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开了花,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其中间杂着些些的酒香,觉着脸日子都被微醺了。♀
周坚榆躺在秋千架子上,一下一下地晃荡着,连带着作为支撑的大树跟着晃荡,晃下满簇满簇的花瓣儿,纷纷扬扬的,俨然如画。
旁侧坐着边塞公主,抬手端一盏清酒,露出精细手腕上还残留着铁链加身留下的痕迹,暗红着,偏头瞧着不如庭院的青梅,笑颜热烈如火,又沾染上了沧桑过后的安稳,恍若一块明晃晃的新玉。
周坚榆亦是瞧见了,翻身下了秋千架子,顺手拿了披风快步过去帮着青梅披上,面容温润如玉,轻轻浅浅地嗔怪道:“女子素来体寒,虽依然入春,天儿到底还凉着,该注意些。”
青梅点头,笑颜和煦如春。
边塞公主瞧着那边儿,忽的蹙眉道:“你身上的毒没有解?长风说军师也在,如何没解毒?”
青梅身子僵了僵,迅速反应过来,想给个明朗笑颜,可对上周坚榆深沉如天幕的眼,到底没能笑出来,转头看向边塞公主道:“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你身上的香味。”边塞公主面色实在不好看,“随着中毒之日变长,香味会越来越弄,死的时候香味最是浓烈,会引来一种特殊的蜂,吸干你的肉身,最后留下一堆白骨……”
“白骨也不错。”青梅可以打断了她,插话道。
边塞公主却是没想识趣地闭嘴了事,冷哼一声道:“白骨?白骨会带上另一种香味,引来一种蚂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什么都不留下,连葬身之地都省了。”
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么,青梅细下思量,觉得也是不错,心下偷着欢喜,一个不留神,脸上漏出笑颜来。
周坚榆朗声唤来小七子,让他将生死楼里懂医术毒术之人皆传唤过来,替青梅诊治。
边塞公主半是担忧半是骄傲道:“此毒乃我边塞国圣药,世上绝无旁人能解,解药也只我父王和制毒之人有,而制毒之人被我父王关押在一个秘密之地,连我也不知道。”
周坚榆可不管这些,眉眼一横,难得地染上了怒气,小七子立马屁颠屁颠地跑着离开请人去了。
青梅自个儿倒是不甚在意,硬拖着周坚榆过去边塞公主边上,讨上杯酒喝喝,抬手揉皱了周坚榆的脸,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本姑娘适才霸气十足,愣是将边塞国营前军师斩于马下,好生得意,如何苦着张脸,平白添堵。”
边塞公主一脸无可救药的样子,责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青梅点头,一派淡然道:“嗯哼。你家父王说过,四十日毒发。不过若算上个人体质不同,可有早死的,自然也有晚死的。”
边塞公主被气得一时无话。
周坚榆沉吟半晌,开口道:“送边塞公主回去,问边塞王要解药。”
青梅瞬间敛下满面淡然,盯着周坚榆正色道:“我答应过小王爷,帮他打下江南这地方,再帮他手握兵权,如今只差一步。这本便是我欠下的,理当还清。”
她说的是前世,害得景瑜断子绝孙、孤独终老,若真论断起来,本也不是她的过错,奈何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至于其中混杂了多少情深,她装作自己不懂,总想着如此也便不懂了。
而周坚榆以为是青梅年少时,楚儒意外亡故,景瑜一手揽下后事,更是接了青梅入王爷府,免她颠沛流离。于是伸手扶住青梅的肩膀,眉眼清亮,迫得青梅不自觉地想挪开视线。
周坚榆沉声道:“当日帝都之中,我在殿前认罪,保你半条命出了天牢,你也算欠我的。现下我便要你还上,用边塞公主换解药,你活着,我们两不相欠。”
青梅轻笑,嫣然如花,缓缓摇了摇头道:“周坚榆,此番来江南明着是为了小王爷和边塞公主,可暗里的,亦是最重要的,是为还上欠你的。抱歉,不能应下你要的报恩方式。”
“其他的,我不会承认。”
毕竟是个商人,即便再如何的温润如玉,温暖如风,也少不得商人的狠厉姿态,目光仿佛能刺穿人心般。
青梅垂首,半晌也只回了句抱歉。转头当着周坚榆的面儿命长风一步不离地跟着边塞公主,这般姿态便是叫周坚榆明白,她是铁了心的。
周坚榆目光沉了下去,整个人失了让人觉着舒服的气色,真与青梅较劲,凭着他的手段不是做不到,不过不舍得,想来青梅也里料准了他的不舍得,于是肆无忌惮。
小七子很快将人带过来,周坚榆挥手,命人给青梅把脉。
人是景朝毒术和医术最为精通之人,景朝皇帝亦是多番相请,皆被回绝了,最终投入生死楼麾下。一番诊脉,两人却是束手无策,只开了抑制毒素发作的药物,至于何时毒素会爆发,他们也给不出个准话。
众人沉了面色,连边塞公主都几次张口想要亲自出面问营前军师讨要解药,奈何青梅唯恐出个差错,不准的态度明确而坚定。
青梅浅笑着打趣道:“这样子好,谁与我相许了,倒真是生死相许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如此好,不用自个儿去想是活着还是死了,能赶上黄泉给那黄泉老头一个交代。
周坚榆凑过去,在青梅身侧闻了闻,除了适才喝清酒留下的清酒味道,什么也没有,偏头为边塞公主:“还有多久。”
边塞公主瞧着他悲切面容,满心不忍,含糊其辞:“不多了。”
青梅笑道:“反正闲着,趁着还有时辰,不如帮着想想日后小王爷追究起来,该说个什么死法才好,不至于叫他闹翻了天。”
周坚榆收敛下黯淡眸光,轻声道:“楚青梅,若你死了,这江南我会抢回来,你最好活着看好了,否则小王爷的江南怕是要物归原主。”
“无妨。”
青梅笑得云淡风轻,她知道的,周坚榆素来心软,嘴上威胁的,行动上却不会去做。
前世周坚榆最严重的威胁,也不过是说要夺回江南。今世还是这个,也没什么新意。死后青梅曾在黄泉老头那里看过,周坚榆和景瑜谁都没要那江南,如皇帝所愿落在了五皇子的手里。
而周坚榆和景瑜也不过是每年江南花开的时候,去青梅立在江南的衣冠冢那儿待上一个月。
花落尽了,人也就离开了。
那日之后,青梅也便如她自个儿所言,开始还欠周坚榆的。到底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过如前世那般,许了周坚榆最后的一段日子,窝在生死楼里,听周坚榆历数生死楼里的大小事儿。
今儿个说的,是二皇子景韵吃霸王餐一事。
彼时二皇子景韵才到江南,一早听闻江南出美人,被那曹派官员一番勾搭,立刻心痒难耐,更是走了些关系,去到生死楼外围的倌院,仗着皇子身份,霸着头牌不肯松手,但凡上门的其他人皆被他轰了出去。
却说那倌院头牌因着与周坚榆又些许牵连,本也不想招待二皇子这般没什么脑子之人,何况还得罪了一些熟客,干脆地向周坚榆告了状。
也是那二皇子景韵倒霉,周坚榆不过是来瞧瞧,正遇上二皇子喝醉了,耍酒疯,倌院头牌不待见他躲了出去,只管他在大堂闹腾,好死不死顺手一抓就抓了周坚榆在怀。
青梅仰脸笑得欢实问道:“然后呢?”
小七子插嘴道:“还能如何,啃了我家主子一脸口水。主子基本不生气,那日气得直接将那二货般的二皇子给敲晕了,喂了些最烈的春.药,将人关在房里,任他跟床磨蹭。”
周坚榆笑着看了小七子一眼,他连忙抱头窜逃,嘴上嚷嚷着瞧不见自个儿,去纠缠长风了。
至于二皇子景韵,后来周坚榆寻了生死楼的妙手神偷,偷光了二皇子景韵的所有银钱,次日光明正大地去讨要夜渡资,于是因着吃霸王餐,给关了起来,日日与春.药为伴,床板厮混。
青梅笑得欢颜,这些个事前世听过,如今听来要笑实在有些为难,可青梅自小便熟稔于此,笑得叫人瞧不出丝毫不对劲。
周坚榆递上杯清酒,让青梅莫笑岔了气。适才小七子逃走之际,塞了纸条过来,边境之地,景瑜和边塞王还未曾开战,两相对峙着。
周坚榆偏头冲纠缠长风的小七子笑,带着些威胁意味,粗粗瞧着是为着刚才之事,其实是一早定下的暗号。小七子寻了个由头,出去给景瑜传信,只四个字:速战速决。
不出三日,景瑜收着信件,当即了然,也不等什么良辰吉日了,将原定去劫粮的两万大军拨回一万,再传令剩余一万大军烧毁粮草,收编敌军运粮精兵,不从的直接杀无赦。
是日,夜袭。
边塞国本以为景瑜会待青梅传回消息才动手,因此虽大军待命,可也松懈着,只凭着善战回击,初始手忙脚乱的,待边塞王披甲上阵,立即整顿好,挥军迎敌而上,大有不破景朝城池誓不还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痛下决心,以后该存稿。
断更下的赶榜实在伤不起啊。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