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没事,聂唯安挑了几颗小青菜去河边洗干净,然后点起酒精炉开始煮面。
面条是之前离开营区从炊事班拿的,手工拉出来的,十分劲道。面条煮起来方便,带汤水吃起来也暖和,更何况面食管饱,所以聂唯安特意带了不少出来。
面条刚煮好,宋庭玉和魏雪两人已经闻着味寻过来了,端着碗筷双眼放光地盯着酒精炉。
聂唯安盛出一碗,对两人说:“吃完了记得把锅给洗了。”
两人忙不迭点头,争先恐后地抢上前。
聂唯安端着碗往元帅的营帐走去,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警卫员……就差没端茶倒水了!
聂唯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将碗重重放在元帅面前,口气不善地道:“赌资!”
元帅瞟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住筷子,挑起面条吃了口,然后平静地说:“有点淡。”
聂唯安翻了翻白眼,嘲讽道:“有的吃不错了!”
元帅居然微微笑起来:“可是……赌约说好了的,要做出一碗‘合口味’的面。”
聂唯安:“……”
聂唯安真想端起碗扣他脑门上!缓缓眯起了眼,杀气十足地开口:“你坑我?”
元帅摇了摇头:“你自己答应的。”
聂唯安怒极反笑,大力拽过碗筷,端起来呼噜呼噜吃了大口,冷冷地道:“不合胃口?那不好意思了,委屈你继续啃压缩饼干吧!”
元帅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盯着她的嘴慢吞吞地道:“……你刚刚,用的是我的筷子。”
聂唯安下意识就要呸一口然后使劲擦嘴,努力克制住,强作淡定地道:“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没有传染病。”
说着,聂唯安觉得营帐里忽然憋闷起来,连忙端着碗站起,匆匆的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出了元帅的营帐,聂唯安就拿起水壶使劲儿漱口,刚才一时气愤忘记,白白给了人调戏自己的机会,一边愤恨不已,一边又懊恼自己在元帅面前连连丢脸。
聂唯安狠狠拧上壶盖,狰狞地笑出声。
很好,她一定会让他吃到“合口味”面!
到了第四天,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从上午开始,卫生所的三个人就一直在忙个不停,给先到达的兵们称体重,计算这次任务每个人的月兑水情况,然后根据测量结果给他们补充维生素、蛋白质等营养。
所以说国家培养一个特种兵非常不容易,他们训练艰苦,任务危险,后勤保障就显得非常重要。
别看只有短短四天,山地极限行军,大多数人都明显消瘦许多,不仅仅是饿的,还有月兑水严重的原因。
好在这次训练,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受太重的伤,一些皮外伤不影响行动,宋庭玉和魏雪就能够处理。
营帐不大,很多受训回来的特种兵直接往地上就是一躺,裹着行军毯,任由医疗兵帮着测体温,挂葡萄糖。
邵正一脚踩空滚下了山坡,受的伤比较严重,脚踝肿得老高,连靴子都月兑不下来,宋庭玉跪在地上,捧着他的脚放在自己膝上,拿着剪刀一点点剪开。
训练这么多天,邵正身上的味儿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脚臭,这群大咧咧惯了的糙汉子们都嫌弃地捂鼻子,简直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可宋庭玉的神情却十分平静,周围有人调侃邵正的臭脚,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将袜子剪开,手指轻轻捏着伤处,半晌才松了口气道:“没骨折,但是淤血这么严重,回头还是要拍片子看下。”
宋庭玉那样专注而认真,死毫不介意,邵正的心里忽然多了丝感动,别别扭扭地缩回大脚,故作不在乎地开口:“不用了!一点小伤哪值得大惊小怪!”
“就是嘛!”马大哈经过一夜休整已经彻底恢复了过来,生龙活虎地蹦来蹦去,熊掌拍着邵正的后背笑道,“咱爷儿们皮糙肉厚着呢!”
宋庭玉皱了皱眉,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不是小事,万一伤到筋骨没调养好,以后会有很多后遗症的,说不定连日常训练都困难……”
“呸呸呸!”邵正哼了哼,“小玉姐你少诅咒我!”
“是啊小玉姐,咱们可是男人,伤痕都是军功章!”
宋庭玉白女敕的脸皮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抗议:“我、我也是男人!不要喊我姐!”
“哟!”马大哈不正经地模了把他的脸蛋,“就你这样的,细皮女敕肉,我一指头就戳死了,哪点像男人?”
宋庭玉气得狠狠握住剪刀:“我、我已经在训练了!”
“训练什么?成为女汉子吗?”
“哈哈哈哈哈……”
宋庭玉又羞又愤,眼圈都红了,泪汪汪的样子看得邵正心里又鄙夷又歉疚,刚想打个哈哈把话题岔过去,营帐的帘子就被人一把掀起。
聂唯安神色冷峻,锐利的眼神扫视过去,刚刚还在嘲笑的众人如同被刺了一下,疏忽沉默了下来。
聂唯安放下手里的器械盘,一边配药一边淡淡地道:“你们都是了不起的纯爷儿们,见了一场稀松平常的解剖就又晕又吐,还连带任务失败!把安全交给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兵王’,我还不如趁早一刀两断,也省得提心吊胆生不如死!”
聂唯安冷冷一笑:“宋医生体能上是不如你们,可人家至少不会在自己的岗位上掉链子!他作为医生,敬业奉献,是个让人放心将生命交付他手的人!而你们呢?作为军人,你们能让国家让人民对你们放心吗!”
营帐里霎时间静默下来,只有聂唯安毫不客气的质问,如同巴掌打碎了他们可笑的优越感。
聂唯安摇了摇头:“宋医生救过的生命,比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加一块儿还多!术业有专攻,拿自己的长处去和别人的短处比,你们也好意思?再让我听到一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就滚出去!”
聂唯安说完,放下配好的药就转身出去了。宋庭玉感激涕零地紧跟其后,双眼泪汪汪地嗫嚅道:“聂医生,谢谢你为我说好话,我真是太感动了……”
聂唯安猛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也争气点!别人说你像娘儿们,你他妈就少唧唧歪歪说些有的没的!你说你就不能上进点么,别人看不起你,你就爷儿们一回给他们看!哭,哭,哭,哭有个屁用!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早起锻炼!你不是有血性么,我他妈就不信邪了,还锤炼不出你来!”
宋庭玉脸色陡然煞白,踉跄着退后两步,差点一坐在地上。
聂唯安发了通火,在元帅那里受的憋闷气好了许多,瞪了他一眼,便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最后一批受训的特种兵也返回了营地,元帅总算彻底松了口气,将卫星云图关掉,吩咐士兵收拾设备,准备休整好就返回营区。
元帅活动了下筋骨,一出营帐正好迎面撞上最后一批兵,两个人迷了路,差点没走出来,全身泥泞,狼狈的被人搀扶着慢慢走。
元帅鼻子忽然一动,双目如电地扫向其中一人,周身的气势全开,压得那人透不过气来。
元帅双手背后,缓步上前,凑近了闻闻,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交出来!”
周翔不由得腿一软,心里暗叫糟糕,努力装出无辜的表情道:“什、什么?”
元帅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从他腰上拽下水壶,拧开了凑在鼻前一闻,唇角勾起个残酷的讥笑。
周翔面白如纸,双腿抖得筛糠般,若不是被人架着,这会儿早就软倒在地了。
“军供茅台,真是大手笔!”元帅讥讽地笑道,“我都轻易喝不起……啧啧,真是小看你了!”
元帅的规矩,犯了错误自己收拾烂摊子别被他发现,一旦被他发现,绝对的坦白从严,抗拒必死!
周翔当即不敢再隐瞒,垂下头认错:“对不起教官,我作弊了……”
“抬起头!”元帅冷声喝道,“还记得你叫什么?”
“周翔……”
“错!”元帅沉声怒道,“你的名字是军人!你首先是个军人,是华南利刃,是我元帅的兵!周翔算什么,屁都不是!你倒好,作弊……你还是个军人吗?战场上也能作弊吗!”
周翔羞愧不已:“我错了……”
元帅懒得看他,淡淡的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么这次训练任务你重新来过!”
周翔震惊地睁大了眼,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帅对架着他的士官挥了挥手:“也别让大家陪你一起遭罪了……把他丢远点!省的我看了心烦!”
士官虽然很同情周翔,却不敢违抗大帅的命令,叹了口气将周翔架走了。
什么是极限训练,就是任务完成后,不仅是自身的体能,还有精神状态等等,都到达了临界……这个时候,周翔却要重新来过,在极度饥饿和寒冷中扛过四天,可想而知其中的痛苦。
周翔咬着牙强撑起来,拒绝了士官的帮忙,一个人慢吞吞地往林子里走去。
聂唯安很快得知,找到元帅的时候,他正吩咐拔营出发。
“不等周翔了?”
元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蠢人干了蠢事,犯错受罚,我等他干什么?”
聂唯安皱了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现在他月兑水严重,再继续下去,人会休克的……”
元帅大手一挥:“他有本事作弊,就得有本事承担后果!”
“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作为医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好的人出事!他现在体能消耗严重,就算要罚,也该等他恢复过来!”
元帅淡漠地转身离开:“现在受罚才能记忆深刻!我的兵,就得守我的规矩!”
聂唯安被气得不轻,却也无话可说,她只是协助工作,要怎么训练他们,还是元帅说了算。
聂唯安想了想,决定不和元帅他们一起走,自己留下来等周翔。
聂唯安不知道的是,元帅也没打算立即走人,而是远远地跟在了周翔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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