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定生今日起了个大早,还吩咐人给李廷恩温了两杯福酒。(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廷恩,喝了这杯酒
李廷恩先给石定生行了礼,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
石定生看着面前爱徒,温声道:“廷恩,你已是会元。今日殿试,若无差错,前三已是稳。今日,你行稳路便是
李廷恩明白石定生意思,他当即道:“老师放心
“放心放心,对你,为师放心不过石定生呵呵笑着点头,对身边还揉眼睛哈欠连天石徵晖道:“修林,你不是有话要说?”
听见石定生叫自己名字,石徵晖嘟了嘟嘴,朝前迈了两步,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道:“你早点中状元出去做官,把芜姐姐还给我他顿了顿声音忽大了起来,“你都定亲了,就别指望芜姐姐了
李廷恩哭笑不得听着石徵晖勉强算是祝福话,其实他一直连石徵晖口中芜姐姐是谁都不清楚。他模了模石徵晖头,笑道:“好,芜姐姐是你
石徵晖别扭躲开李廷恩手,蹭蹭蹭跑了。
石定生看着他背影摇头失笑,吩咐从总管,“时辰差不多了,出门太晚,只怕定安街上全都是车马。今日你带了我玉牌,亲自送廷恩入宫
“是从总管一脸喜气洋洋。
走到皇宫前定安街上,果然不出石定生所料,能并行八辆大马车定安街此时满满当当全都是人,一直延伸到皇宫正仪门前。正仪门前宽阔汉白玉道上,左卫军,右卫军,天破军林立。
从总管看了看人群,又看了看天色,虽说不至于会耽误殿试。可从总管想到石定生叮嘱,还是觉得能早些进去好,他就告诉了李廷恩一声,拿了石定生玉牌去找了正仪门前看守统领。
统领见过石定生玉牌,得知是今科会元后,吩咐了两个手下,将李廷恩马车带去了正仪门左面丽直门。今日李廷恩用是石定生马车。石定生马车为高宗所赐,车身是用一两金一两木沉香木所制。这架马车一过去,顿时吸引了丽直门前十几辆等待进去世家子弟目光。
马车过丽直门,行金水道,大庆宫前停下,自有太监领路带他们进殿试万和殿。
从总管上去往太监手里塞了个荷包。
太监捏捏荷包,察觉到里面圆滚滚,就笑眯了眼,连声道:“从总管,您放心,李公子就交给奴婢,一准儿不叫李公子耽搁了时辰
从总管笑呵呵奉承了他两句,折身回到李廷恩身边低声道:“李少爷,老奴几个只能这儿等着您。您记记方才这太监,待会儿去万和殿时候,您就牢牢跟着他,万万不可随别领路太监走。这殿试花样,多着呢
李廷恩扫了屋中各自养身举子们一眼,察觉到不少人投过来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果然就有七八个太监开始过来唱号,要举子们随他们去万和殿。
先前从总管打点过那名小太监就有意站到了李廷恩这一边,趁没人注意时候,冲李廷恩使了个眼色。李廷恩会意起身站到他身后。
边上另一个太监朝李廷恩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和那名小太监对视了眼,小声道:“石大人家那位公子?”
小太监点了点头。
“给了啥?”
小太监嘿嘿笑,比了个圆。
“嘶……”那问话年纪大些太监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你小子这回是真赚着了,咱们守着这地儿,三年才能有这么一回进项。石大人多少年没有子侄来考殿试了,今年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倒叫你小子捞着了
小太监模模袖子里沉甸甸荷包,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看到对方艳羡神情后,小太监再想想自己宫中资历,肉痛道:“您那头都是没油水,要不您带他们走和绕一绕?”
“你个兔崽子,收了别人东西还真上心啊年纪大些太监眯了眯眼,不耐目光扫过冲着自己站十几二十步远几个举子,掂量了一下后道:“成,你痛我也痛,到时东西出了手得分点给哥哥
“不能亏待您小太监拱了拱手,笑呵呵看着万和殿执事太监过来后,年纪大些太监把身后跟着走人走了和方向。
带路走时候,小太监就冲排头里跟身后李廷恩小声表功,“李公子,您放心,这会试前头那七八个,都给带去绕了和,奴婢让他们掐着点到万和殿。到时候您先往那儿一坐静静心,一准儿写文章比他们顺畅
原来是将这些人带去绕路了。
李廷恩这才明白先前看见两个太监对眼色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他身为会元,一路靠着硬本事考上来,并不愿用这种反易给人留下把柄招数。不过事情都做了,太监来表功,李廷恩不会不识抬举说你多管闲事。他随手就从袖口取了个装满银花生荷包给小太监递了过去。
小太监把右手掖袖子里试了试分量,脸上笑容就大了,一路上对李廷恩全是奉承笑脸,不知说了多少吉祥话。后面有人看见,就撇了撇嘴。
辰时二刻,万和殿殿门禁闭,太后与皇上驾临。
李廷恩随着太监喝令行礼,下跪,从头至尾谨记石定生嘱咐,决不抬头。他位子左中,是石定生有意安排不打眼位置。
“皇上,瞧瞧今年恩科,可是少年人居多啊。哀家看着他们,就倍感慰藉,哀家老了,大臣们也老了,连姚太师都去了。这江山,还得多些年轻士子才行。说起来,姚太师为朝廷辛苦撑了这么多年病体,皇上应该加倍恩赏才是王太后身着绣了八十八条凤凰明黄宫装,没有立时就叫地上跪着举子起身,而是对与身边明宗皇帝说起了闲话。
年不过二十五明宗一笑,颧骨便突出了几分,他细而长眼被垂下冕冠珠帘所遮挡,叫王太后无法看清里面怨憎之色。“母后岁有千秋,今年不过六十之寿,何谈一个老字
王太后被明宗刻意提醒年纪,脸上僵了一僵,她模模手背上叫自己厌恶一层层起皱皮,冷冷道:“开始罢
明宗似乎早就习惯王太后随时变幻语气,冲身边首领太监点了点头。
首领太监立时大喝:“起,燃香!”
李廷恩听命起身,方才这一对天下尊贵母子对话已叫他明白了他们之间根本已毫无亲情可言。他暂时没空理会这些东西,坐位子上望着面前砚台稳了稳心神,拿起发下题目看了看。
心中默默思索过后,他正提笔要写,忽然发现坐他前面举子正抬手不停擦汗。
“大,大人,我这墨是散,是散正好一名监考官员巡视而过,举子就抓住了官员诉苦,“大人,您叫人给我把墨换了
“放肆,此乃万和殿,天子座前考官声色俱厉斥责了一声,拿出名册,看了看那举子桌案上所贴座号后冷淡道:“墨都是文渊阁拿出来,别人能用,为何你用不得,分明就是自己做不出文章说罢拂袖要走。
举子急了,拽着考官袖子,“大人,这墨真是散,它能写字,可我一抬笔,墨就滴到了纸上,这,这……”
考官没有理会他,而是板着脸道:“再若喧哗,惊扰圣驾,本官就将你赶出万和殿
举子一听,登时不敢再说话。他朝四周看了看,哭着嗓子道:“还请各位同年借下半截墨
原本好奇看他举子们纷纷收回视线,根本不理睬他。
他扭头看着埋首精心写字李廷恩,忽然窜起来扑到李廷恩书案上,抓住李廷恩手道:“你给我半截墨,给我半截墨说着不等李廷恩答应,自己伸手就要去将那截墨掰断半截。
一只手捏住稳稳抓住了他手腕。他挣扎了两下,却纹丝不动后,抬头正对上李廷恩森冷如刀眼神,他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哀求道:“我只要半截
想到方才若非自己从小习武,手上稳劲与一般读书人不同,此刻已然毁掉写了一半文章,李廷恩眼底冷意甚,五指轻轻一用力,对方腕上一个穴位压了压。看他明显身子软了,李廷恩松开五指,他就跌到地上,还撞倒了身后四脚椅。
巨大响声不仅吸引了考官,还惊动了王太后与明宗。
得知事情经过后,王太后不悦道:“万和殿中,焉能如此不识大体,闹事是谁,是叫李廷恩么,撵出去罢
一直侍立明宗左下首上官睿听见王太后话,眉头动了动,站出来道:“太后,出事举子姓赵名慧,并非李廷恩。乃是赵慧意图夺去李廷恩三江墨,错不李廷恩身上。李廷恩乃会试会元,为朝廷栋梁。万和殿是太祖钦定抡才之处,岂能轻言撵出士子,还请太后慎言
太后慎言四字,让王太后立时就想起了初摄政时大臣们对她提出每一项政见都引经据典驳斥往事。这几年,随着权柄日重,已经很少再有大臣如此直言不讳了。没想到死了一个姚广恩,这些日子又有许多大臣重弹旧调。而今日,这些举子面前,上官睿也偏偏要下她脸面。
王太后脸上一片风雨欲来之色,她还未开口,文渊阁学士,中书省中书令张伯安便站了出来语调僵硬道:“太后,上官大人说是。万和殿是抡才之所,自太祖起,便是皇上亲点状元之地。此番皇上为贺太后千秋,特开恩科,太后随皇上一道驾临万和殿原本无过。可抡才大典,事关大燕百年基业,还请太后不要为后人妄立乱例
比起上官睿话,张伯安说直接叫人无法忍受,简直就是叫王太后赶紧回后宫去,不要插手此等重要朝政之事。
“张伯安!”王太后眼里掀起一片狂暴风雨,用力拍了下手边凤头扶手,怒道:“来人啊
“母后,姚太师因**而亡,朝臣们心有不平,您是太后,朕之亲母,何必与朝臣们计较一直沉默明宗忽边上劝了一句。
“皇帝,姚广恩乃是重病身亡,如何能与**扯到一处?”王太后勃然大怒看着明宗。
“皇上此言差矣!”不等明宗说话,上官睿已怒气腾腾道:“文忠公是微臣恩师,他无辜被**郡主气病而亡,微臣身为人徒,自会日后继续上书,为恩师讨一个公道。可今日抡才大典,太后妄言逼撵士子,违背太祖训令,微臣等也自当行劝诫之责,如何能将两者混为一谈
张伯安立时带着两名考官出来附和上官睿话,一副要皇上太后给个说法,不然绝不善罢甘休样子。张伯安甚至摘去官帽,伏地不起,口中只念太祖。
明宗为难了片刻,歉疚看着王太后,“母后,女子不入万和殿却是太祖训令,您还是先回后宫罢
王太后气浑身直哆嗦,她目色如刀,刀刀刮明宗脸上。明宗维持着唇角那丝歉疚笑意,将大半张脸隐藏珠帘之后。
“好,好,好!”王太后一连说了三声好,推开来搀扶她宫女手,自己撑凤座扶手上摇摇晃晃起了身,厉声道:“厉德安,摆驾回宫!”
总管太监厉德安抹了把额头上汗珠,趋奉着王太后回了永宁宫。
明宗望着王太后即便被宫女搀扶着依旧有些摇晃背影,无声露出一个冰凉笑容。他侧过头,看着地上张伯安,温声道:“张大人,平身罢
看到王太后走了,张伯安这才从位子上起来。
赵慧还是被堵住嘴拖了出去,上官睿特意到李廷恩面前站了站。
方才目睹眼前这一切,就是遇事镇定如李廷恩,也感觉到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虽不是一言而决生死,可一言将一个费劲千辛万苦才能到万和殿参加殿试举子赶出去,也许比杀了这个人还要残忍。差一点,自己就变成了赵慧!
此时此刻,李廷恩终于明白,为何姚广恩临终前提出定亲之事时,即便名重如石定生,也倍感为难,甚至从头到尾半个字都不曾推拒。不仅是因为与姚广恩多年交情,也不是因为姚广恩行将死去,而是因为姚广恩身份。他是上官睿张伯安等人恩师!
若无这一重关系,今日王太后要直接将自己撵出万和殿,上官睿与张伯安等人又会不会与王太后据理力争,不惜搬出太祖训令将王太后赶回永宁宫。
李廷恩看了看自己拳头,忽然就彻底懂得了权利二字之所以千百年来叫无数人前赴后继意义所。
他望了望前面已然空荡荡位置,不屑冷笑。
不管你是对付赵慧错了手还是本就剑指我李廷恩,这一次,我李廷恩都要直登青云,不再空负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晚了,于是先放出来你们看,我待会改错别字,你们明天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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