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方岚蘸足墨汁,在文书空白处写下理由，寥寥几笔,已是足够。♀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她难道没有吗？只是这幸福需得她付出代价——失节。
她从未守过什么节,何来失去,笑死人。写完之后晾干,放进柜子里，恐那些打扫之人眼见着，又平地惹出许多没必要的事端来。
至第二日,皇甫霖准时过来取。一进门，就见东方岚站在一幅刺绣前发呆，绣品累经岁月，白色绢帛已有些发黄。皇甫霖走过来问道：“在看什么？”
只见绣品上绣了四个字——凤凰于飞。
想要自涅槃里重生而出,飞出这万丈之火么。
东方岚喃喃自语的说：“十年了，整整十年。”
“你不必感慨，日后自有好日子过，十年的等待并不是完全无意义的，人人需得有那么些年，感觉上是虚度着，实际上乏善足陈。你已经平静的度过了那些岁月，值得鼓掌。”皇甫霖笑着轻轻拍手。
“谬赞，人人都如此。从自我的牢笼，或者他人设置的牢笼里展翅高飞。”她走近柜子，将柜子开了，从里面拿出文书，“你来的正好，我已经写好，你说的对，纵然一生用不上，有备无患也是好的。”
皇甫霖挑眉，道：“你想通了？”
“被你感化。”
皇甫霖捏兰花指，似观世音菩萨般道一声‘南无弥陀佛’，随后展颜一笑。她的顽皮可爱，经得起岁月的推敲，让身边人觉得无限欢乐。
“只是——”东方岚心内仍有疑虑，“恐母亲不能接受，或者尚书府把罪名推到她身上。”
皇甫霖安慰说：“不用担心，这是白纸黑字，红印鉴。就算他们心里有疑问，官府做的主，且物证俱在，就算要翻案，也只会被人认为‘反复不定’，谁会理睬他们，谁会说自己做错事，更何况出面的是我。♀”
东方岚担心道：“是否会连累你？”
“不要紧，我会小心行事。母后和皇兄这些年找我也找的乏了，再没道理押着我出嫁的，我已是老女人，谁敢要我。”
东方岚轻轻说：“你仍然美丽。”
“哈哈哈，岚儿说这话真让人痛快，自挂牌老女人这些年，就属这一句最最正宗。”皇甫霖收了文书，让东方岚保重，“切不可想的太多，想这样，想那样，先把自己想心烦了，毫无信心了，想让别人对你有信心这几乎是不能的，更何况，哪有事事都顺我们心的道理。”
“是，岚儿谨记。”
皇甫霖笑说：“你太严肃了，应该多笑笑，那样才有趣儿，别把人吓跑了，岂不是又要成孤家寡人。”
东方岚轻抿嘴唇，微微勾起笑意。皇甫霖手拍在眼睛上，“算我没看见，怪道我当年对你有小想法，走了走了。”这般笑意，有几个人经受得起，还是不笑的好。漂亮的女人真真的可怕，就连笑一下也使人犯罪。
上午，阿云拉了马车过来，碰上牡丹。牡丹奇之，“要去接二公子吗？”
“不，他在学堂，我送夫人去丞相府，替她驾车的人刚好有事，让我顶上。”
牡丹微笑说：“那你忙。”
阿云继续套马车，弄好之后，等着宇文夫人出门。
牡丹随后回到雅居，就把她与阿云的这一段当笑话说出来。“夫人也真忙，现在往丞相府跑的真勤快。”
“是哦，为二叔筹划婚事，这回真要费不少脑筋，但最重要的是她没时间来给我们寻麻烦，我们乐得清静，最近生意也好，许多官家姨娘太太都订制了帕子，我们都做不及了，不敢再乱接生意，恐怕要添置人员，牡丹你有空就去发展发展，看看还有谁嘴巴紧的，绣活儿好的。”
“是，奴婢明白。”
“既然夫人要出去，我也正好趁她不在，出去一趟。雅居这里仍然你管着，若有人找我，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就是。”
牡丹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计划？又没有到交货的日子。”
东方岚手里抓着帕子，笑向着牡丹指了指。
一切尽在不言中。
牡丹也笑。
东方岚一直在远处看着阿云，待见着宇文夫人出屋，上了马车，任阿云驾走之后，她才出动。出了尚书府，先在街上溜了一圈儿，恰好找到她要找的人。
“算卦，算卦，遇知身前富贵事，命里桃花山几座，都来问我算半仙儿啊……”迎面就有个穿着蓝布衣衫，一手摇着铜铃，一手抓着竖幅道士模样的人过来，东方岚在这一带几次遇上这人，就留了心。
“半仙儿，我算个卦。”
那道士眨巴着小眼睛，“夫人要问什么，是求子啊，还是求富贵？”
此时东方岚已盘了发，做嫁人妇打扮。她笑着上前道：“我想问你卜卦的工具卖不卖？”
道士一缩手，“不卖，我还要靠它吃饭。”
“三倍价钱，若肯卖时最好，不行，拉倒。”
“三倍价钱？”
就这破行当也值得这许多？他转着眼珠子打着如意算盘，心想着反正一天也做不了几笔生意，不如趁此机会狠狠的敲一笔竹杠。
“十两银子成交。”
“好，不过得把你这一身衣裳也月兑下来。”
“大白天的，你这妇道人家倒是大胆……”
“没有本事压身，如何敢胆子大，再废话拔了你的舌头。”
道士唯唯诺诺，心说：“管她做什么，只要银子得手，再另作一副行当，还有很多剩余。”“成交！”
两方都很爽快，道士掂着银子走了，一边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东方岚拿了衣服，嘴角勾起笑，自隐蔽处换了衣服，又把假胡子黏在嘴唇之上，摇着铃道：“半仙儿啊半仙儿，啊，这歌真难听，不过听得清楚就好。”慢慢的往丞相府去了。
且说，宇文夫人在丞相府下了马车，李夫人出来相迎，姑嫂两人见面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小姑子，等你老久，总算把你盼来了。”
“大嫂。”
只是现在小姑子已不小，大嫂亦是。两人双手握在一处，“你总算过来，正好等个人来说话。”李夫人有点焦急，“上次你让人送信过来，说是有话要说，我等了几天不见人，后来让人去你府里打听才知出了状况。”
“大嫂饶我的罪，是我考虑不周，引起麻烦，今日特来赔罪。”
“别说什么罪不罪的，别站着，万一被太阳晒坏了，多不值当，快快，屋里请。”
两人去到屋里，分宾主坐了。李夫人又让人上茶，一边问说：“怎么这事被家里的老爷子知道了。”
“还有什么，窝里反，那小畜生知道了将我一军，现在老爷也参与了进来，我再难做手脚，所以特地过来知会大嫂一声，在蜜儿这里说动说动，他们现在同一学堂里，想见面还是有机会的，若两人感情深厚起来，做了亲是最好，不然还有咱们操心的时候。”
“是，你家清儿的人品我看着是好的，不似那些纨绔子弟，又肯读书，将来三甲之内是不用愁的，封官封诰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宇文夫人自谦的说：“哪里，大嫂太抬举他，脾气臭硬的很，你是没瞧见，在家里又是一副样子，也就老爷宠着他，下人又爱和他玩，到底年轻不懂事，少不得要我们这些大人操操心。”
“上次听得说他母亲不好了？”
“是，最近都在请医用药，去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李夫人叹口气说：“你就好了，峰儿去后，姨娘又留不住，现在这儿子就跟亲儿似的，我就不同了，蝶儿自从被逐出府里，已经十年没有回来，我为他提心吊胆了十年，虽说他不成器，到底是自己的亲儿，老了总有个依傍，如今人不在跟前，我是不知淌了多少泪。”
“你也不用太担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是，我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只是这府里怕很快就没我的地位了，你也知道现在老爷心里就只有他那个庶子李越，哪里还能想到我的蝶儿。”她想想便觉得不平，一个地位低下的贱种，现在还想爬到她头上。
“我听得说，他与公主交往频繁。”
李夫人回说：“是，老爷也很高兴，说他肯用功努力，又懂得孝顺人，公主又不嫌弃他的出身，肯对他青眼相看，是他的另一番造化。只是他出息了，我的蝶儿可如何是好，我们在丞相府中还有什么地位？”
两人不免都有些心酸，宇文夫人出主意说：“何不让李越的亲娘消失，这样你还是大娘，夫人地位难以动摇，再待蝶儿回来，让他领了丞相府，自然就无李越什么事了。”
“可是这……”
“还有什么好顾忌，都这把年岁了，要的就是这一搏，一搏出生机，人固有一死，怎么死的，谁在乎，更何况还是个没地位的妾室。”
李夫人似得了主意，她点点头，“我想想办法。”
屋外有丫头闻到此消息，脚步趔趄。她悄悄的隐匿了，回到李越亲娘的身边，打算等李越回来，再全数相告，这事还是不要让姨娘知道为好。
丞相府不远处，有人唱着蹩脚歌而来，“半仙儿啊，算卦啦，十次九不准哪，看前面的人家，红线缠绕，好福气就快要到了啊……啊啊啊……”
东方岚做了道士打扮，在丞相府附近高歌着，在那转来转去，就是不肯走。
作者有话要说：算命。
下章见。
岚儿道士服出场，先把李夫人、宇文夫人忽悠忽悠再说。什么此家出贵人神马的，尽管的吹吧，吹吧，反正牛在天上飞着呢。
上菜喽，大大们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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