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是昆山南面的一个小村落,东毗青浦、南接吴江、西邻吴县,四周环列着澄湖、白蚬湖、淀山湖和南湖。所谓江南泽国,四面环水,咫尺往来,皆需舟楫。即使是乡间,也多以河堤或田埂形成的小道互相联系。一派湖荡密布、港汊纷歧的水乡之景。
周庄旧名贞丰里,据史载,北宋元祐元年宋迪功郎周应熙因信奉佛法,舍宅修建村上最早的古刹全福寺。百姓感其恩德,以其姓而将此水乡泽国之村名之为周庄。
周庄离所在长洲县的县城有十数里,如在平时,村里的村民要去县城,一般都会选择水路,以舟代步,只要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到长洲县城。
不过,这次周正要押送那四名贼匪入长洲县城,却不想走水路,而是让村里人驾了两辆牛车,一辆载着沈佑和沈万三父子,另一辆却是把那三名重伤的贼匪以及那名被沈万三杀死的贼匪尸体,一起拉往县城的县衙。
对于周正来说,这次能擒拿到四名贼匪,这绝对是一件为周庄增光的事。所以,他可不想从水路走。貌似水路虽然方便,但却是人烟稀少,不可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他选择陆路,为的就是要让沿途的村落都知道这一事情。
寅时天还没亮,周正就带着村里十几名青壮,驾着那两辆牛车,押送着四名贼匪,与沈佑和沈万三父子一起,向长洲县所在的县衙而去。
果然,一路上,所经之地,却是立刻引起了沿途村落的轰动。许多沿途的村落,听说周庄昨天晚上抓住了四名贼匪,村民们更是蜂拥着前来观看。
而当大家得知,昨天晚上擒拿那四名贼匪的人,竟然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孩时,却又是个个惊讶。
一众十几人两辆牛车,浩浩荡荡地沿着乡村小路,向长洲县城进发。周正显得兴奋异常,不断地在牛车上向四周围观的人拱手为礼,意气风发。
对于周正来说,他当周庄的里长十几年,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被人瞩目过,所以感觉从所未有的风光。
倒是昨天晚上表现无比英勇的沈万三,此刻却是显得有些木然。这一路上他一直就呆坐在牛车上,对沿途人们的瞩目视若无睹,似是有些jīng神恍乎。
现在的沈万三,确实是有种如同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自己竟然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成为了元末明初时的沈万三,而且一穿越,就先杀了人。这样的事实,实在是让他心情难以莫名。
不过,经过了昨天一晚的折腾,沈富却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而且,也开始盘算着今后自己该如何办。
从沈万三的记忆里,知道如今正是至元五年,如果换算成后世的公历,应该是一三三九年。现在的元朝皇帝是元惠宗顺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这是元朝最后一位皇帝,也可以说,元朝已到了垂暮的衰败末期。
按照前世沈富所知道的历史轨迹,在四五年后,整个元朝将进入混乱期。到时,北面红巾军,刘福通、郭子兴、朱元璋,西面的徐寿辉,南面的方国珍,苏北的张士诚,都将揭竿而起!整个元朝会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中。
这一混乱将持续到一三六八年朱元璋建立明朝。
这也就是说,自己来到元朝,却正是处身于元末最混乱的年代。
那么,今后自己该如何来规划人生呢?
如果按照自己的了解,自己穿越的这位寄主沈万三,他将会成为后世被人们所供奉的财神,他将在这个元末明初最混乱的时代,创造财富的奇迹,成为富可敌国的一代巨贾。
沈万三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无数后世有关沈万三的传说,甚至想到了沈万三最传奇的那只财神聚宝盆。
可是,从如今的情况来看,自己所穿越的这个沈万三,貌似还是没有发迹前的穷小子,手中自然也没有那只神奇的聚宝盆。
那么,自己是消极地等待命运的转机,等待着那些传说中的奇迹发生,从而让自己最终成为一代财神?还是走出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来?
沈富自然也是看过前世不少的小说,貌似许多穿越小说的主角,在穿越后,都会做出一翻惊天动地的事业,甚至改变历史的进程,主宰时代的发展方向。
正心中胡思乱想着,这个时候,牛车突然嘎吱停了下来,而耳边也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行行好吧!给点吃的,行行好吧,给点吃的!……”
沈富一怔,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已出现了一副让他无比震惊的场景。
只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围住了自己所乘驾的牛车,一个个伸出肮脏的手乞讨着。
“这么多乞丐?……”沈富有些难以置信地望望四周,一时却是有些弄不明白状况。
然而,当他看清周围的情形,却是猛地醒悟了过来:“这是这次长江决堤而受灾的难民。”
此时此刻,沈富所乘坐的牛车,已进入了长洲县城的范围,正行驶在官道上,数里外就是长洲县城。
长洲县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雄伟,甚至看起来有些破败。低矮的城墙,许多地方还出现了不少的瘫塌。
时间已是卯时,按后世的时间来算,应该是早上仈jiǔ点钟。因为江南正处于梅雨期,天有些yīn沉沉的,这让四野看起来灰蒙蒙的一片。
长洲县城在这灰sè的天空下,就象是一位垂暮的老人,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放眼望去,县城的官道两边,满是一个个满脸菜sè的难民,他们一堆堆一群群地蜷缩在路边,扶老携幼,拖儿带女,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凄凉而悲惨。
“唉,造孽啊!这几年权臣当道,弄得民不聊生,这么大一个国家,都象是成了一只破船,挡不得风雨,一次水灾,就造成了这么多的难民,朝庭还无力振灾!”
里长周正一脸的悲sè,遥头哀叹:“想当年,太祖成吉思汗何等的英雄,建立的大元让四海服臣。如今,唉!……”
沈富的父亲沈佑以及一起来的那十几名年青人,也是个个神情黯然,望着路边的难民,哀声叹气。
他们都只不过是乡里的村民,本身也并不富裕,眼看到这长洲县城四周的难民,却也是无能为力,甚至连原本擒拿了四名贼匪,要去领赏的那份兴奋,此刻也全部被浇灭。
而且,沈佑不愧是个纯朴的农民,见到那些难民凄惨的情形,顿时生了恻隐之心,把带在身上,原本要当今天干粮的几块锅巴也拿了出来,分给了路边的那些乞讨难民。
那十几们年青人看他如此,顿时也醒悟了过来,一个个把身上带的干粮也都拿了出来。
这一分发不要紧,却是让乞讨的难民立刻围了过来,。哗啦啦一下,牛车边顿时围满了人,把官道给挤得水泄不通。
“谢谢您了,真是好人啊,真是好人啊!……”
一个被分到了一块锅巴的老头,连连向沈佑作揖感谢,无神的双眼里,擎满了泪花。
不过,这老人却舍不得吃手中的锅巴,只是贪婪地拿到鼻子边嗅嗅,然后转身跑了开去,来到了路边的一张破席边。
在那里,一床破被单里,正蜷缩着一位年纪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妇和一个年纪在七八岁,蓬头散发的小孩子。
“小囡囡,小囡囡,爷爷讨到吃的了,小囡囡快吃,快吃!……”
老人把手里的锅巴捧到了那小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他的嘴边,要喂那小孩子吃。
小孩子显然是饿急了,原本是蜷缩在床单里,无jīng打采蔫蔫的样子,一听到有吃的,也不知是从那里来的力气,猛地从那老妇的怀里蹦了起来。一双小手捧住锅巴,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囡囡,慢点吃,小心噎着。”
那老妇人爱怜地抱抱小孩子,一边道。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小孩子却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囡囡,小囡囡,慢慢吃,慢慢吃!”老妇急忙用手拍拍小孩子的后背:“不要噎着了!”
“nǎinǎi!爷爷……”小孩子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锅巴,抬起了头来。当看到正一脸爱怜地望着自己的爷爷和nǎinǎi,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把手中的锅巴举了起来:“小囡囡吃饱了,爷爷,nǎinǎi,你们也吃!”
“小囡囡,小囡囡,爷爷和nǎinǎi不饿,小囡囡你吃,你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那位老人和老妇看到小孩子如此的懂事,眼泪那里还忍得住,紧紧地抱住了小孩子,一边强笑着,一边却已是泣不成声。
“不,爷爷,nǎinǎi,你们也有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们也吃点!小囡囡真的吃饱了!”
小孩子捧着手里的锅巴,硬要塞给两位老人。一时间,三人你让我,我让你,却是谁也不肯吃。
看到路边这副感人的场景,沈富的眼睛不由湿润了,而一颗心也是猛地抽紧,胸口更是有一种难以喻意的东西,堵得他透不过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