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芷萌回来,沈岩把白天遇到的事跟她说了。
“邢律师?那可是老板面前的大红人。”李芷萌手里握着那张名片。
沈岩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抹曙光,“如果我去求他帮忙,他肯不肯答应呢?”
李芷萌默了一瞬,“如果他肯帮忙这事肯定能成,但是我听说邢律师这个人对人很冷漠,不太好接近。”
沈岩沉默了。
“要不,试试看?”李芷萌建议道,“我明天抽空去一趟法务部,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见我。”
“还是我自己给他打电话吧。”沈岩说道。这种事去公司找他只怕影响不好,若是因此连累了李芷萌她就更过意不去了。
沈岩心里很紧张,拨电话的时候手指有些抖。
“你好,哪位?”好听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时,她差点都不知道说话了,“你好,邢律师,我是今天上午被你的车子……”她说着忽然就住了嘴,他的车子并没撞到她。
那头顿了片刻,“哦,我记得。”他的语气显得很平常。
她吸了口气,“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请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沈岩没有想到邢涛居然会应约。
街角的咖啡厅里,她坐在他对面,双手因为紧张放在膝头有些抖,她使劲地搅着手指。刚刚他拿着公文包走过来时,身上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眼神也是那么凌厉的,带着精明睿智的光芒,仿佛连她心里的不光彩都看透了一般。
是啊,她找他还能有什么好事情呢?
可是她没有办法,被现实逼到这个份上,她只能努力揪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哪怕很渺茫的。
“……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恳请邢律师您能够帮我。”她艰难地开了口。
邢涛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她的样子明明谦卑又怯懦,柔弱之中却透着隐隐的韧性,很复杂,他的眼光一直很毒,可这个女人让他觉得像是笼在云雾之中的天山雪莲一般,幻灭,飘渺,还带着朦胧的美感。
沈岩早已经紧张到极致,掌心都渗出了汗,他要是再不出声,她是否应该自己找台阶下来?
“我只是公司的法律顾问,招聘的事不归我管……”
沈岩心里拔凉拔凉的,看来她今天是自找没趣来了,她抿了抿唇角,刚要开口……
“不过,我可以试试,跟负责人说一声。”
她蓦地抬起了头,漆黑的双瞳望着他,无限期待。
“叫什么名字?”他不动声色地问。
“沈岩。”
他沉默着,眉头动了动。
沈岩吁了一口气,“三点水的沈,岩石的岩。”
邢涛终于给了反应,他将这两个字细细在嘴边咬了咬,点着头,“不错的名字,很容易记——在家等消息吧。”他的语气很平淡,公事公办一样。
沈岩已经开心坏了,“谢谢你,邢律师。”她的眉眼都弯起来,这几年她已经很少露出这样舒心的笑容了,此刻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笑得那么灿烂。
邢涛心里微微一动,这个女人,他是第一次见,为何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记忆中某个他见过的人……
邢涛专程为这事跑了趟公司。
周世珩靠在皮椅里,脸上噙着淡笑,一脸玩味地望着他,“哦?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我们邢大律师产生这样的关爱呢?”
邢涛双腿叠加,一只手搭在膝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昨天被你的车子撞到的女人。”
周世珩微微一愣,倒是觉得意外了。
“人家没有讹诈你医疗费,你给人家个工作不是很好,这样诚实的员工你如果不用将是公司的损失。”邢涛慢悠悠地说着,仿佛他说这话完完全全竟都是为他考虑,丝毫没有他自己的私心。
周世珩也不是普通人,哪能任他这般就把自己诓进去,“你怎知她不是故意为之,或者昨天的车祸原就是人家设计好的,只等你往圈套里钻。”
邢涛淡淡地笑着,“以我专业的眼光和锐利的观察力来看,她不是。”他停了停又扬声说,“周总你该放开心胸,别把人都想这么坏,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周世珩嗤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当着面给人力资源部的经理打了电话。他终究没有抵过好奇心的驱使,邢涛走后,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把那个沈岩的简历送到我办公室来。”
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资料很快送到了他面前,周世珩眯着眼睛瞧着照片里的女子,倒是个秀气水女敕的人儿,字迹也秀气工整,像个温婉柔情的女子。只是当他瞥到婚姻状况栏看清上面的字时,他的眼角抽了几下。这次完蛋,邢涛这家伙居然看上个二婚的,他家太后知道还不气死。
恻恻地笑了笑,他仰脸叹了一声,这阵子他家太后也是时常在耳根唠叨,要他赶紧找个人定下来,还煽动浩扬那小子来搀和。
其实这些年他独自一人习惯了,并不想找个人来管着自己,就这样吧。
“好了,下去吧。”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他靠在椅子里,有些情绪慢慢在心间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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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就是好办事,几天后沈岩就接到了录用通知,那晚上,她跟李芷萌两个人在客厅里又唱又跳的,折腾到很晚才睡。
星期天李芷萌陪她上街置办了上班的行头,还没开始拿工资,她却因此添了好几千的债务。现在这份工作工资四千不到,交五险一金,可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三年才能还清。她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芷萌的,如此一来起码又是五年,一个女人最年轻璀璨的十年青春在这样情境里白白耗掉,到底是件让人心酸的事情。
报道那天,李芷萌给她画了个淡妆,当她看到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脸时,她的眼睛亮了亮,原本颓败不堪的脸,此刻看上去十分有生气,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光彩。
配上新买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果然精神许多。
加油,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神清气爽地出门去。
公司大厅里,她碰到几个一同来报道的年轻人,都是新人很快就熟络起来。大家一起坐电梯到了人力资源部的楼层,刚出电梯口,前方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几个人,西装革履,精神奕奕,俨然一副商界精英的派头。
她和几个年轻人一直靠墙站着,耳边传来旁边人的小声嘀咕:
“这都是公司的管理层吧。”
“中间那个好像是周世珩啊……”
“本人好像比报纸上更帅呢……”
周世珩,总裁?
沈岩忽然间觉得无比紧张。皮鞋踩在地面上的清脆声越来越近,到她跟前时,她忽然垂下了视线,她勾着头正等着那声音过去,头上却罩下一片声音。
“沈岩?”
她抬起头,高大俊朗的男子,正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邢律师。”她低声叫了一声。
“别总低着头,自信点,嗯?”好闻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沈岩面上一热,手指动了动,几年牢笼般的生活,令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她窘迫地站着,再抬眼时,邢涛已经走了。
她有些懊恼,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呢,不知道邢律师会不会计较她的失礼。
后勤部有很多仓库,沈岩负责的是办公用品这块,相对其他人而言,她的工作环境要好得多。有单独的办公桌和电脑,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休息间。
晚上公司举办了一个欢迎新同事的聚会,沈岩也去了。她其实不适应这样的喧闹,ktv的包厢里,她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边看着时间,一边盼着能早点结束。
“小沈,你也上去唱一首嘛。”
沈岩抬起头,说话的是后勤部的余经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期做采购的早就练就了得心应手的圆滑,他对沈岩很关照也很客气。
“我唱不好。”她回答说。
“怎会?你们年轻人一起热闹热闹。”
年轻?她心头拂过一阵刺痛。那几个一起招进来的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的确是年轻,可她真的已经不年轻了,再过几个月她就二十八岁了,所谓的“二八”年华。
她沉默着,余经理见她似乎真不想唱,也没有再言语,心里倒是对她有点好奇,上头关照的这个人似乎很低调,这样倒好,总比那些飞扬跋扈惹是生非的好伺候。
沈岩坐了一阵,起身去卫生间。
比起包厢内的喧闹,外头的走廊清冷得像另一个世界,她其实是想出来透透气,新买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她默默地走着,脑子空空的。
蓦地,前方一阵气浪袭来,她猛地抬起头,前方走过来两个男人,年纪稍长的那位像个正主,气场明显不一般,他的神情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和淡漠。
男人看到她表情明显一顿,很快和她擦身而过,眼角的余光里他的唇角仿佛勾出了一抹浅笑,她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原地,刚刚那人是……
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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