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里是有你的”,项钧动容的劝道。舒悫鹉琻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她嘴里喃喃,忍不住捂住嘴,眼泪滚滚,“都晚了,一切都晚了,兰军都已经兵临城下,逃不掉的,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皇后,这不能怪你”,项钧看着她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懂得,不懂”,华凤兰茫然摇头,“是我在皇帝吃的东西里下了失心疯的药,皇上就是因为吃了那个前阵子才会浑浑噩噩,再不上朝,也不理会朝中政事”铄。
项钧吃了一惊,“原来你真的下了药”。
“是柔妃让我去找丹桂楼的掌柜,你还记得有次吗,我突然说要出宫去,就是那次我拿到了失心粉的药”,华凤兰絮絮叨叨,浑浑噩噩呜咽的道:“那阵子我鬼迷心窍,再加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项钧,我错了,真的错了,是我的自私才会让一切变成现在这样”。
她压低的哭声一阵一阵传到远处,又回到过来,项钧心痛的道:“一切都是种因得果,既然事情已经造成了,再说这些都已经没有了,我想不管结果如何,皇上都希望还可以再见你一面”。
“云荻不会让我走的”,华凤兰凄然摇头。
“有何不可”,项钧神色一凛,拉住她道:“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进去”。
“不行”,华凤兰急忙拦住他,“现在是在城外,这里四处都是兰国的人,咱们这次约见主要是代表双方谈判,一旦你先动了手,秦云荻正好会趁此机会抓了你,你是楚仪的主帅,不能出事”。
项钧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些许,“秦云荻让你来约我谈什么”?
“我…”,华凤兰心头一阵抽搐,“是为了投降之事”。
“投降”,项钧脸色大变,生气道:“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劝我投降,皇后,皇上若是听到你这番话,不知道会有多失望伤心,这些日子,他最痛恨的就是投降,他说过他宁可拼死战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投降”。
“我知道”,华凤兰不由落泪,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逃走,她甚至不敢再对面对她,可是想到那躺在死人坑里的尸体又没有办法,“可是你也应该明白周护已死,谭长平的军队也早就覆没了,整个楚仪国只剩下城中那么点精兵了,城中精兵不够,你们只好征集老弱幼小的男丁上阵,我看到有些士兵还只有八、九岁,项钧,你不是个残忍的人,你作为主帅难道派这些人上阵忍心吗”?
“我是不忍心,可是我是主帅,就必须这么做”,项钧面上划过动容,忽然眉头一动,锋锐的眼神扫向石阶下面,一抹风华的身影手提着灯笼缓缓走上石阶,点点烛光映衬着秦云荻坚毅、势在必得的轮廓,此刻的他淡定从容的就像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项钧微微一怔,此时此刻的秦云荻再不是从前匍匐在皇帝面前的臣子,而是与姬赫遥并肩而立的皇帝。
“你怎么来了”,华凤兰皱起眉头。
“我怕你还是不忍心说”,秦云荻掠过她红肿的双眼,微微一叹,手抚上她脸颊,“你哭了”。
华凤兰往后一退,项钧用剑柄挡住他的手,沉声道:“她永远都是我们楚仪国的皇后”。
“你倒是个衷心的奴才”,秦云荻淡淡笑了笑,“可是你改变不了什么,你这般拼死抵抗,只有更多人的牺牲,姬赫遥执意这么做,将来留下的只有更多的骂名,全国上下的百姓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他,天下的人俨然都已经觉得他是一个暴君了,只有一个暴君才会把几岁的孩子推上战场,朕相信上京城里许多老百姓都恨透了他,只是大家不敢反抗,心里他们都在暗暗的期盼朕可以早点攻破城门,朕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上京城里是什么样的,但也可以想象,定是水深火热,就像一个炼狱一场一样,每天都在死人”。
昏暗摇曳的烛火中,他一双犀利的双眼似乎看透了一切,项钧悄然将握紧的剑放了下来,“身为楚仪国的将士,就算拼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我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
“但是你要知道怎样才是对你主子好”,秦云荻从容道:“只要你放弃抵抗,打开城门,只要宫中的奴才听朕的话,朕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她们想出宫的可以让她们出宫,想留下的可以继续留下,至于皇帝、太子、公主妃嫔朕都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项钧冷哼了声,“当初在初阳
的时候你与谭将军亲自签订了协议,可没几天,你却亲手撕毁违背了诺言,你兰国早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国家,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再说皇上与你可是有杀父之仇”。
“如果你不信,明早朕可以在城门口亲自下诏书,一个皇帝,最重要的是不能失信于天下百姓,再说朕刚攻破皇宫,大肆肆掠厮杀对朕有什么好处”,秦云荻淡淡道:“楚仪国本就粮草贫瘠,相信上京城里存粮也不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管你愿不愿意,必出十日,朕定攻破你的城门,你想想,你的士兵已是再垂死挣扎,大家又怎还有心情去抵抗呢”。
项钧一怔,沉默的咬牙。
秦云荻转头轻轻牵住华凤兰的手,“凤儿,天色已晚,走吧”。
“皇后…”,项钧沉痛的看着她。
“项钧,麻烦你带句话告诉他,如果他注定要成为皇甫翊,那我也愿意成为姬子夜”,华凤兰清澈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哀伤,转头和秦云荻一道离去。
远处,一道目光久久的注视着他们,直到再也看不见。
夜晚沉静的小路上,只听得见山风呜咽的声音还有沉沉的脚步声。
秦云荻牵着她冰凉的手,明明她就在身边,可仿佛却再也无法看见她,她双目端着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唯有一双眼格外的朦胧静谧。
是那句如果姬赫遥成为了皇甫翊,那她也愿意出家为尼日日夜夜与他遥峰相对,哪怕再也见不着面,一颗心也永远不会变,固执的等着他是吗。
“凤儿,如果说…有一日我也可以让你坐上皇后的位置,给你唯一的宠爱,你可以再爱我一点吗”?秦云荻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涩然的注视着她。
“云荻哥哥,你还不明白吗,从来都不是位置和名分的问题”,华凤兰定定的看着他,哀伤的道:“是爱与不爱的问题”。
“可是你从前也很爱我…”,他睁大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倔强的不肯放手。
“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爱了”,她面色决然。
“你真狠心”,秦云荻双眸,渐渐沉了下去,犹如那夜幕中暗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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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项钧独自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那夜色浓稠的远处,眉宇间竟流露出一丝丝茫然的疲惫。
也不知站了多久,双腿有些发麻时,才转身往城楼下走去,安静的夜里,突听得城楼脚下传来一阵细小的哭声。
他一怔,转身朝着哭源走过去,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瘦小孩子蜷缩在地上偷偷的抹着眼泪,仿佛察觉到什么视线,小孩子忽然抬头,看到他乌黑的小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项将军…”。
“你为什么哭”?项钧柔声问道。
小孩子胆怯的偷偷看了他眼,小声嗫嚅的道:“我想家,想爹娘,我不会打仗,我怕,我不想死”。
项钧定定看着他,道:“男子汉大丈夫,你是在保家卫国”。
小孩子眼睛里掠过丝畏惧,嘴唇动了动,却又不敢说,项钧皱眉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会开罪你的”。
“可是我爹娘都在说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兰国攻进来也无所谓,听说兰国的皇帝很好,兰国的百姓都有肉吃有饭吃,我也可以见到我爹娘了,我只想活着,跟我一起的邻居伙伴二虎子昨天在城楼上就被人射死了,好恐怖”,小孩子怯怯弱弱的说道。
项钧一怔,眼睛里掠过丝复杂,缓缓回头看向自己身后两个的士兵,“任淳,杜玄,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两个士兵一愣,对视了眼,任淳苦笑道:“将军,其实不管我们怎么打都赢不了了不是吗”?
项钧看着他们一个个茫然、恐惧的模样,心一阵阵的下沉,原来真的如秦云荻所说,连上京城中的将士希望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又何况那些百姓呢。
他长叹了声,转身朝自己的马走去,解开绳僵,上马,直接往皇宫里去,通传后,他笔直的往暖阁里而去。
灿然的琉璃灯中,皇帝一身儒雅的白色宽袍坐于案前,桌前铺成着一张雪白的画纸,皇帝手执笔墨专注的画着,目光柔和。
 
项钧站的角度望过去,赫然那画纸上白璧无瑕的梨花,那洁白的花瓣围绕着女敕黄的芽儿,一片片的,一簇簇的,晶莹透亮,如团团云絮,漫卷轻飘。
他敛眼问道:“皇上今日怎的突然画起了梨花”。
皇帝停下笔来,怔怔的看了眼纸上的梨花好一阵,才道:“朕想起皇后素来是爱梨花的,今夜…你与皇后约见的如何了”?
“皇后…很担心皇上”,项钧声音沙哑的道:“听到皇上吐血了,皇后一直在哭”。
“你为何与她说这些话”,皇帝眉峰轻蹙,“朕身体还好,何必要让她为朕担心,她还说了什么,秦云荻会答应你与她见面,是为了劝降的事吗”?
项钧眼中绞痛的纠结了一阵,忽然跪地道:“皇上,不如投降吧”。
皇帝神情一凛,抬头看着他,“项钧,连你也这么说”。
“皇上,楚仪国早就没有了后援,我们根本没有退路,城门,迟早会攻破的,而且城中粮草再支撑也不过半月,可是这半月里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亡,您知道吗,臣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一个才十岁的小士兵在哭泣,他说他不想死,害怕打仗,臣每日亲自训练着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兵和幼儒,臣的心万分不是滋味”,项钧悲痛的道,“秦云荻说了,只要我们投降,可以饶过宫中所有人,包括太子、公主、妃嫔还有皇上您”。
“原来还有朕”,皇帝痴痴的仰头大笑起来,笑声说不出的悲戚,“想不到朕有一天也会有被人饶过一命的时候”。
“皇上…”。
皇帝猛地将手中的笔一扔,“可是你知道吗,秦云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对朕恨之入骨,他会那么轻易放过朕身边的人,你错了,他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是臣无能”,项钧哽咽的用力磕头。
“你没有错,错的是朕”,皇帝忽然双眼漆黑的看着他,“你说的对,既然下场都不过一样,朕这么执意守着又有何意义呢,楚仪大势已去,朕也应该面对了,不过朕不会投降,今夜你就召集那些愿意与楚仪国共存亡,不畏生死的士兵,朕明日亲自出城迎敌,而你,从骠骑营中挑选一队最精锐的兵马带着太子和公主从后方突围”。
项钧大惊,“皇上,臣怎么能丢下皇上一人独自逃离”。
“这是命令”,皇帝沉声道:“朕能相信的只有你,朕武功不如你,腿脚又不方便,带着太子和公主能逃去哪里,只会拖累他们,秦云荻想擒的是朕,到时候朕亲自迎敌,想必会集中兵力对付朕,对你而言正是好机会,如果朕能有幸突围,咱们苗洲相见”。
项钧哽咽道:“臣一定在苗洲等着皇上”。
“如果朕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用等了”,皇帝恳求的看着他,“项钧,朕的孩子交给你了”。
“臣…就算拼尽这条命也会将太子和公主送出去”,项钧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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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未亮,天空,飘着小雪。
秦云荻犹在军帐中休憩,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号角声,他腾地坐起,将士从外冲进来道:“皇上,不好了,楚仪国皇帝亲自带兵大开城门,我军没预料到,被杀的措手不及,让他从西面逃了”。
“马上召集三军,朕亲自追击”,秦云荻脸色大变,匆匆穿着战袍,抱着盔甲冲出了军帐。
五万精兵忽然像乌云一样朝西面追去,天亮时,才依稀看到山脚下穿着蓝色衣服的兰国士兵和红色衣服的楚仪国士兵交战成一团。
山谷中,箭声不断,鲜红的血水和惨叫声四处飞扬,秦云荻目光落在中间那一抹暗黄色盔甲的姬赫遥身上,眼中划过冷光,缓缓一指前方,“谁都不许杀他,朕要亲自生擒他”。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众将高呼,直破云霄。
秦云荻缓缓拉开手中的铁箭,笔直的朝下面的皇帝射去。
“皇上,小心”,一名侍卫扑在前头,呜呼倒地。
姬赫遥脸色变了变,目光射向山坡上纵马而下的秦云荻,楚仪的战士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秦云荻一路斩杀楚仪军士兵,转眼便到了眼前,锋刃的剑寒光凛凛的朝姬赫遥刺去。
他招招杀气腾腾,姬赫遥怒吼一声,骑马迎了上去,“叮”的刀剑从手中划过,震得他虎口发麻。
秦云荻哈哈一笑,“瞧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个病痨子,怪不得连你的女人也不要你了”。
姬赫遥铁青着脸咬牙,“你错了,她的心一直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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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