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有一段时间休息,聂唯安照例回了卫生所,督促魏雪和宋庭玉没事的时候勤加训练。
聂唯安坐下刚喝了口水,门就被礼貌地敲开了。
先是从门缝里探进一颗大头,眼珠子转了圈对上聂唯安,裂开嘴露出个憨厚的笑容。
聂唯安看得好笑,出声道:“进来吧!”
马振虎嘿嘿笑着走了进来,双手背后,黝黑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聂唯安一挑眉毛:“有什么事吗,马振虎?”
马振虎上前两步,狗腿地道:“姐,别客气,叫我老虎或者虎虎就行!”
聂唯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慢吞吞地开口:“马大哈?”
马振虎脸色一窘,不好意思地说:“聂医生,你这段时间帮着元教官训练我们辛苦了……您身手真漂亮!估计咱队里没一个是您的对手!我对您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重点!”聂唯安敲了敲桌子打断他。
马振虎大手伸出,赫然一只兔子出现在她的眼前,饶是聂唯安心理素质过硬,冷不防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俩猩红的眼珠子瞪着自己,也惊了一惊。
马振虎拎着兔子耳朵晃了晃,讨好地笑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务必笑纳!”
巴掌大的小白兔被洗得非常干净,绒绒的毛蓬松起来,乍一看就像一个毛球。耳根处还用汗巾扎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绿色蝴蝶结,看上去十分喜感。
聂唯安将兔子接过来放在腿上,一边顺着毛,一边淡淡地问:“无事献殷勤……你找我有什么事?”
马振虎闻言立马露出可怜兮兮的脸,不用装,这表情也足够苦逼了。
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她和教官的轮番操练啊!
马振虎垂下脑袋,跟个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回答:“没什么,我就是代表咱分队给您认错来了!聂医生您别和我们一般见识,您是高级知识分子,邵正他们连大学都没上,就是个小孩子,恶作剧惯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聂唯安逗弄着腿上的小白兔,若有所思地问:“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吧?”
“不不不!”马振虎连忙解释道,“这也是大伙的意思!阿正就是死要面子,拉不下脸来跟你道歉,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错了!”
聂唯安笑了笑:“行了,我也没怪过你们!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兵王,自以为是惯了,看不起女人……”
“没有没有……”马振虎连忙拍马屁,“您可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咱们都见识过了,哪还敢小瞧女人呢!”
聂唯安没理会他,自顾自说道:“我没心思和你们玩,也不想难为你们,只要你们不来挑衅我,我是不会针对你们的!”
马振虎竖起大拇指,一脸感动地叹道:“聂医生真是心胸宽广!”
聂唯安笑着摇了摇头:“至于训练内容……那是元帅和其他分队长们商讨后制定的!我的意见也只是参考,左右不了什么!”
马振虎心里不以为然,笑呵呵地说:“那是那是……教官也是为了我们好!不过,聂医生,咱们不求能减少训练量,只求您以后在特殊训练前,稍微透露点口风,不然任务失败,你们脸上也不好看啊!你看上次,要是提前有点风声,咱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聂医生求你了,以后请务必照顾照顾我们,千万别这么冷不丁地吓人了!”
马振虎是彻底不要脸皮了,这番话说到最后都微微哽咽了,简直恨不能挤出两滴眼泪来博取同情。
不过聂唯安的心肠够硬,不动声色地听完,敛起笑严肃地说:“军队是有纪律的!不提前告诉你们也是训练的项目之一!你当兵也好几年了,应该懂得军队的保密性!”
马振虎心里骂娘,面上赔笑,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聂医生您教训的是!”
聂唯安瞄了眼墙上的钟:“行了,你们的歉意我收到了!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准备准备,下午的训练就要开始了!”
马振虎装了半天孙子,一句准话都没得到,模了模鼻子,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战友们都在宿舍里等着消息,一看到他来立马围拢上去,急不可耐地询问情况。
马振虎叹了口气:“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帅和医生都能成为少校,教官们都是油盐不进的啊!”
周翔皱起了眉:“难道咱们送的礼分量不够?”
小队长冯锐是军校毕业的,中尉,想得也比他们多,闻言抽了周翔一巴掌,怒道:“你想犯错不成?”
贿赂上级是大错,要记过的!一只小兔子没什么大不了,要是多了,就算他们肯送,聂医生也不见得肯收。
马振虎唏嘘地抹了把汗:“怪道我妈说女人不好惹……阿正你们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邵正沉着一张脸,站起来往外走:“我惹得祸我自己背,不会连累你们!”
冯锐冷冷喝道:“站住!你还想把事情闹到多大?全队人陪着你玩了那么多天还不满意?”
周翔拉着他劝道:“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你现在确实没实力跟她作对,何必硬碰硬?”
冯锐冷声训斥道:“你有骨气,就好好提升自己,光明正大地去和她比试!赌气算什么?你仗着自己年纪小家世好就以为可以在部队里横行无阻了么?邵正,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什么是一个合格的军人该有的精神风貌?”
邵正咬牙不语,只觉得冯锐这番话比聂唯安的拳脚还让他疼,一字一句,粉碎了他可笑的骄傲。
冯锐冷淡地命令:“周翔你回来,由着他去闹!他已经成年了,是时候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了!”
周翔叹了口气,劝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到自己的床位。
宿舍里人人不语,安静得诡异。
邵正脸色红了白,白了红,眼神明明灭灭,许久才慢慢地回转身,一步步走到冯锐面前,低头道:“队长,我知道错了!”
冯锐擦拭着自己的步枪,头也没抬淡淡地道:“我是队长,为你收拾烂摊子是我的责任,你不用对我道歉。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你的战友,他们是因为你才无辜受累!”
邵正认真地对大家道歉:“对不起,我年纪小,你们都照顾我,我知道,可我却辜负了你们的好意!我以后不会了!”
马振虎哈哈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好兄弟用不着见外!”
“是啊!”周翔笑着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阿正你转过弯来就行,没事的!”
邵正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什么,晚上我买条好烟请大家抽,算赔罪!”
马振虎闻言更高兴了:“嘿,那感情好!”
冯锐露出个笑容,很快就抿起唇角,冷淡至极地道:“腻歪够了没?赶紧整装,去射击场集合!”
有马振虎打头,聂唯安也不是小气的人,自然就不会跟这群平均年龄没自个儿大的兵们较真。下午去射击场的路上碰到元帅,聂唯安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以后不再做教官。
元帅皱了皱眉:“你教的不错,继续干吧!”
聂唯安摇了摇头拒绝:“我来这儿本来就没想过当教官,陈队让我辅助你制定训练项目,我会努力做好,但是亲自训练还是算了……我不适合,他们也更服你!”
元帅想了想道:“今天下午射击训练还是你来,我要去和其他分队长商量,过两天开展特殊训练。上次失败,要汲取教训,不然年后演习,这群不省心的该丢人了!”
聂唯安沉吟片刻问:“咱们不如有针对性地开展极限特训?对他们的体能和意志力都是很好的训练。”
元帅眼神微亮,点头赞同:“我回去写报告,射击训练交给你了!”
说完一点都不客气,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聂唯安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往训练场走去。
这群人果然听话多了。
聂唯安心里十分满意,一边调整大家的动作,一边仔细讲解:“……速射的时候,瞄准准星应该比十环直径稍窄些,准星约占缺口的五分之三,也就是说,准星两侧与缺口之间的缝隙要稍大一些……”
聂唯安拿起一把枪示范一遍,弹无虚发,而且动作流畅十分迅速。
马振虎一脸叹服地问:“教官,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聂唯安微微一笑:“没什么诀窍,主要还是在于感觉……我看显微镜可能习惯了,不会睁只眼眯只眼,所以瞄准的时候也是用两个眼睛。而你们大多数人都是用一只眼来瞄准,其实这样视野变窄,瞄准的速度就会慢下来。”
“当然,瞄准也不只是用眼睛,你要用手、手腕、手臂以及整个身体的力量和感觉去瞄准!眼睛仅仅起监督和检查的作用,而枪、手臂、身体则形成一个有机整体,起到执行和保证的作用……”
聂唯安放下枪,笑了笑说:“你们在老连队的射击都学得很好,个个可谓是神枪手,现在就是反复地练习,在练习中找到感觉,从而保证在各种环境中都能让自己弹无虚发!”
部队里,只有真正有实力的人才能受到大家的敬服。只要你有过人的本领,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大家也都会佩服你。
所以,即便聂唯安是个女人,这些天所展露的能力,也彻底镇住了这群不可一世的特种兵。
聂唯安用的不是雷霆手段,她是用一个军人的魄力,折服了原本看不起她的那些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