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位于大祯国东南边境一片巍峨连绵的群山,因山形形似飞燕而取名飞燕山,此山山顶终年清雾缭绕,山势险峻森林茂密。山中常有珍奇走兽出没,稀世药草不知凡几,可是这偌大一处珍宝如数的山脉却不是普通百姓能涉足其中的,因为这里,还有另一个阴煞摄人的名字——盗窝!
因为飞燕山地处周边列国往来通商的必经之路,这里便也成了流匪窜寇的占据点,山上隐秘藏有大大小小的山寨十数座,山寨与山寨间划地为界互不来犯,彼此制约倒也不曾因“争食”而斗抢杀戮过。可这“盗窝”的存在却令当地官员头疼不已,官府也曾集兵围剿过,但屡屡却兵败失利无功而返,秩然有序的存在让各个山寨之间有着唇亡齿寒的危机感,凭借着山势易守难攻的优势和地形的深知熟悉,倒也和官府不相上下对峙了许多年。
而我们要说的故事就是从这说起。
在大大小小的山寨中,有一座鬼雄寨建立在僻静隐蔽的山谷之中,鬼雄寨的发展时间并不长远,只有短短几年光景,可是其寨主却是个文韬武略胸怀大略之辈。上至领头堂主下至看守喽啰,无一不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因此作为后起之秀却也迅速在这以实力论地位的盗窝归为敬仰之列。传言鬼雄寨内有绿林好汉千百人,更有世外高人设阵布法使外人不得其门而入。撇去传言不谈,在盗窝里诸位同道中人来看,鬼雄寨做事狠决俐落,作战队伍如鬼魅出没,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样的的能力才是真真让人害怕的。
可是此刻鬼雄寨内,却上演着与杀伐屠戮的狠决形象绝然不一样的场景。
起伏的山峦围拢成一处山谷盆地,谷内清泉潺潺,鸟啼花香谷物葱绿,青草连成碧海,牛羊成群衔草而过。实木瓦房错落有致分布而建,孩童欢跃,妇孺忙碌,处处流露着世外桃源的惬意超然。
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女子背光而立,身影娇小柔弱,却与身后繁忙的景致格格不入。
“小姐,您这样要是被巧姨瞧见了又是一阵好训。”梳着双丫髻的青衣女子蹙眉鼓腮无奈的看着那个草丛里睡姿不雅的粉衣女子。粉认女子双臂枕头双腿交叠仰躺着,闻言嘴角轻扬吐出含着的狗尾草,一脸的闲适“那你就把好风别让她知道呗,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天天合着巧姨逼着我学什么诗书礼乐,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学那些做什么?好不容易偷个空闲,好青瑶,就让我睡会吧!”粉衣女子翻个身真有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被就些一睡的想法,名唤青瑶的女子一听着急了。
“唉呀小姐!你还有心思睡?现在已是未时,到了时辰老爷可是要检查的,再不去回去可就迟了。”粉衣女子闻言猛然坐直身子,平凡无华的五官苦巴巴都快皱在一块儿了。
“又是女红?巧姨说的什么散针、套针、滚针听着头疼学着一样不会,可真真是折磨人。”
青瑶扶起像泥猴似的小姐,扯出丝绢细细拍拭着她身上的泥尘。粉衣女子眉眼一转讨好道“好青瑶,你帮我绣好不好?”
“那不行,您那手艺我学不来,别人一眼就看得出。”青瑶瞧着一脸哀求的小姐,干脆果断的拒绝了,不是她不想帮,只是一想起小姐那不堪入目的刺绣功夫就头大,也难怪老爷和巧姨尤其在这方面着重督促小姐。粉衣女子一听求助无门,拖拖拉拉苦着张小脸回了房去。阳光透过步步锦雕花木窗穿透而过,在地上洒下明亮的燥热,青瑶细细摇着纨扇,却也赶不走主子的烦躁与急切。正当穿针引线双手受苦时,房门被轻声叩响,一道沉谨严峻的嗓音自门外响起“陌儿,到时辰检查你的功课了,爹方便进来吗?”
青瑶将恨不成器的目光自绣架移向自家小姐,无声询问着她的意思,谢汐陌看着绣布上画虎不成反类犬作品,好好的一对戏水鸳鸯怎么看都形式那扁毛水鸭,无可奈何丢了针线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练不好就是练不好,迟早是要被训斥一通的,于是朝青瑶挥手示意她去开门。门吱呀一声打开,青瑶朝进得门来一男一女低身行礼问安“老爷福安,巧姨福安!”
男人一抬手眉眼未动直直朝谢汐陌走去,“女儿给爹爹请安,巧姨安好。”谢汐陌乖巧的起身行礼,男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身后一位朱圆玉润风姿绰约的妇人稍稍移了移步,眉开眼笑的也回了一礼“小姐安好。”
那妇人一身湖绿织锦并蒂水莲绣裳,秀丽的五官略施粉黛,头梳如意髻,发间松松插了枝金钏,上头镶了两粒小指头大小的明珠,配上她双耳的双龙戏珠耳坠和镀金镶珠颈链,在阳光明晃的午后格外亮眼夺目,谢汐陌一直都知道,巧姨早年丧夫,一直都倾心好阿爹,也就是这鬼雄寨的寨主,可是她那丰神俊朗的爹爹却似一叶障目般对巧姨的落花之情无动于衷。谢汐陌借机抬眼看向爹爹,对自己阿爹是又欣赏又嫉妒,谢宵恒着了件玄色对襟窄袖长衫,腰束同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合体熨帖的着装显得他身形结实修长,满头青丝悉数被高高冠起,将他立体俊美的五官更加突显出来,唇边那撮胡子,反而将他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更显成熟魅韵,别说是巧姨了,就算是许多妙龄女子也是对他芳心暗许。谢汐陌再想想自己扎进人堆就辨不出的平凡脸,挫败感就止不住的上涌。如若不是阿爹提起娘亲美艳时一脸的痴迷,她真的怀疑她那位已去世的娘亲是不是位貌若无盐的女子。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谢宵恒端坐于雕花八仙桌前,青瑶双手将新沏的普洱奉上后,规规矩矩的同巧姨一同站在老爷身后,谢汐陌收了心思,甜甜一笑也坐了下来“女儿是在想,爹爹生辰将至,您说我是绣幅仙鹤祝寿图好呢还是绣幅百童祝寿图好?爹爹喜欢哪个?女儿绣给您做生辰礼物?”
谢宵恒撇去浮茶,饮了口茶水才徐徐说道“你这样说,八成是今天的绣品又是一蹋糊涂了。”他放下茶杯,看着谢汐陌微窘的神色,言语中带着三分宠溺七分无奈“说什么要绣幅生辰礼物给我?无非就是想拼得扎坏这双手博我怜悯罢了。”谢汐陌还没来得及辩解,身后的巧姨却捂嘴轻笑出声“小姐这泼皮耍赖的功夫是越发见长了,你这玲珑剔透的劲儿,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怎偏偏这女红是一塌糊涂呢?”
“巧姨,不是我没好好学,你看看我这双手。”谢汐陌起身伸出十指水女敕滑腻的纤纤玉手好不委屈“我这手都被扎的大眼小窟窿的,疼死了。”谢汐陌姿色平庸,甚至还不及她贴身丫环青瑶生的清秀,可她一身欺霜胜雪的玉肌却是羡煞旁人无数,此时她那双玉葱似的十指依稀可见数个针孔,猩红的血珠红梅绽放般沾染在一片白皙上,再配上她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一向待她似如己出的巧姨心疼不已,巧姨掏出绢帕擦拭着那些血迹,动作极其轻柔“刺绣时也不小心着点,瞧瞧这双手都被扎成什么样儿了?日后得有段日子不能提笔抚琴了。”谢宵恒侧头看了一眼,正待说些什么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青瑶急步前去开门,将一个灰衣束发的中年男子迎了进来,谢汐陌看清来人后,跟着青瑶巧姨也行了一礼“容叔叔好。”其实以谢汐陌的身份是不必行这一礼的,只是这容慕,还有尉林彻都是被褐怀玉人中骐骥,两人一文一武又于阿爹是左膀双臂之重,所以论辈分论敬重,谢汐陌都会向其行礼问安。那男人露齿一笑,儒雅的躬身回以一礼“小姐安好。”谢宵恒放下茶盏目光严谨,如若不是什么紧要事件,容慕是不会请示于他的。
“有什么事?”他问的简扼要,气氛瞬间有些紧绷,容慕也不多作寒暄当即答道“大哥,前头有消息传回,过些天城里有要事布置,在这前前后后的时间里,山寨里是否也要有所行动?”容慕一番话说的模糊不清,但与之相处共事多年的谢宵恒,听出了这话里的凝重与谨慎。
“容慕。把兄弟们召到昭义堂议事,我随后就到。”
“是”容慕双后抱拳领命而去,谢宵恒起身正欲离开,忽而唤过巧姨吩咐道“陌儿手不方便,就停了她这几天的教习,你和青瑶好生照管着她。”谢汐陌欢天喜地的谢了恩,挽着谢宵恒送至门口目送他行远,一回头看见巧姨似笑非笑的神情,娇腻的攀上了她的手臂“陌儿知道巧姨刚才在爹爹面前是故意为我开月兑,还是巧姨最疼陌儿了!”
“你呀,真是个鬼灵精。”巧姨纤纤食指戳着谢汐陌的额头“也亏得你聪明剔透,没枉费我白疼你一场!”谢汐陌装模作样的缩头吐舌,惹得青瑶和巧姨一阵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