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和将军府隔的距离并不远,不过走几步路的功夫就能到。贾赦到了的时候,宁国府的管家已经在门房上候着,迎了他进去,说贾敬已经在等着了。
孰料,一见到贾敬,贾赦就是吃了一惊:“敬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贾敬的脸色看着并不好,眼底下两个重重的黑眼圈,似乎昨晚没有睡好一样,贾赦想不出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是贾敬需要忧心到这种程度的。
贾敬勉强一笑:“恩侯来了,你先和我去见父亲吧,父亲已经等了你一段时间了。”
来宁国府当然要拜见贾代化,贾赦自然是应允了。就在去书房见贾代化的这段功夫,贾赦敏锐地发现宁国府的下人们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好,似乎有什么事让一家子都很忧愁一样。等到见了贾代化,他发现贾代化的形容也不比贾敬好到哪里去。
觑着贾代化似乎也没睡好,贾赦问:“大伯这是怎么了,好像碰上了什么为难的事一样,侄儿可是有什么能效劳的?”
贾代化苦笑道:“这事你怕是帮不上忙,若是可以,我倒是愿意拿上我的命去换他的呢。”
贾赦一下子反应过来:“可是为了琅哥儿的事?”
贾代化叹了口气:“可不是。”
贾琅,即贾代化长子贾敷留下的独子,宁国府的正经嫡长孙,也是后来的贾蔷的父亲。宁、荣二府文字辈这一代其实是四人,贾敷、贾敬、贾赦还有贾政,贾敷是贾代化的嫡长子,按说应该是宁国府的继承人,可惜贾敷命不好,长到十七八岁上就夭折了,只留下一个遗月复子贾琅。贾琅出生时又是难产,生母一命归天,留下他身体弱得很,三天倒是要病上两回,别的不说,大概半个月前就大病了一回,当时贾代化和贾敬衣不解带彻夜陪护,贾赦也是来探望过的。
贾赦劝道:“大伯不要说丧气之言,琅哥儿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是会好起来的。”
贾代化只是叹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半晌,说:“赦儿,前日夜里琅哥儿又病了,太医来了之后说,琅哥儿的身体实在不行,不可劳心劳力,这样的话,日后这府里······怕是只能交给敬儿了。”
此话一出,贾敬脸色灰暗,贾赦惊道:“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贾敷早夭,只留下了贾琅这一点血脉,贾代化对长子的夭亡悲恸不已,对贾琅那是尽心尽力,只望着贾琅能顺利长大,成亲生子,让长子能有个香火延续,同时也是准备让贾琅继承爵位的,就是贾琅身子再不好,他也没有在人前吐露过一丝一毫要将爵位给贾敬的意思。可是现在连他都准备放弃让贾琅成为宁国府的继承人了,足见贾琅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贾代化大概是想起了同样是身体不好而早夭、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长子贾敷,面容悲恸:“琅哥儿那个身子骨是承受不了操劳的,我也不敢指望别的了,只要他平平安安一生,娶妻生子,有个香火延续,我将来到了地底下,也对敷儿有个交代了。”
继承爵位可不仅仅意味着荣耀,还意味着承担爵位带来的责任,而且贾代化是担任着族长之职的,如果贾琅继承了爵位,他又是正经的宗孙,势必也要继承族长之位。不说别的,族中事务多,以贾琅那个身体,怕是不用操劳几年就得一命呜呼,贾代化哪里能真让他这么做。♀现在贾代化的要求已经降到最低了,不求别的,只要贾琅能活着,成亲生子,延续贾敷一脉不让贾敷日后无人祭祀就行。
贾赦迟疑道:“如此的话,琅哥儿的婚事?”
贾琅身子不好在京中都是出了名的,他那个病歪歪的样子,哪个好人家肯将自己娇养了十几年娇滴滴的姑娘嫁过来守活寡,就是有那肯嫁的,又会是什么好人家,怕是贾代化第一个不答应。本来就足够艰难了,现在再失了爵位继承资格,贾琅这婚事上就更······
贾代化咬牙:“我知道琅哥儿的婚事艰难,可是敷儿就留下他一根独苗,若是不能给他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叫我怎么对得起敷儿。若是实在不行,我就舍了我这张老脸,去求圣上为琅哥儿赐婚。”
贾赦连忙劝道:“大伯万万不可!大伯对琅哥儿的爱护侄儿是知道的,只是若是人家不愿意还去请求赐婚,那反而是结仇不是结亲了,这样的姑娘嫁过来也不定会对琅哥儿好,若是闹出什么事来,琅哥儿可哪里受得了?而且这事未必没有转机,不如对外悬以重金来求名医,若是有那能治好琅哥儿的大夫,不管多少酬金我们家都是给得起的。”
贾代化为贾琅找了十几年的大夫,可是一次次的只是让贾琅受罪,对贾琅的身子半点好处也没有,对此早就不抱指望了:“如果真是能治好琅哥儿的大夫,别说酬金,他就是要金山银山,我就是把府里搬空了、砸锅卖铁也要拿出来给他,可是一次次的,除了让琅哥儿镇日的喝那苦汁子,平白的多受了许多罪,其他的什么用都没有。”
贾敬也低声说:“那些大夫一个个吹得天花乱坠的,每次换一个人就换一次药方,个个打包票说自己的有用,可是到头来哪个都不行,实在是让琅哥儿受苦;太医院的太医又一个个怕出事,只开温吞的药方子拖着,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求医这事最是说不准,到头来说不定还是要靠命。贾赦叹了口气,看向贾代化:“大伯,或者······请宫里的御医?”
上次贾琅大病,贾代化急得不行,请了假在家里守着孙子的时候,宫里就曾派下一位御医来,正是那位从来只为皇帝看病的老御医缓解了贾琅的病,可是,太医倒罢了,御医······
贾代化无奈道:“御医不比太医,是从来只为帝后、皇子王孙看诊的,哪有那么好请,若是有机会,我会去求圣上的。”说着,看了看贾敬,恳切道:“赦儿,你伯父我一生从不求人,可是今日却要在这里拜托你一件事了。”
贾赦连忙站起身来:“伯父有什么要吩咐侄儿的只管说,侄儿岂敢不从命的。您是长辈,又曾经帮过侄儿,现在您有事,侄儿自当是要尽心竭力的,求之一字,侄儿岂敢担当。”
贾赦说的“帮过他”一事,指的是贾代善去后史氏的事。当初贾赦按着太夫人的命令把史氏关了起来,名义上说是为贾代善祈福,可是史家哪里是那么好欺负的,史氏的哥哥史侯爷在不久之后就打上门来,逼着要贾赦给他一个说法:“不用说什么为了给妹夫祈福的混账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可怜我妹妹嫁到你们贾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孝敬公婆,到头来却是得了这么一个下场。妹夫才刚刚去世,你这个做儿子的就这样对你生了你养了你的母亲,你自己问问自己的良心还在不!若是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是拼着得一个管外甥家闲事的名儿,也要到金銮殿上去为我那可怜的妹妹讨个公道!”
史氏是侯门之女,她父亲去后由她的嫡亲哥哥袭了爵位,女人一生,能依仗的不过是“父”“夫”“子”三个,史氏丈夫贾代善英年早逝,大儿子贾赦对她态度冷淡,二儿子贾政又不能和贾赦对抗,那么史家和哥哥史侯爷就成了她最后的依仗;而史家自然也不会坐视史氏这个姑女乃女乃在贾家遭受这样的待遇,史侯爷找上门来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若是史家别的人,贾赦还可以应付,偏偏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史侯爷都是史氏的嫡亲哥哥,他和贾政的嫡亲舅舅,若是闹起来,事情很可能是对他不利。就在这史侯爷咄咄逼人的时候,太夫人出了面。
太夫人请了贾代化过去,以族长的身份调解,只是史家不吃这一套,太夫人无可奈何之下请了贾代化并史侯爷侯夫人一并在佛堂密谈。反正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也不怕什么,只是这几位从太夫人的佛堂出来之后,侯爵夫妻俩的脸色是青的,虽然史侯爷没再说什么贾赦不孝史氏的话,却也放言,贾家让史氏在佛堂吃斋念佛也就罢了,若是史氏出什么事,他是决计不依的。自那之后,史家不但是对贾赦一支态度冷淡,和贾代化这一支的往来也淡了下来,就是贾代化不说,贾赦也知道贾代化在他和史家之间选择了站在他这一边。
贾代化摆摆手,叹气:“你舅舅家的事,不说也罢,就是我也想不到······唉,不提那个,我今天却是要拜托你另一件事的。”
“敬儿虽然比你年纪要大,可是说到为人处事,官场来往,他却是远远不如你。我原本只想着,要让琅哥儿袭了爵位的,也就光注意着让他读书上进了,现在却······可是要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崩溃脸
贾琅之名为杜撰,原著中说贾敷**岁就死了,可是又说贾蔷是正经玄孙·······在这里将他设为十多岁死的,剧情需要,不要当真!
求安慰,码字好痛苦啊啊啊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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