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拿到了你想要的了,可满意?”
依旧是空巷,依旧是寂静无声。兰儿虚幻的身子出现在杜思林和董双河的视线里。
着了一身红色莲裙,艳丽夺目,与周围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此刻,她手中正拿着一样东西,柳眉微蹙,望着杜思林。
正是被警局严密保管的物证袋。神秘的黑色玉柱静静的被封在里面。
杜思林唇角微翘,也不犹豫,接过物证袋,“多谢了。”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兰儿,为什么你一定要找我了吧?”兰儿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
杜思林晃了晃手中的物证袋,“因为这个。”
此话一出,董双河和兰儿同时盯着她,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见四下无人,杜思林也便不隐瞒什么。打开了密封极好的物证袋,伸出两只手指将其夹了出来。
在玉柱与杜思林身体触碰的那一刹那,杜思林的眸中闪过一丝狠色,旋即身子似是自我保护般的涌现出淡淡的金色,偶尔又会有深邃高贵的紫色弥漫。
“我想你们都看见了我身体出现的变化,”杜思林的神情变得有些冷凝,真实的触碰到了这神秘的玉柱才知道它的可怕之处,也正正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玉本身就是可以滋养魂魄,而这个玉柱,”她有意将玉柱端到了自己眼前,“可以夺取人的魂魄,在有身体接触的时候,甚至于一些功力不深的散碎游魂都能轻易的被吸进去。这玉柱表面布满了符文,我想正是进行魂魄的吸收与封印的作用。”
“竟然是这样……”听了杜思林的解释,董双河便明白了不少,又联想到之前老法医的话,“这些僵尸的目的是要吸取这些人的魂魄?”
杜思林点头,她所能联想到的则比董双河要更多。
在遇到蛋蛋时那一个少了一魄的道士陈忠,少了一道龙魂的蛋蛋……甚至于仅仅有一魂一魄的自己,如今又是被夺走三魂七魄的尸体。
彭昊天要让自己凝聚出一套魂魄来。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与魂魄有关。
可彭昊天要魂魄又有什么用处?想到这里的时候,杜思林的思路被卡住了。
“喂——”对于杜思林的沉思,兰儿似是有些不满,努了努嘴,带着别样的风姿绰约,“你说了这么多可都不是兰儿想要的呢!”
微风拂过,一丝透骨的凉意打在了杜思林的脸上,让她从恍惚中清醒了几分,她的嘴角重新噙起一抹笑意。
这一细微之处却没有逃过兰儿的眼。在她眼前,这个女子,体形修长,面容精致的如同一个瓷女圭女圭,嘴角挂着的笑好似玩世不恭,可她的眉宇之中却好像有化不开的忧愁,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
“你们所看见的我身体发生的变化,是因为感受到了玉柱对魂魄的吸取里,身体内部自主所做的保护。”杜思林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再次响起。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不起波澜。即便是在说的这件事叫她内心重视出了口也终是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寻常。
“我之所以找你,原因有二,”杜思林的眉眼下意识的锁了一锁,“第一是我和十七都不方便出面,第二则是因为你不是普通的散碎游魂,你应该是湘西地域最为神秘的落花洞女罢?”
最后一句虽是问句,可杜思林的语气却让人更多的觉得她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告诉,告诉身边的人兰儿是落花洞女一般。
兰儿闻言,原本带着嗔怪的神情竟是僵在了原地,“你……你怎知?”
杜思林此言一出的时候,董双河亦是诧异非常,关于落花洞女,她只是在来湘西的时候临时告知的,连她都不知晓落花洞女的奥秘,杜思林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杜思林莞尔一笑,“遇上你不过是凑巧。与十七在街上漫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你了,我当时看你与寻常的游散魂魄不同,又见你魂魄凝练,不是一般鬼魂依靠时间久能修炼出来的,因此估模着你应当不会受这玉柱的影响太大,才想让你帮我二人去取这个玉柱,至于对于你是落花洞女的猜测,也仅仅是猜测罢了,不过瞧着你方才的反应,好像我猜的没错。”
杜思林那勾起的嘴角似是有些得意,之前听董双河介绍落花洞女,如此神秘,心中一直好奇的紧,想不到一进宿县就遇到了一个。
兰儿并未接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杜思林,她的神情在此时此刻是有些笑意的,可不知为什么,兰儿总觉得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快乐。是的,她是落花洞女,也正因为此,受到杜思林本身阳气的影响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一个部落里,落花洞女几乎是人们朝拜的信仰。
杜思林的脑海里猛然闪现过一个字眼,顿时一个激灵,看着兰儿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眼底有难以掩饰的波浪起伏。
仙!
她曾在祖辈留下的书中看过,是有仙的存在的,只不过并不像神话传说中的那般神奇,腾云驾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人有轮回,若是十世皆为善的话,那么死后的魂魄即是仙。反之,十世皆为恶,死后魂魄则为魔。
想起落花洞女的传说,又看了看眼前的兰儿。杜思林的心中也不敢确定,能确定的便是眼前的兰儿不是一般的孤魂恶鬼罢了。
她又想起之前同兰儿所做的交易,待她拿到玉柱之后,便为她做一具傀儡肉身,让她的魂魄能有依,只是,若兰儿真的是仙,仙也要她来做肉身的吗?思索到此,杜思林不禁笑出了声。
“你又是笑甚?”兰儿见杜思林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眼中又是一番波动,此刻又突然笑出了声,不禁有些嗔怒。
她生活的时代要早了杜思林约莫数百年前,从她一身的艳红莲裙便可看出,尽管在现代游荡了数十年,可思想上的保守却没有改变回来。
兰儿生前,是一青楼花魁,出生难改却凭借着她一手琴棋书画诗酒歌赋的非凡本事守得贞操,卖艺不卖身。
只是这一切杜思林并不知情,见兰儿当真是有些生气,与方才的佯装不同,忙敛起了笑意,从身上模出了一块色泽莹润的玉块,正色道:“附身在玉上,回去我便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为你做一傀儡肉身。”
兰儿美眸一瞪,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表情虽只是细微变化,可举手投足总是带着别样的魅惑,饶是定力十足的杜思林和董双河也不禁是未知惊艳了一番。
“好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跟着我们走就好了。”杜思林也不多说,见兰儿不愿,收起玉块,笑笑。
得到了玉柱,杜思林和董双河的心情都颇好,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便带着兰儿回了酒店。
而警察局里,何阳在玉柱神秘消失的不多久后便发现了。何阳第一能怀疑的人便是杜思林和董双河,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去哪儿找她们。当下召集了手底下的人四处追寻。
也是这一晚,肖清竹的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她对待彭洛飞的态度总是发乎情止乎礼,起初彭洛飞只求肖清竹能陪在她的身边便心满意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所想要的总是在日益增多。
肖清竹的温婉就像是一颗并不尖锐的刺,一日一日的顶在彭洛飞的背心,无法真的将她刺伤,愈发叫她难受。
肖清竹在对待她的时候,从也不生气,那一双平静的眸子每每让彭洛飞觉得她于肖清竹不过是个陌生人。她想让肖清竹想看到她有别的情绪,却出于骄傲不愿意提及杜思林三个字。
明明知道一旦提及这三个字肖清竹的情绪就会发生改变。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彭洛飞夜夜酗酒而归,埋在肖清竹的颈窝里哭泣,亦或是砸乱房间里的物件。她不甘心阿,她曾经与她的距离是那么近,可却因为自己的好面子因为所谓的骄傲,错过了眼前这个叫她一生难忘的女子。
错过了才知道去挽回,却已晚。在她极为完美的人生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遗憾。
那么些年,她一直想要做些什么让这女子回到身边,却发现做的越多,两人离得越远。
尤其是在杜思林出现了以后,她再一次的看见了她温柔的笑意,有意掩饰的担忧……比她之前得到的,还要更多。
“清竹,你为什么不生气?”彭洛飞浑身散发着酒气,颓唐的坐在地上。
眼前的女子面容精致,只是那一双宛若皓月一般的眸子下掩藏了些许疲惫,些许无奈。相比之前她的身子要单薄了不少,此时此刻撑起彭洛飞显得有些吃力。
但她还是咬牙做了。眉宇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抹坚忍。
彭洛飞双手反抓住肖清竹的手臂,依旧是那句:“清竹,你为什么不生气?”
感受着痛意的传来,肖清竹只是蹙了蹙眉,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彭洛飞的拳脚功夫毕竟是练过的,不多久,肖清竹便能感到双手已痛的麻木。
“起来吧。”肖清竹清凉的话语在彭洛飞耳中响起,平静而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依旧温柔,不含怒气。
“不!”彭洛飞却是一把推开了肖清竹,因着用力过大,竟是将肖清竹推到在了地上。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似是还夹了一声低沉的闷哼。肖清竹的手被碎玻璃划开,殷红的血液在一瞬便缓缓流出。
她却只是看了一眼。随手擦去手上的血。又起身去扶彭洛飞。
彭洛飞的目光落在肖清竹手上的那一抹红,心中百感交集。她心疼,也悔,可在见到肖清竹对自己身体的无动于衷时,更气。
单手一撑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歇斯底里:“你对你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了是不是?好,我就去杀了杜思林,看看你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在乎!”
言罢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似说这些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一般。
肖清竹的身子明显的一震,但她垂下的眸子很快就敛去了她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惊涛骇浪。对上彭洛飞的眸时,依旧是平静无波。
“洛飞,放下吧,你不该为我那么执着的。”终于,肖清竹开口。
彭洛飞嘴角一扯,有些自嘲:“放下?这哪里会是想放下就放下的?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在我心中愈发深刻。”
瞧着眼前的彭洛飞,细碎的刘海因许久不曾打理盖过了眸子,显得颇为阴郁。过往那个潇洒肆意桀骜不驯的彭洛飞还哪里寻得?
相对无言,唯有肖清竹叹了一口气,她知晓,任何的劝说于彭洛飞这般固执的性格都是无用的。
而这也是当年二人分开的原因之一。彭洛飞太傲,傲的自我,听不得旁人的一句劝,包括她。那么些年过去了,她依旧是这样。于彭洛飞她肖清竹自问问心无愧,如今看她颓废的样子所剩余的情感亦不过只剩下了于心不忍以及遵守承诺的信念。
弯下腰去捡地上破碎的玻璃碎片,伤口上血已慢慢不再往外冒,只在表面留下了条条凝固的血痂,像是蠕动的小蛇,蜿蜒曲折。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杜思林的模样,垂下的眸子掩盖了她从眼底浮起的一抹笑意。
这个夜晚,就像是一锅子架在火炉上的水,在即将沸腾却还没有沸腾的时候,突然冒起了一个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