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街头小巷十分不平静,各处都是激烈交战的人群,黑暗中,除了面对面,不然谁也不知道,对面是否是自己的敌人。
各种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厮杀在巷陌中上演,徐晃不在城内,故而十几二十个作战营全部归鞠义辖制,一**的投入战场,如此大规模的投入与巷战,在虎狼烈军成军以来绝对算得上第一次,最大的对手是一群从小经历了良好军事训练的京畿戍卫,数以万计的城门军姑且可以略过,北军五校、羽林郎、黄门郎这几支较为骁勇善战兵马在两汉时构成了皇宫的宿卫体系,总的来说,战斗力确实颇为不俗。
虎狼烈军吃亏便吃亏在地头不熟以及体力不足等几个方面,这群没怎么打过硬仗的京军之所以能够挡住虎狼烈军,原因大概便在此处。
好在,虎狼烈军的战斗意志强烈,虽然大将与小卒都有些疲惫,却还是层层挺进,打得敌军节节败退,一路上虽然损伤不少,却也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鞠义横刀跨马,作为入城的指挥大将,他自然不能像在城外那边引着麾下兵马亲自去与小卒厮杀,主帅与主将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作为沙场老将,鞠义能够很好的定位自己的身份,同样也能够从容地在两种身份之间转换。
除了裴秀与羊祜尚且还未正式进攻之外,余者各营,先登营不动,荡寇、长子、清越、狼贲四个二级作战营则堵在四道城门前,被鞠义投入短兵厮杀的也仅仅只有不到两万的兵马。而敌军则远远不止这个数。王荣曾经对董承所说的三万兵马。仍然有些水分,单就城门校尉所辖制的城门军便有一万余,再加上从几个汉室宗亲与文武大臣府上强制抽出的部曲家丁,足足有五万多人,这个数量,比鞠义投入厮杀的兵马还要多上一倍有余,这一**的兵马涌了出来,有穿着汉室正规服饰的北军还有几支宿卫精兵。同样有穿着各色服饰手臂绑着红带的大族私兵,整个长安城,何止是乱,只要能容得下人的街道坊巷,全部都是散落的兵器与鲜血,黑夜中,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却能够从空气中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长安城从董卓强制挟持刘协迁都以来,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血腥的场面。空气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浓而不散。连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平民都闻到了那股子令人浑身发软的气息,一道道大门紧锁,普通百姓怕受到波及,大户人家更是担心有桀骜不驯的将士撞进家门,这一夜,整个长安,官民皆不眠。
长安西有一座神庙,里面供奉的乃是三清先贤,神庙的规模并不大,平日里虔诚的信客也不多,故而整座神庙也只有一个头发苍白的老者看管,庙里除了简单的几张供桌之外,便只有那三尊两米多高的神像最为显眼。
庙内十分安静,与庙外的喧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种小规模的神庙在长安城这个巨大的城池内,足足有上百家,那个年代佛教传入中原尚且时日较短,处于萌芽与融合的一种不上不下的阶段,故而信仰者不多,多数的百姓与王公大臣主要的信仰来源便是道教的经典,信仰的对象,便是那一气化三清的三个至高无上的天神。
庙内枯燥简单,除了供奉神像的一张巨大的香案,便只有几根烧了半截的蜡烛,最为偏僻边角之处防着一张摇晃的木椅,摇椅这种东西,在那个年代,绝对算得上巧手创新了,摇摇晃晃的椅子,上面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容颜。
而在他的对面,靠着巨大的香案,同样坐着一个白发老者,头靠着香案,往后几分,顶上便是三清神像,这种对神明大为不敬的行为,作为神庙内唯一的戒律看管之人,对面那老者却视而不见,悠悠然的看着地上成行而过的蚂蚁,浑浊的眸子,看不清思绪。
“老家伙,外面那么乱,可是你那宝贝徒弟弄出来的,你闻闻,这血腥味都弥漫到我这小庙了,这该死了多少人才能够盖过我这小庙的香火味啊”
腿脚不便的看庙老者见对面那人没有一点反应,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作孽啊,你个老家伙不阻拦也就罢了,还助纣为虐,也不怕天打雷劈,活了这么多年,你倒是越活越过去了。”
头靠着香案,对三清大为不敬的野孤子眸子微瞌,似乎陷入了沉睡。
呼吸缓缓,他的呼吸带着某种特殊的规律,似乎融汇到了天地间,那一缕缕看不见的气体自他浑身窍穴而出,来自与天地,又复为天地间。
野孤子之所以能够活了这么久,便是因为这一套无名的真法口诀,修炼了多年,随着他的年龄与功力的增长而越发的精纯,越往后面,野孤子的造诣便越强,一百多岁高龄脸色红润却胜似壮年,还真有一点道家所说的返老还童的趋势。
一套口诀麻溜的运转下来,这才见野孤子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丝银白色的光芒,在这有些昏暗的环境中,越发的令人心惊。
对面那老者虽然不是第一次,却依然有些惊叹地砸吧着嘴唇,两纯便一对长而细的老鼠须微微颤抖,眸子精光闪闪。
“你这老乌龟,废话可真不少,这么多年来在小庙里没人跟你说话,憋太久了吧?趁着还未撒手西去,花点钱,赶紧找个老相好。”野孤子收功完毕,看了眼坐在摇椅上的老者,撇了撇嘴道。
对面那老者嘿嘿一笑,倒是一点都不害臊,却听他说道:“小庙太小,平日里连香火钱都克扣不了几个,怎么找相好?再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要求还挺高的,整个长安城都不一定有配得上我的。”
野孤子闻言摇了摇头道:“都九十多岁了,能不能要点脸,守着你这破庙就好了,理想那么高干嘛?就当老子刚才没说过那番话。”
老者手指往鼻孔一掏,颇为顺手拈来的一弹,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却见一点绿豆般的黝黑砸落在地上常常的蚂蚁方阵上面,这个能够与野孤子称兄道弟的老家伙,一点高人的风骨都没有。
“我说,你那徒弟到底是不是人啊,让你个脖子都进了棺材的老家伙进城厮杀,他一个人躲在城外,啧啧,可真是有本事。”老者略带嘲讽道。
“屠老魔,再说我那宝贝徒弟一个不字,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庙信不信?”野孤子别的不说,对待袁尚与小豆芽两个徒弟确实有够宠溺。
外号屠老魔的老者,学着野孤子撇了撇嘴,不屑道:“就那样的徒弟,老子还看不上呢,烧我小庙?有本事你就烧,你个老家伙,果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当年那股子唯我独尊的气势都丢粪坑里去了吧?”
“你不懂”
野孤子摇了摇头道:“孤家寡人的感觉你应该比我还深有有体会,这么多年来,自从离开了家族之后,老子便没有再回去过,也没有再娶妻生子,以前倒是不觉得怎样,现在人老了,自然有所感怀,那小子性子不错,没有你说的那么凉薄,这一次进城,是老子主动要为他做的,连袁仲河那老家伙都亲自出山了,我这个当师傅的能不出点力么?总归是老子十年教出来的徒弟,能帮衬一点算一点,趁还没老到动弹不得之前。”
屠老魔闻言,继而有些沉默,他虽然对袁尚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却不得不感叹他确实运气不错,找了这么个明师。
恰在这是,却见屠老魔耳根微动,野孤子则已经霍然起身。
“来者即客,入门请坐。”屠老魔幽幽然轻声道。
两道身影,翩然而落,就此端坐在摆放神像的桌案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