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十一月。♀
荥阳之境,蜿蜒小道,过河边。
忽而一夜下秋雨,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宛若迷迷漫漫的轻纱,淅淅沥沥,无风微闷而有些烦躁。
一支在雨中而行兵马沉默地赶着路,一双双眼睛,在淅淅飒飒的小雨中闪光发光,旗号未打,战马不鸣,首尾皆看不清,只见前面整齐有致的走过一批,后面又是一道道整齐的脚步往前而去。
为首的是一员身材消瘦的大将,下巴无须,浑身甲胄已然为雨水所浸透,身边几员将领同样像落汤鸡一样,却无人用手去擦拭,也不曾披上雨衣撑着伞。
行军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不久后,十几骑呼啸而至,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禀将军,我等沿路探哨,不曾察觉到敌军的踪迹。”为首的斥候士官大声道。
那为首的大将便是袁尚麾下大将鞠义,身后八百个身穿黑衣的汉子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先登死士,外人皆以为鞠义为袁尚守幽州,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荥阳附近。
荥阳隶属河南尹,乃是董卓的地盘,且离洛阳也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历史上,战屡位置异常显赫,荥阳境内有一座山,山不高也无仙人,而敖山之名之所为人所知,便是因为敖山之巅有着敖仓这座天下闻名的巨大粮仓。
袁尚缺粮,这点前文已经点过。
而河南尹离并州并不算远,同样,悄然将鞠义从幽州调来也不算麻烦。
并州虎狼从来就不害怕急行军。因为这是他们最基本的要求。
故而。很多时候。袁尚乃至麾下众将都喜欢给对手来点惊喜。
八千轻骑一半是从幽州调拨过来,一般从并州本部下来,都由鞠义率领,云鹤徐盛郭准几个小将随行。
离敖山已经不远了,鞠义曾经在荥阳一带呆过,对这片区域还算熟悉。
一路而来,八千精锐虽然已经尽量做到小心翼翼,依然厮杀了两三场。为了控制消息的流传,鞠义的心硬如铁,硬生生斩杀了近两万人。
“再探。”高坐大马之上的鞠义摆了摆手,眸子微瞌,那单膝跪地的斥候纷纷离去。
“不知道董卓收到消息了没?”鞠义有些喃喃自语道,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鞠义身后几个清一色都是小将,除却云鹤徐盛郭准三人,同样还有鞠义的独子鞠然,不知何时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足有四五厘米。那张俊朗的脸蛋虽然多了条骇人的疤痕,却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眼神也稳重刚毅了不少。
“应该没那么快,毕竟西凉军没有训练鹞鸽之法,便是快马加鞭,来回传讯,终归还是慢了一步。”鞠然朗朗开口道,比起当初挑大梁攻城,他确实成熟了许多。
鞠义闻言不置可否,说道:“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敌人,凡事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不管如何,咱们都要速战速决。”
“是。”
云鹤徐盛郭准鞠然几个新秀小将皆点了点头,总归是老成之言,鞠然从军数十年,隐约被誉为袁尚麾下第一武将,这些个老道的经验之谈,对他们来说比读几天几夜的兵书还要来得实在。♀
“走”鞠义轻喝一声:“上敖山,全给我提起精神来,待会又将是一场硬战。”
“喏。”几人大应道。
百丈敖山。
雨水倾泻,路泥泞。
敖山之上,兵马走动,一支支披着蓑衣手持兵器的将士大步走动,时而溅起泥巴与脏水,眸子刚毅,却无人面露疲色与厌恶。
这是一支精锐的将士,号称破骁营,主将徐荣。
徐荣此人可不简单,历史上,曾先后在汴水之战以及梁东之战击败曹操与孙坚,其临阵指挥之能便是曹操都心中叹服,追随董卓以来,大小阵仗上百场,胜多输少,一手锤炼出来的破骁营精锐难挡,故而被董卓任命为奉车中郎将领河南尹郡尹一职,驻守荥阳,拱卫敖仓。
当年董卓被迫从洛阳迁都长安,洛阳虽被毁,敖仓却不曾被他搬空,长安虽然有华仓,却不够填用,毕竟敖仓的粮草乃是东汉数百年的积蓄,虽然已剩不到两三层,却也足有数百万石之多,如此大的数目,董卓不是傻子,怎会放弃,当时李儒曾经建议全部搬空,无奈没有适合囤放的大仓,这才作罢。
尽管如此,董卓虽然没有将敖仓搬空,却也派了重兵在把守,由麾下大将徐荣亲自率兵镇守,三万西凉精锐在河南尹拉开防线,虎牢关虽然有些残破,修缮之后,却依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雄关,由徐荣来设防,董卓一直放心得很。
破骁营乃是徐荣手中最精锐的一营兵马,人数不多,走的是精兵路线,手头没有几十条的人命根本就没有资格入营,便是徐荣身后的同族子弟也一视同仁,正是在徐荣如此强有力的选拔与练兵之下,破骁营的战斗力才能在董卓麾下排进前五名,也只比董卓的嫡系两营及牛辅的大犇营差一些。
而敖仓如此要地,负责守卫的兵马,便是徐荣与破骁营。
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意思,从昨夜下到中午便一直没有停过,换防的将士已经换了三批,便是披着蓑衣,依然被淋了一身。
没有人敢放松警惕,敖仓太过重要,便是主将徐荣每隔半个亦或一个时辰同样要出来巡视一番,作为主将,他本可以稳坐屋内,搂佳丽品好酒,但是他却没有如此享受,董卓如此看重他,便是因为他的谨慎与称职,而徐荣做事素来都是如此,对下面的人严格要求,对自己同样也是如此。
细碎的响声,在雨水的掩饰下,很容易被忽略掉。
而这种很容易被忽略掉的细节,才是最致命的。
十几道浑身灰色沾着泥巴的身影若影子般移动,与四周的环境似乎融为一体。
几十步之外巡逻的破骁营将士并没有发现这支不速之客,他们的隐藏很完美,衣服的颜色,甚至连头发都被合理地融入大自然,呼吸缓缓,甚至连脚步踏入积水与淤泥中都不曾发出一道声响。
人越来越多,片刻后,已有百人隐藏在了各处,草丛里,积水中,淤泥里,凡是能够完美将人身影给藏住的地方,都有着一道道似与环境交融为一的身影。
云鹤趴在淤泥中,这位军衔都已至中尉的年轻将领却没有一丝的不适,他的眼睛轻轻地监视着那来回走动的队伍,默算着他们每一步的距离与交叉的时间,心中不停地演练着几道攻击的方法。
另一边,年纪最小的郭准同样浑身被积水给浸泡着,连夜下雨到了中午,地面坑洼之处的积水足以将成人的身体完美的覆盖,水很脏,浑浊得很,这个实际岁数只有十五的小男孩却眸子刚毅,浑然没有一丝这个年龄段孩子所固有的轻浮。
鞠然与徐盛并没有在此,上敖山共有两条路线,四人兵分两路,各领一部人马,而主力则在鞠义的率领下,摆开了阵势,随时掩杀而至。
云鹤在等,郭准也在等。
鞠然与徐盛,潜伏不动,同样也在等。
他们默契地都在等,等待下一次的换防进行。
一个时辰的换防,会有一刻间的漏洞,也许在平日里无所谓,不过,若有心人窥探,那便是一个机会。
一刻钟不久,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战争的胜负。
一个时辰也不长,云鹤鞠然徐盛郭准四人,甚至连匍匐或者吊在树杈之上的哨探们都已经蹲守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纹丝不动,这不是一般人都够忍得住的,而作为一名军人,两个时辰保持姿势不动,也只是基础罢了。
时间滴答滴地过,这个年代虽然没有手表和闹钟,但是,在场所有潜伏中的将士心中都有一个钟,指针在走,时间在流,很久却也很快。
一叶落下,飘飘然然,悠悠晃晃,数百双眼睛寒芒闪过,伴随着几声低沉的轻喝。
“杀~”
“杀~”
“杀~”
“杀~”
冰冷入骨,那几十个刚换防完毕走出营门的西凉军将士顿时浑身发凉,喉咙被一支支短而细的弩箭射穿。(未完待续……)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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