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叩响。♀
张仲景在外头朗声道:“瑜公子可在?”
景瑜蹙眉,这张仲景混在生死城里好酒伺候着,虽不至于耽误正事,但也乐不思蜀得厉害,如今主动回来,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进来。”
其实小厮早已传了话,问过长风屋里只景瑜一人,张仲景不过是以防万一,若周坚榆或是小七子在,有些话便不好说了。
“何事?”景瑜翻看着小七子才送来的账本,从几个县官那里收缴来的钱财均投了周坚榆名下的几家酒庄和赌场以及倌院,分红不错,但也没什么大的发展。这离独霸江南还是太远了。
张仲景直奔主题:“小王爷,曹休去了生死楼,要保二皇子。”
“哦?”
景瑜挑眉,面上神情没什么波动,“要是再不去,也就没命去了。时机选得不错。”
张仲景甚是无语,现下可不是赞扬曹休的时候。
景瑜扫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是酒囊饭袋?”
言下之意,不是酒囊饭袋就该解决得了,不至于回头搬救兵,自然也有若敢回答是,那离自动请辞也是不远了。
张仲景心下暗叹,脸上一派正经回话:“倌院的云主子将人扣下了,曹休一时还不得门而入。但也只一时,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二皇兄不是笨蛋,如今曹休出动许是想搬救兵,不过更可能是二皇兄终于漏了消息出去。总也挨打的,可不是我二皇兄。”
景瑜取了笔,悬腕直立,却是半天落不下去,“二皇兄素来沉湎美色,但还不至于为了美色不要江山。云主子能留人一时,定能留更久,你说呢?”
谁叫自己是幕僚呢,上头发话了,这就算云主子留不住人,自己也嘚留住不是,张仲景颇为无奈地应下:“小王爷说的是。♀”
这事解决了,景瑜干脆丢了账本给张仲景,待人翻看完,开口道:“这江南商路被周坚榆霸住,入股不过是分一杯羹,想要与帝都那位对峙,实在有些天方夜谭,这江南独大都成问题。”
张仲景蹙眉:“分一杯羹就想独霸江南确实不可能,不妨一边分着一边握了周坚榆不能掌握的,加以钳制。”
景瑜点头:“不错。”
双手肘支撑在桌案上,神情没半分变化,俨然等着人继续说。
张仲景越发无奈,无比怀念当年那个凡事面上总有端倪也会摊开来寻求意见的景瑜,半分也不似如今。
“小王爷以为鱼鲜北贩如何?若是走水路,加以沿途取冰保鲜,该是能稳住其个中滋味。”
景瑜点头:“既然你有想法,便交由你来实行,以张家名义。”
“那小王爷?”总不好底下人多番劳累,某人却翘着脚坐等查账吧,张仲景自问不是这都能忍的主。
景瑜扫了他一眼。
张仲景立马端上笑颜示好,道是要赶紧去安排鱼鲜北贩之事,脚底抹油,迅速跑路。
“长风。”
景瑜朗声叫人进来,尽管不悦却还是开口,“关于在江南的营生,楚青梅可有带话来?”
长风摇头。
“她该觉得有些不错的营生,想要试着掺和上一手才是。”景瑜甚是笃定地瞧着人,眼光甚是诚恳。
长风点头道:“我给小姐传封书函,问问。”
景瑜几不可见地勾了嘴角,随即又是一派的正经之色:“如此也好,日后来了江南,也可看管那营生,不至于空闲着尽是无趣。”
长风点头,出门去召了飞鹰,给帝都的青梅传了消息过去。♀
帝都,出了层薄薄的日光,也不显得过分冷。
前庭之中,凉风习习,水蓝色纱裙与那抹妖娆红交错迭起,身条舒展,翩然生姿。据说这是草原上的舞曲,舒展开的舞步搭上辽阔的曲子,一股子说不出的豪迈悠远。
“皇上驾到……”
水公公尖细的嗓音突兀穿j□j来,惊着一王爷府瞧舞瞧呆了的下人们,扑腾扑腾地跪了一地,颤抖身子的不在少数。
两个嬉闹的姑娘双双跌在一起,仰头瞧人,没半分的惊慌,两双眉眼间尽是浓烈到满溢的流光,干净、美好。
边塞公主昂着头,不羁而骄傲:“栖迟参见皇上。”
青梅维持着跌落在地的状态,扬起脸来,面上尽是疑惑,随即轻轻推了边塞公主一把,笑道:“好你个小蹄子,尽知道戏耍我,当我没见过皇上么,皇上哪里是这般年纪。”
水公公和平安以及一众王爷府上的下人面上皆是僵硬,眼观鼻鼻观心地打量光站那里就威仪十足的皇帝。
皇帝笑,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楚夫人?”
青梅歪着脑袋,越是细看越觉得跟印象中的皇帝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年纪上查的实在多,好言相劝道:“你长得是跟皇上像,但冒认皇上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万万不可。”
稍一侧头,视线正落在躬身站在后头的水公公,颠颠地过去,前前后后绕着细看,“水公公?”
水公公哎一声应了。
青梅恍然大悟般,腾地跳起来,跪在了皇帝前头:“民女罪该万死……皇上、参见、民女参见皇上。”
皇帝笑出了声,颇有趣味道:“不觉得朕是冒认皇帝了?”
青梅偷了眼过去,对上视线,赶紧收回来,猛地摇头:“民女该死、民女该死,皇上、皇上……是民女眼拙,分辨不出真龙天子。”
“起来吧。”
皇帝随意摆了摆手,一撩长褂帘,落座,态度和蔼,“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怪不得你不认得。”
“谢皇上。”
边塞公主和青梅起身,一道回了礼。
青梅偷了眼过去,还是觉得与记忆里的不甚相似,哪怕是皇帝说了许久不见的缘故,但年纪也对不上啊,感觉像是过了十几年的光景。十几年?青梅一下子蹿了起来,从老管家叫唤着要镜子,压根顾不上皇帝还在场。
老管家躬身道:“夫人忘了?府上的镜子不知为何一夜间都不见了踪迹,老管正在查,新的还没买到。”
平安赶紧着帮腔:“是啊,是啊,夫人不妨再等等。”
青梅眯眼瞧了瞧平安,忽的横眉一瞪,指着平安猛地后退:“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转着脑袋张望,一下子蹲了在地,双臂环着脑袋,瓮声瓮气,“这里是哪里?这不是楚府,这里到底是哪里?”
老管家吓了个好歹,忙上前,试图叫人安静下来,可又不得法,只跟着蹲在旁侧急红了眼,哑声道:“夫人,我是老管啊。”
“老管?”
青梅泪眼婆娑地扬起脸,却是猛地往后缩,“你不是老管……你怎么会是老管……老管啊、老管……”
一时是,一时不是,俨然已经癫狂。
皇帝从容起身,缓步走过去,蹲,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又处处透着压迫感,他勾着嘴角,抬手,扣住青梅的下巴,手上使力硬是让青梅面对着自己:“想要镜子?”
青梅茫然点头。
“镜子。”
皇帝没有松手,只懒懒开口。
水公公恭敬地递过去,离宫时被吩咐要带上一面镜子,还疑惑着,不过瞧现下的状况,今日绝不是个消停日子。至于青梅,到底不是什么有福之人。
皇帝取了镜子,亲力亲为,正正地摆在青梅面前,端上难得慈祥的笑颜:“这镜子可是宫里头最好的,就是脸上长个斑点也能瞧清楚。”
旁侧的老管家和平安面色白得不能再白。
边塞公主也没有回话,只是投向皇帝的眼神变得幽深,仿佛明白了点什么,已然不是是当初那个无知无畏的姑娘。
“她是谁?”青梅指着镜子里的影像。
皇帝老神在在地丢了镜子,镜子摔在地面上,发出嗡嗡的金属声:“怎么认不出自己模样?镜子里的可不就是你咯。”
“我是楚夫人?”
“你说呢?”
“那我是谁?”
皇帝抿了抿嘴,笑得越发慈祥:“恩,朕想想,你嘛,叫楚青梅,是楚儒的女儿。对了,你娘,就是楚夫人半路逃走了,楚儒几年前掉进御花园的荷花池淹死了。”
转了一圈,抬手指着偌大的王爷府继续道,“这里是王爷府,不是什么楚府。是朕的儿子景瑜可怜你接你进府的。”
青梅有些怔愣,眼睛完全是跟着皇帝的动作。
皇帝又指了指一旁的平安道:“至于平安嘛,当然是王爷府的管家。”
青梅站直身子,双眼失神,好半天才找回些神智:“我是、楚青梅?王爷、王爷为何接我入府?”
皇帝一撩褂子,落座,翘脚,一气呵成,威风凛凛:“朕这儿子,不止顶了小王爷的名头,这花名也顶了不少年。王爷府的西院,多少艳色绝城的姑娘住着,也是你手段高,能来前庭的只你一个。不过,你如今痴傻了,留下也干不得活,实在没个去处啊。”
话里尽是叹息意味。
青梅脑子一阵阵发懵,闹不清楚自己听到的掺没掺水分。
皇帝适时添上一句,帮着解惑:“论论你出身,也只能得个给朕这儿子陪床的名分。如今也用不上,西院里可不少姑娘想往前庭来,因着你,年华都耗在了西院。”
作者有话要说:才回家,家里没有网络,更新不稳定中……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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