道:
“那,蓁儿和我的弟弟现在在哪里?他们可一切安好?”
“这个——”
白衣女子顿了顿,道:“等你到了无极山庄自然就会知道了。”她说罢便取下腰间的银质锁链,将它缓缓递了过来。
段千秋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终是落了下来。她已蒙上了黑巾,眼前漆黑一片,自然不知道是梁司夜接过那锁链,将它拷在了手上。
“那,走吧。”
段千秋听着白衣女子的话愣了愣,一时竟模不清方向,不过片刻便有一只大手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她。
段千秋脸一红,有些木讷,片刻便听到这偌大的岩洞里不知又触发了什么机关,脚下随即响起了一阵沉闷而厚重的震动声。她摇摇晃晃几欲要摔倒,所幸梁司夜及时稳住了她的肩膀。
缓缓地,这震动声中传来一阵清脆而尖锐的锁链牵引声,段千秋注意集中,遂小心翼翼地跟着梁司夜走,只听得白衣女子在前面轻笑了笑。
“走吧,这里离无极山庄还远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码得好辛酸……有一种作死的节奏t^t
算起来,很快就要进入下一个小卷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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