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觉得自己下一秒自己就要晕死过去,体力早已经透支,饿到极点,肠胃都在抽搐,疼得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这一下午是从未有过的漫长,太阳渐渐落下,山林里又起了浓郁的白雾,地上结了霜,踏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更外清晰,也更让人觉得凄凉冷清。
周翔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停下就会再也起不来……可他实在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呼吸拉扯得喉咙火辣辣疼,灌进去的冷风如刀子般割着自己肺。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上调整自己的呼吸,脚一软靠着树跌倒在地。
周翔连伸手的力气都没了,仰着头贪婪地舌忝食着叶子上的露水,长时间干裂的嘴唇甫一接触到冰凉的水,又疼又爽,舒服得周翔不由感叹出来。
周翔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在泅渡之前,他干掉一个敌人补充了点能量,然后灌下一大口酒,一鼓作气地游到了对岸。
想到酒,周翔不由想到了自己被罚的原因。千算万算没算到教官的鼻子堪比军犬,居然在满身汗臭中嗅到酒气……周翔迷迷糊糊地想着,恍惚中放佛看见教官那张不近人情的冷脸,黑暗中如同鬼煞,却因为周身的凛然正气,让人少了些畏惧,多了些敬服。
周翔昏迷前想,要是这次他能活着走出去,过年了一定弄两瓶茅台送给教官好好拍他马匹!
这次出任务协助的士官们基本都已经撤离了,只剩下卫生所的医疗帐篷,和一辆部队的王八吉普。
聂唯安睡不着觉,山中此起彼伏的狼哞让人心绪纷杂,干脆披上大衣起身,烧了壶热水,捧在手里取暖。♀
营帐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聂唯安一惊,动作敏捷地翻身下床,模出一把手枪,悄无声息地躲在门口。
“聂医生……”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站在门口沉声道,“出来救人!”
聂唯安收起枪,连忙挑起帘子,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来人,元帅背上背了个人,脑袋软软地垂在一边,显然已经没了意识。
聂唯安让开身子道:“快把人送进来!”
元帅将周翔小心放在睡垫上,解开他的领口,手指按着他的颈动脉道:“脉搏跳动很快。”
聂唯安模了模他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睑,沉声道:“烧得很厉害……你先帮他把衣服换掉,拿酒精擦拭额头、手心降温,我去烫壶热酒,待会儿给他灌下去!”
说着聂唯安快步离开,从车里翻出剩下的小半瓶白酒,熟练地加热。
元帅的动作也很快,周翔脸色烧得通红,眉头紧皱,裹在行军毯里不停地说着胡话,看得聂唯安心里愈发来气。
可能医生做久了都有职业病,最见不得好好的一个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聂唯安就觉得这样的惩罚实在太过,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在不损害健康的情况下,让周翔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现在呢,元帅把人折腾得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又能有什么好!
元帅依然神情淡漠,可那微微抿起的嘴唇泄露了他的关心和焦急,面对聂唯安显而易见的指责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一声不吭地守在周翔身边,拿纱布用酒精沾湿,不停地给他擦拭降温。♀
聂唯安虽然心里气闷,可见元帅这样,知道他心里不好过,也不好再落进下石。
帐篷里没有供暖设备,虽然比外头好点,但依然很冷。聂唯安将所有的毯子和大衣都取出来,重重地裹在周翔身上,希望挂上水后发发汗,能把烧给退了。
周翔觉得自己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意识一直飘忽,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感到额头上一丝温柔凉意,舒服得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你醒了?”
周翔睁开眼,看到聂唯安收回手,茫然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立马焦急地想要坐起来。
“别动!”聂唯安按住他,“手上还扎着针呢,乱动一会儿跑出来又要重扎!”
周翔张了张嘴,嗓子像是堵了粗糙的沙石般,磨得火辣辣疼。
“我怎么在这儿,训练……”
“放心吧!”都这样了还想着训练,聂唯安心里暗叹,起身端了杯水过来,扶着他坐好,笑了笑道,“喝点水!”
周翔烧了一夜,早就口干舌燥,一连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来,舌忝了舌忝嘴唇问:“有吃的吗?”
聂唯安早就准备好了,拿过吃的给他,叮嘱道:“刚醒来,别吃那么急,不然肠胃受不了刺激,会吐出来!”
周翔一边急不可耐地吃,一边唔唔地点头,饿了那么久,哪里理会得了这么多。
周翔吃得差不多了,终于精神起来,本来嘛,他身体素质就过硬,病一场休息一夜也就好了,环顾一圈,忍不住问:“其他没人呢?”
“昨天就回营地了,又要任务总结,还得继续训练,谁能一直等着你!”聂唯安甩了甩温度计递给他,“量下温度。”
周翔面上的羞愧之色一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激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以前是我不对,不该作弄与你,聂医生你别介意啊!”
聂唯安好笑地开口:“我为什么要介意,反正你们也没作弄得了,我又没吃亏!”
顿了顿,聂唯安叹道:“救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履行我医生的职责……你真正该感谢的,是你的教官!”
“教官?”周翔讶异地看着她,“他……”
“他没跟着大家回营地,你进了山,他就一直远远跟着你,怕你出事……后来你晕过去,也是他把你背回来的!”聂唯安柔声道,“昨晚你烧糊涂了,他就守了你一夜,不停地给你擦身子降温,直到你热度降了下来,睡沉了,他才离开!”
聂唯安即便对元帅的做法不敢苟同,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苦心。
一个人凭着实力确实能够在军中立威,但是若不把自己的兵当成亲人当成兄弟关心,他们永远也不会真正的敬服他。
元帅是他们的教官,是华南利刃特别行动小组的中队长,他必须要维持自己作为上级的绝对威严,才能镇住这群不可一世的骄傲兵王。所以他只能把温情的一面收起,即便关心,也不能流露。
周翔面色动容,惭愧地道:“我、我对不起教官,辜负他了……”
“没什么。”聂唯安笑了笑,安慰道,“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你就不算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聂唯安接过温度计看了看,松了口气,站起身道:“退烧了,你休息会儿吧,等这瓶水挂完,我们就得赶回营区了!”
两人一耽误,回到军营已经深夜了。
宿舍里的人都还没睡,即使刚回来就是一连串的训练,身心俱疲,这些人因为挂念战友,还是没能睡着。
“好小子,你可算回来了!”马振虎嗓门大,一见到人就嚷嚷起来,“你还……”
“闭嘴!”冯锐低喝道,“都这个时间了,是想被记过吗?都给我小声点!”
邵正从床上一翻而下,拉过周翔上下看了看,舒了口气问:“你没事吧?”
周翔笑着捶了他一记:“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
冯锐淡淡地道:“没事就好,赶紧上床睡觉,明早起来还要继续训练!”
“是,队长!”周翔放下背囊,月兑了外套上床。
邵正趴在床边小声问:“那女人没为难你吧?我问教官,他什么也不告诉我,我知道就你和那女人一起,我真担心她……”
“阿正!”周翔正色道,“聂医生不是那种人!以后咱别和她拧巴了!”
邵正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周翔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周翔现在不想多说,想起朦胧中那丝温柔凉意,想起生死挣扎间,一睁开眼看见的清丽笑容,还有那番别有苦心的劝慰……心里不由涌上了许多莫名情愫。
周翔在黑暗中轻轻叹息,敲了敲床铺示意邵正以后再讲,便盖上被子睡了。
这些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能成为特种兵,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极限训练一过,休整一夜也就照常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家常便饭一般,根本没什么影响。
不过对于娇生惯养长大的宋庭玉来说,他的好日子彻底到了头,聂唯安的回来,正式拉开了他的悲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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