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踏出天牢的皇上,骑上逐风快马加鞭往温泉庄子赶,大半夜的寒气极重,到了屋外,李得闲赶紧接过皇上手中的马鞭,可皇上却没有急着进去。
“婉昭仪可醒过?”
即便皇上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但终究是耗了将近两个时辰,比往日长了许多,且他并不欲让阿婉知道自己所忙之事,省得她担心。
李得闲赶紧摇摇头,“未曾,外头风大,皇上还是赶紧进去罢。”
进了屋内,解了大麾后,皇上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想看看床上的小东西睡得是否安好,没想到撩开帷帐便是撞到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并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一时尴尬,皇上看到自己身上还未褪下的外衫,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出门回来的样子,握拳轻咳了一声,以缓一缓这尴尬的局面,“朕……”
对上那双眸子,皇上一时语塞起来,可床榻上的小东西却是全然不觉,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皇上还不累么?赶紧休息罢。”
她这模样,皇上倒不知如何应对,只是摇摇头,“朕刚从外边回来,身上寒气重。”
“臣妾可不嫌弃皇上。”见皇上这般,阿婉倒是从床榻上起了身,亲自给皇上褪去了外衫,而后双双躺在床榻上时,皇上抚着怀里的小东西的背,朝堂之上的事情本来就不必与妇人解释,但看到阿婉的样子皇上心底却是想要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
怀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为难,糯糯的开了口,连称呼也变成了“我”。
“其实我知道皇上有事情瞒着我,皇上有时候晚上悄悄出去我也是知道的,本来打定了主意只要皇上不说,我就装傻装作不知道好了,毕竟皇上每回轻手轻脚的都怕吵着我,我想皇上也是怕我担心罢。”
说道这里,阿婉感觉抚着自己后背的手僵了一下,听抱着自己的人说了一句,“朕……”还未说完,阿婉便是伸手捂住了皇上的嘴,不许皇上再说下去。
“皇上如果觉着为难的话不需要跟我解释的,这一回人家没忍住,是因为皇上这次出去实在太久了,想着皇上身子又没有完全恢复,又不知道出去那么长时间是干什么,所以人家躺在床上想来想去就是睡不着啊,下回我再继续装作不知道好么?嗯?”
听阿婉这般孩子气的话,皇上心里涌上一阵暖意,想来自己先前出去时,这只小家伙也是这般傻乎乎的纠结着等自己回来罢,真是傻的也是她,聪明的也是她。
“朕确实是有要事要办,且这回生病出宫修养,却是更方便朕办事,这些事情说起来牵扯甚远,多是些腌臜之事,朕并不想你知道这些,又怕你忧心朕的身子,是以也就没有告诉你,想来朕却是想岔了,低估小婉儿了,嗯?”
收集左丞相的罪证,用的手段大多并不光明磊落,自己为平衡朝堂局势步步算计所用的手段和做下的事情,皇上并不想要阿婉知道,她只需要在自己的臂膀下,被护得好好的,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家就行了,脾气横就横一点,反正有自己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这些,皇上自觉现在并未能够完全做到,是以也就没有对阿婉说出口,想着等到自己完全处理好朝廷之事,将大权揽在手中时,才更有能力将她护着罢。
得了皇上这番解释,阿婉心里却没有完全放心,“那皇上做的事情可有风险?现在皇上还未痊愈,万事须得小心才行。”
捏捏阿婉的小脸,觉得肉感都差了些,想来是瘦了,该好好补补才是,心里这般想着,皇上嘴上却是另一番话,“放心吧,危险之事自有人去做,朕不会以身犯险的,你阿,现在是越来越啰嗦了。”
“那我以后都不说了,省得皇上烦我啰嗦,我就继续装傻充愣好了,哼。”
抱紧了怀里炸毛的小东西,皇上安抚道,“这回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朕会好好养病的,不让你担心了可否?”
许久,怀里的小东西才闷闷的应了一声,可齐衍之的嘴角却是不断的上扬着。
***
左婕妤醒来后,盯着帷帐顶上精致繁复的花纹看了许久,似乎在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父亲被治了罪,府里还被抄了家,怎么可能呢,父亲是两朝重臣,是当今的丞相阿,果然是自己做噩梦了。
一时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月复痛难忍,浑身都有些乏力,不由轻呼了一声,伺候的宫女闻声瞧见主子醒来,连忙上前伺候,端水送药的倒是尽心得很。
“本嫔这是怎么了?”缓了一阵,左婕妤才开口问道。
那宫女低头沉默了一阵,可主子问话并不敢不答,“娘娘是得了丞相府被治罪的消息晕了过去,已经昏睡两日了。♀”
宫女的话让左婕妤脸色再度惨白下来,喃喃道,“不是做梦的么…不是梦么…”下一刻左婕妤却是睁大了眼睛,一时就下了床来,慌忙的套了绣鞋,步履踉跄的就要往外走去。
宫女急忙上前搀扶,“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左婕妤的手指了正乾宫的方向,视线也是盯着那儿不放,“去,赶紧去去正乾宫,本嫔要去与皇上求求情。”
不忍主子如此,宫女赶忙劝道,“娘娘,皇上出宫养病去了,此时并不在宫内,您忘了么?事已成定局,娘娘保重身子阿!”
脑袋昏昏呼呼的左婕妤扶着门框,如若木头般立着不动,自己该怎么办?皇上不在宫内自己要去求谁?怎么办怎么办?昏了头的左婕妤此时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
宫女却是伶俐的,赶忙扶了左婕妤回屋躺着去。
正当左婕妤盯着帷帐细细思索解决之道时,宫人通报衍庆宫的林昭仪却是专门前来探望自己了,灵光一闪,左婕妤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林昭仪进来后,还未等林昭仪说话,便是开口求道,“妹妹听说了姐姐父亲之事罢?妹妹这一回一定要帮帮姐姐,咱们几家不是一向是一条阵线上的么?若是我父亲被治了罪,想必你们几家也难免被牵连了,何不团结起来上奏皇上,求皇上改变主意呢?嗯?”
左婕妤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话,却没发现林昭仪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完全不似之前好姐妹的模样,只是走到床榻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而左婕妤一脸焦急,过了好一阵还得不到回应,这才细细打量起林昭仪来。
今日林昭仪穿的是昭仪分位的宫装,头上的金饰亦是样样不落,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样子,配合那副表情,左婕妤也察觉出不对劲来,林昭仪这样子实在不像是来探病的。
“妹妹这是怎么了?难道姐姐家中落难了,妹妹也不肯出手相救么?”
若是往常,以姐妹之情相要挟的话,林昭仪一定是会听自己的话的,但现在却是反常得很,只见林昭仪轻笑一声。
“左婕妤不知哪里来的规矩,不过是从三品婕妤位分,就敢称呼本宫这正二品昭仪为妹妹,莫不是入宫的时候所学的那些课程左婕妤都忘了?”
左婕妤闻言红了眼眶,声声都是控诉,“好,好,林昭仪娘娘见嫔妾家中遭了难,便是多年的姐妹情分都不顾了么?就这么急着上前来踩一脚?这些年的情分就当是嫔妾白费的好了。”
林昭仪听到左婕妤这话,笑得更是大声,“左无暇你当真可笑,凭你还有脸跟我提多年姐妹情分?这些年瞎了眼的人是我才对。”
左婕妤心里想着父亲之事,对林昭仪更是隐忍,面上也委屈起来,“昭仪娘娘这是何意?恕嫔妾愚钝。”
看了一眼左婕妤一贯装模作样的作态,林昭仪心中更是一阵恶心,“左无暇,你也不必再装了,实话告诉你,本宫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踩你几脚,如何?丞相府在时你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嫡女,现在丞相府倒了,你还有什么仪仗呢?”
“妹妹到底为何如此对我?在姐姐心中,妹妹一直是天真可爱,没想到私下里却是这样想我的,我不相信妹妹会变得如此之快,可是有人在中间离间了我们姐妹情分?”左婕妤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还是想要争取些什么。
林昭仪此时根本不看她,直接挑了明话,“你也无需与我姐姐长妹妹短的,若是你有半分在乎我们姐妹情分,会对在我怀孕时候对我下手害我早产?看到大皇子至今体弱我就恨不得吃你肉喝你的血!”
被林昭仪眼里滔天的恨意震住,左婕妤麻木的摇摇头,“妹妹怎么会以为是我呢?我如何会害了妹妹?”
“你以为我会一直傻下去么?左无暇阿左无暇,你就是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这话是你身边的大宫女亲自跟我说的,还会有假?你说,为何你父亲会定罪如此之快?”林昭仪瞥了一眼呆坐在床榻上的左婕妤,又道。
“左丞相做事一贯滴水不漏,你说,为何这回就这么直接栽了跟头?”
左婕妤亦是激动起来,“是你,你父亲定然在其中作祟了是不是?是不是?!”只是一时激动,左婕妤又感到下月复开始隐隐作痛。
“不错,否则你以为为何你父亲的案子证据如此充足,这里可有我家不少的功劳。”
按住下月复试图止住愈发强烈的疼痛,左婕妤不复方才的委屈小意,“我父亲做的事情难道你父亲就没有牵扯其中么?自以为将我父亲供出就可全身而退么?呵呵,不知所谓!”
“是啊,我父亲的确也被免职了,还被打发回老家去,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不是?家族中在朝为官的叔伯兄弟虽也被免了职,但我林家子孙只要上进却还能够入朝为官不是么?可你左家呢?虽没有株连九族,可但凡左家旁支一律不可参加科考入朝为官,你左家这就算是彻底败了,你们一家马上就要被问斩,就连你那在襁褓中的侄子,都是被追了回来,一点儿血脉都没有留下呢,你说,是谁惨?”反正皇上早已经对这些老臣不满,倒不如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左婕妤已经是气得发抖,但林昭仪觉得不够似的,偏还要火上浇油,“恨我是吧?可你害了我儿时,就没有想过我能发现?对了,现在觉得肚子很疼罢?本宫好心劝劝你,莫要动怒,这越是生气呀,肚子就越疼呢。”
一时间左婕妤也顾不上疼痛,从床上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朝林昭仪扑过去撕咬一番的样子,只可惜下了床,月复部更是绞痛,一时脚软捂着肚子无法往前行进,从齿间挤出了一句,“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让你不能有孕的秘药罢了,既让你不能有孕,又让你饱受月复痛折磨,呵呵,这药本宫可是重金求了许久呢,一药难求,用在你身上,现在看来倒是值了。”林昭仪闲闲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聊今天天气如何一般风轻云淡。
可左婕妤听到自己不能有孕的消息,不顾月复痛震惊得站了起来,一副要与林昭仪拼命的狠样,“林似君,你这贱、人,竟如此害我!当初我怎么没把你月复中的胎儿同你一起弄掉!贱、人!贱、人!”
虽是左婕妤凶狠扑过来,但林昭仪丝毫不费力气,自有身边的宫人将左婕妤推开,“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你要害我孩儿,让我今后不能有孕,我何不干脆些,直接断了你的子嗣,你不是一直自诩聪慧么?现在被人算计的感觉如何?这药,我是让你身边的宫女每日放在你喝的茶水里,膳食里,时日已久,治也治不好的,哈哈哈哈。”
左婕妤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至今不见自己的贴身宫女,激愤起来还想要挣扎,便是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大学士的女儿罢了,身份没有我高,凭什么一入宫位分就高我一等,怀孕也比我捷足先登,要怪也只怪你蠢笨,现在我只恨你生产时没有将你一起弄死!”左婕妤扑上来在林昭仪手上狠狠抓了几道,弄乱了林昭仪的发髻服饰,很奇怪,等这些个全做完后,宫人才将她拉开。
事已至此,林昭仪也不欲与这疯子再争下去,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是起身准备离去,“只要大皇子还活着,我林家就有复起的希望,而你,日后再也别想出了这宫殿了,左无暇,便是你如何瞧不起我,现在,你还是算计不过我。”
良久,殿内只有左婕妤一人瘫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没有脸见你们呢~~~~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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