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晚恶梦引起的失眠,谢汐陌还算灵澈的双眼下自然是一片青色暗影,青瑶心疼的细细抹均着脂粉为其遮掩住。
“小姐,要不我还是睡回您绣房的外间吧,这夜里有个什么事我也照顾不到您。”青瑶手持牛角梳打理着谢汐陌如绸缎般柔顺乌黑的秀发,暗自责怪着自己对小姐照顾的不周。
“不用了。”谢汐陌果断否认了她的想法“以往你我共睡一室时总觉得似被人窥视一般,如今将你送至隔壁耳房才睡了些安稳觉,再者说,这睡不睡得着又不是人为可以强求的,你莫往心里去。”
青瑶知道小姐非外表和顺,可一但做决定的事情便再难更改,也只得压了想法专心梳头。小姐性子爽朗不爱繁琐的花样,青瑶便只简简单单梳了个轻巧的垂鬟分肖髻,鬓边插上几支花钿以作装饰。谢汐陌看着金雀衔枝铜镜内清清爽爽的发式,夸赞着青瑶是越发懂得她的心意了。
用过几样清淡爽口的清粥小菜后,谢汐陌风风火火拉着青瑶直奔后山而去,青瑶只得踉跄跟上,“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们去找尉彰那个呆子,他这会定是在后山练功呢。”
尉彰是谢宵桓部下尉林彻的独子,比谢汐陌要大上三岁,他和谢汐陌与青瑶二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与谢汐陌一样,尉彰也是幼年丧母,谢汐陌从来不提自己的娘亲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本尊的娘亲为何许人也,可是尉彰也从不提及自己的母亲,谢汐陌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也从未问起过。
后山是片断崖,山崖下是条水流湍急的江流,崖上一片广阔的空地上矗立着习武的梅花桩,山壁上有一处人工开凿的山洞,里面放置着石床食物和水,供上山练功的人休息小憩之用。主仆二人爬上后山,果不其然见一窄袖黑衣武装打扮的少年郎在那儿苦练拳法,他身形如行云流水般通畅,动若游龙宛若惊鸿,拳脚并出耍的虎虎生风。谢汐陌玩心大起,扬着绢帕大声喊着“蟑螂,陌儿妹妹看你来了。”
青瑶知小姐调皮玩闹的性子倒也不以为意,可却苦了那专心一致的少年,一个下盘不稳摔得一身泥尘,谢汐陌娇笑着跑上前插腰俯视着面色潮红的尉彰“尉彰,你还真是个呆子,练武讲究身随心动,你这么毫无防范,要真跟人动起手来你这条小命就危险喽!”
“小姐”尉彰迎着谢汐陌促狭的笑脸爬起身,心里是又急又气“小姐以后莫要再叫我彰郎了,要是被他人听了去得说你闺阁女儿不知检点的,寨主和父亲定会罚我不可。”
谢汐陌递上自己雨后秋棠的素白帕子,尉彰也大大方方的接下“只是逗你玩儿呢,我可还没皮痒到让爹知道了去。”
谢汐陌见尉彰拿着帕子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佯装生气道“嗳,我说尉彰,这可是青瑶给我新绣的帕子,瞧瞧又被你给弄脏了,上回借你的锦帕你还没还给我呢。”
尉彰瞬间停了手,面上红晕更甚,尴尬的拿着沾有污垢的帕子僵在半空,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青瑶在旁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小姐,你就别再逗尉大哥了。”
谢汐陌虽收了笑,却也止不住笑意盎然的脸色“好啦好啦!不逗你便是了。”
尉彰局促的站立着,朗眉星目的少儿男被一个丫头耍的团团转,可偏生对她责怪不起来。三人玩闹一阵都有些累乏,日头正盛炙热难当,尉彰引着两位女子进了一旁的山洞休息片刻,谢汐陌坐在石床上晃荡着双腿,青瑶捧了些泉水给她也依就坐在她身侧,一人宽的石床被两位姑娘占尽,尉彰便抄手倚墙而立,那一身的风华气质便是流露毕现,谢汐陌抬眼看向尉彰,不得不承认,尉彰除去与她嘻闹时的憨直青涩,确实是个颇让人侧目动容的男儿,他的英武之气,他的刚毅品性,无一不是让女儿家倾慕的资本。
“看什么呢?”尉彰察觉到谢汐陌打量的神色微笑问道。
谢汐陌坦然迎上他的眼神语带揶揄“我在想,再过三年你就得行弱冠之礼了,到时尉叔叔也该替你寻门好亲事。”
“小小年纪胡说些什么呢?”尉彰站直身子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峰。
谢汐陌跳下石床走到他面前,娇小的身量只及面前少年的肩头,她仰起头一脸的认真“你向来听你爹的每一句话,难道你会在成亲一事上违背于他吗?别说是终身大事了,儿时因为你爹阻挠你与我往来,你便当真专心用功不理睬我,若不是我次次寻你耍玩,此生我们当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尉彰听得又气恼又无奈,想起十三岁那年父亲在书房说得一席话,那一年涌起的心酸延续至今。谢汐陌说这话时心无杂念,可听在他的耳朵里,再配上她此时一脸嗔怪的表情,心底深处止不住冒出点点窃喜--她是在介意自己会听取父亲教言迎娶她人么?她是介意的么?他嘴角轻扬,说出的话也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我爹并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我想到时他也定不会强求与我的。”
谢汐陌也不争辩,回身喝了口水润喉,忽而想起昨日容叔叔与阿爹一番没头没尾的话,便绕着弯弯想从尉彰嘴里套点消息“对了,最近几日里没见着尉叔叔了,可是忙着寨子里的事?”
“倒也不是什么事,昨日容叔叔召集大小堂主在昭义堂议事想必你也知道,只是例行盘查各堂罢了!”尉彰说的轻描淡写,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说与这样柔弱的女子听。以免她担心受怕。他转了话题说道“后日我要下山一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新奇玩意儿我带给你?”
“你要下山?是要下山做什么吗?”尉彰的一句下山让谢汐陌的反应有些过激,在那一刹那,一个念头猛然砸入她的脑海,一个想做很久却被阿爹勒令再三禁止的事情。如今阿爹繁忙无暇顾及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这是寨里的任务,说与你听作甚?”寨主下达的任务保密是首要条件,况且,尉彰也着实觉得没有说与她听理由。
谢汐陌勉强一笑,按捺着性子思虑着,尉彰这个呆子定是不能让他知晓的,不然定会去爹爹那里告发阻挠她的,他那性子吃软不吃硬,她得一步步来。
她绞着手指幽幽说道“我也是随口一问而己,听采办的李大娘说,城东苏记糕点铺的桂花糕清甜松软,城南张老头捏糖人的手艺是县城一流的,还有……”她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听说城北有一家首饰铺子新进了一批不错的翡翠头面。我……我是怕尉哥哥城南城北跑的辛苦,便想就着你的行程随意买些便成。”
尉彰心头一软目光柔和,山里的生活对一个韶华花样的少女来说确实清苦了些,倒也难为她了。她是怕他奔波劳苦,可他却差点枉费她一片好心了。“无妨,我本就是下山将寨里的东西进城置换些物什,难免会满城周旋,你要的这些东西我会替你带齐的。三日后申时我们在这儿相见可好?”
谢汐陌心头窃喜,不动声色应下后山一约,又与尉彰闲扯了几句便推说犯困携着青瑶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