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是未出阁的姑娘,自然应该娇养,太夫人又怜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亲,对她很是宠爱,贾敏的房间内的摆设丝毫不逊色于贾赦张娴的荣禧堂,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贾赦打量了妹妹的屋子一下,把视线收回到贾敏身上,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为什么在父亲去世之后,老太太就住到了佛堂去吗?”
贾敏原本是低着头的,听到这话就不由地抬起了头:“哥哥?”
她清楚地记得三年前的事,父亲去世之后不久,家中似乎就发生了什么动荡,接着母亲史氏就无缘无故地住进佛堂,虽然祖母说的是史氏是为了给贾代善祈福才是如此,但是贾敏还是能感觉得到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对于史氏做的事,她有着不好的预感,可是那到底是她的母亲,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自己母亲是坏人,而且既然大哥和祖母都不愿意告诉她了,她也就不再问,可是心底里,不是没有疑问的。
而现在,贾赦就把这个问题摆到了她面前。贾敏原本站的离贾赦有点远,现在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那样对她?贾敏的心里有无数个问题,那个骂她贪恋权势的人,真的是以前那个对她非常好的母亲吗?
想到今天在史氏那里遭受到的之前绝对意想不到的待遇,贾敏的眼圈里又开始聚集泪水。
要是换成贾赦,别说一句贪恋权势了,史氏就是当面骂他不孝子他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可是对于一向娇生惯养的贾敏,这话就太重了些。贾赦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指指他对面的位子,贾敏坐了下去,呆呆地看着贾赦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很难想象一向威严的大哥会有这样的举动,这种事不是应该由下人来的吗?不过大嫂子很喜欢茶道,若是为哥哥煮茶肯定不会假手他人,那么也许是哥哥和大嫂子相处时养出来的习惯?
贾赦看着她,贾敏以为接下来他一定会说母亲的事了,谁知他说:“敏儿,你管家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公中有的东西在三年前的旧帐本上是不存在或者是碎了、废了,但是现在又出现了的?而且,那些东西都很贵重,有的甚至是家里从祖父那一代传下来、只应该传给嫡长子嫡长孙的老东西?”
贾敏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住了:“三年前的旧帐本?哥哥,大嫂子只给我看过这两年的账本啊。”
贾赦暗里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暗道自己糊涂:三年前那些账本乱七八糟的,贾敏初次管家,张娴怎么可能就让她看那个?给她看得肯定是经过整理之后的新账本,而如果不是对比,是看不出新的账本上到底多了少了什么东西的。
对此,他不得不解释:“敏儿,现在的账本上,很多贵重的老东西是旧帐本上没有的。旧帐本上,它们或者已经损坏,或者已经送人,或者已经找不到了,反正已经不该出现在我们家里了——可是,现在的账本上,它们都还在,完完好好的。”
旧帐本,三年前,太太,父亲······贾敏突然睁大了眼睛:“哥、哥哥?”难道·······
贾赦一句话就证实了她的猜想:“你想的没错,那些东西的‘损坏’‘失踪’都和老太太有关。”
岂止是有关,贾赦的嘴角在贾敏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个小小的近似于无的弧度——那些东西都是从史氏的私房里找出来还到公中的。至于为什么会搜查史氏的私房?哈,这个对于当时已经控制了史氏又正好想要重新整理一下家中财务的他是什么难事吗?
贾敏不敢置信,下意识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哥哥,哥哥,那是家里的财物,太太·····不,老太太,为什么?”
家里的东西,不就是老太太的东西吗?老太太为什么还要······会不会弄错了?贾敏无法理解,她知道既然祖母和哥哥做了那样的决定,这事就肯定不会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心底里到底抱着一丝希望。
贾赦摇头叹气:“敏儿,家里的归家里,老太太的私房归老太太的私房,这是两回事。你还小,没经历过世事,不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贾敏已经完全呆住了,贾赦又说:“如果你觉得这事是哥哥在骗你,你可以问祖母要三年前的账本和现在的账本来,只要放在一起,你就会知道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了。”
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贾赦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心:“除此之外,老太太还做了另一件事,却是我和祖母绝对不能容忍的。”
本来史氏私吞家财的事给贾敏的冲击已经够大了,现在贾赦又说还有别的事,而且听来还是史氏进了佛堂的主要原因,贾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反应:“哥哥,老太太······还做了什么?”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边是嫡亲的哥哥和祖母,一边是自己的生身之母,现在却从兄长的口中知道了生母的另外一面,贾敏就是再聪慧也对此不知所措了。
但是她还是想知道,老太太·······到底做了什么?
贾赦伸出手去,犹豫了一下,想到妹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可以抱着走的小丫头了,手就又缩了回来:“俗话说,子不言母过,老太太再怎样也是我你的亲生母亲,我这个做儿子的说她的过错实在不孝。但是这事,唉,你也长大了,还是让你知道的比较好,老太太她······在父亲还在的时候,用了父亲的名义来包揽诉讼。”
贾敏骇得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祖母曾经教导过敏儿,包揽诉讼之类的事是世家大族之大忌,一旦查出来就是重罪,是绝对不能做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而且,就是要做,找的人也应该是找父亲,怎么······”
说到最后,贾敏自己的声音就已经低了下去,她想起了自己管家这段时间,也曾经有人写信拜托嫂子张娴为自家摆平官司,当时张娴还专门叫了她去,教她如何应对那样的不合理请求。大嫂子尚且会收到那样的信,若是史氏有心,完全不是难事,而且,父亲对母亲,是十分信任的啊!
看她已经想到了,贾赦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语气沉郁:“公中财物的事我可以当作看不见,毕竟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可是这种事却是我和祖母都无法坐视不理的。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是老太太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若是日后被人知道,我们家的名声、父亲他老人家一世的英名就会全部毁掉,你、瑚儿、琼儿也会在婚事上被人说道。特别是你,尚未出阁的女孩子的名声何等重要,若是毁了,你这一生也就毁了,所以这事就没有公开,只是让老太太去了佛堂,并且对外说是为父亲祈福而已。”
贾敏不说话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到底忍不住,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擦也擦不完,最后她拿了帕子捂了自己的嘴伏案而哭,也不敢大声,只是呜呜咽咽地流泪,看着就让人心疼。
贾赦看着妹妹这样伤心,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什么让她不要哭了之类的话,由着她流泪。过了也不知道多久,贾敏的呜咽变成了抽抽噎噎,贾赦才温和道:“不要哭了,你看你都哭成了小花猫了,父亲要是知道,可是会笑话你的。”
得,一提到贾代善,贾敏又流泪了:“要是父亲知道老太太做下的事,肯定会很失望吧。”
提到贾代善,贾赦也是默然不语,最后说:“父亲已经去了,会不会失望我不知道,但是你要保重身体,不要让祖母她老人家为你担心,你不吃饭,她老人家也急得吃不下饭呢。”
贾敏拿帕子捂着眼睛,抽噎道:“我知道的,哥哥,让你和嫂子还有祖母担心了。”
贾赦这才去打开房门,太夫人竟然就在外面站着等着,贾赦吃了一惊,快步走上前去代替太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扶住她:“祖母,您怎么在这里站着?孙儿不是说了,您在房间里等着就好了吗?”又责问太夫人身边的白芷、紫苏等人:“你们怎么搞的,祖母来了都不让人通报一声!”
太夫人摇摇头,第一句话就是:“敏儿怎么样了?”
等到走进贾敏的房间,看到孙女通红的眼睛和手中已经湿透了的帕子,太夫人就瞪了贾赦一眼,贾敏含泪唤了一声“祖母!”到底忍不住泪水,又不想让老人家为自己担心,就深深的低了头下去。
太夫人在贾赦的搀扶下坐到了桌子旁,瞪了一脸无辜的孙子一眼,把贾敏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安慰她:“敏儿不哭,祖母在这里呢!”
贾敏把头埋在祖母怀里,只是默默地哭泣。过了好一会,她抬起头来,已经不再流泪:“祖母不要为敏儿担心,哥哥已经跟敏儿说过了,敏儿没事的。”
太夫人看看孙女,再看看孙子,无声地叹气。
哭了这半日,贾敏的仪容早已不成样子,太夫人让侍女扶了贾敏去了内间梳洗更衣,然后祖孙三人一起吃了迟来的晚膳。吃过饭后,太夫人说:“敏儿今天折腾了一天,肯定也累了,今晚就跟着我睡吧。”
贾敏迟疑了一下:“敏儿夜里可能会睡不安稳,没得连累您也睡不着。”
太夫人不以为意:“不妨事的,有你陪着,祖母还能睡得更安稳呢。”
贾敏最后答应下来,贾赦也就告辞了祖母:“天晚了,孙儿也就不打扰您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荣禧堂后面的夹道可以直接通向史氏居住的西大院的后门,贾赦回到那里的时候在风里站了一会,只是站着,双手抱在胸前看向西大院那边的方向,什么也不说,但是眼神冷得像冰一样。
跟着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贾赦站了半刻钟左右,就在下人们都在想老爷什么时候进去老太太院子的时候,他转了个身,向荣禧堂去了。
奉太夫人命令送贾赦回来的李嬷嬷十分吃惊:“老、老爷?”老爷不去老太太那里吗?按着以前的经验,出了这样的事,老爷肯定会到老太太那里去的。
贾赦脚步不停,冷道:“嬷嬷有什么事吗?”
李嬷嬷愣了一下,不敢再说,紧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
贾赦走回荣禧堂的脚步一点犹豫迟疑都没有——大冷的天,他没兴趣再去和某人玩游戏,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回去陪陪妻子儿女呢,张娴身子日重,他近来又是早出晚归的,可是很久没有好好陪女儿玩了,但愿那个小家伙不要生气不理他了。
至于西大院·······即将走进荣禧堂的时候,他淡淡地下了一个命令:“西大院的门平时大多不用,那么除了一个必要的,其他的全部上锁吧。”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对付刷存在感的深井冰的最好方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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