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伊莫顿的预计,只需要三天左右就可以将逃跑的公主带回王宫。然而事实总是出乎预料。
如今他们已经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不过走了行程的一半。究其原因,就是娜菲迪莉太会折腾了,弄得伊莫顿身心疲惫。
在伊莫顿法力耗尽被迫让沙鹰停到地面,或者夜晚休息、补充物资的时候,娜菲迪莉便找寻一切机会偷跑。
装病、假装深情地告白服软、娇生惯养指明要这个那个的来折腾人算小意思的,暗地里她还不择手段地下毒、催眠、以及制造各种意外让伊莫顿应接不暇。
要是诡计被伊莫顿发现,就扯破脸皮直接操着怨力凝聚的阿努比斯和他激战——短短一个星期,两人起码打了十多次。
伊莫顿有心想教训一下对方,不过毕竟人家是公主,他也不能太过分,二来,娜菲迪莉相当能屈能伸,要是打不过还没给伊莫顿教训的机会,就直接收手嘴里说着不玩了要睡觉。弄得重生后心性淡漠的伊莫顿也憋了一肚子火,冷冷睨着她施施然回屋的背影,火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恨不得用黄沙巨手一巴掌拍死这个妖孽。
两人一路就这般斗智斗勇,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了底比斯边上的一个小镇内。
“公主,今晚我们在这里歇最后一晚,明天您就可以回到法老身边了,法老一直担心您的安危,这一路用飞鸽传书催了我好几次了伊莫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带着一丝即将解月兑的如释重负。
一路的单独相处,被她各种折腾,伊莫顿对娜菲迪莉的公主身份也失去了应有的谦卑和恭敬。他了解了娜菲迪莉的脾气,“法老”两个字绝对是她的逆鳞。
果然,伊莫顿故意说的话刺的娜菲迪莉脸色一僵,想到从伊莫顿手里逃月兑无能,马上又要见到对自己别有用心的法老王,一时连和伊莫顿抬杠的心都没有了,神情恹恹地应了声,撇下伊莫顿独自回到给她安排的房间了。
躺在床上,心思辗转地定下了关于未来的计划,娜菲迪莉起床去找伊莫顿,打算好好和他“看看月亮,谈谈心”。
此刻,一轮明月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四周一片寂静,呼呼风声卷起地上的尘埃,再徐徐落下。
娜菲迪莉环顾四周,昼夜不灭的烛火映照着墙上刻画着栩栩如生的众神之像,门前,手持三叉戟的阿努比斯高大的雕像静默着守卫这里。
这是当地的一处神庙。一路行来,伊莫顿都带着她住在神庙里。在古埃及,平民对神祗的膜拜是极其热衷的,各地都大兴土木修建神庙,神庙可谓当地最豪华的建筑。
这个时辰伊莫顿应该还在内殿里做晚仪……
娜菲迪莉转了转眼珠,悄悄分出一律常人看不见的透明魂念,幽幽地飘向了戒律森严的内殿,视若无睹面前的夯实墙壁穿了过去——
一路行来,不仅伊莫顿对娜菲迪莉多了几分了解,娜菲迪莉多少知道伊莫顿的性格。
看上去圣洁端庄的大祭司,做早仪祈福时光头上的反光、身上散发的光辉简直要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顶礼膜拜。
然而,娜菲迪莉看来,她偶尔把伊莫顿惹毛时,对方眼里一闪即逝的隐郁狠戾,都表明他并不是表面那般圣洁平和的。
娜菲迪莉非常愿意抓住对方的把柄,继而威胁他放走她。
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谁知道伊莫顿是在无人的内殿虔诚地做着晚仪,还是看着h漫一心沉醉在给自己撸炮中呢?(喂!)
娜菲迪莉闭上眼,陷入冥想的状态。
魂念所见都清楚地反映到她的脑海中,她仿佛搭乘着飘渺虚无的空气,幽幽穿透墙壁、盘桓在安静无人的内殿。
伊莫顿,此刻并不在这里。
奇怪,伊莫顿不在内殿,会在哪里?
娜菲迪莉微微皱眉。
魂念茫然地盘旋了一会儿,忽然捕捉到后室传来细微的水声,小心谨慎地飞了过去。
四周墙壁上插着几只烛火,映照着偌大的水池中央伫立的英俊男人,他此刻低着头望着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垂眸陷入沉思般,一动不动。
光影半明半暗,他往日穿着的黑金长袍和繁复首饰都被月兑下,伊莫顿赤果着上身,露出精状结实的胸膛。一颗清透的水滴沿着他的胸口缓缓滑落,划过微微隆起的胸肌、紧绷的小月复,最后悄无声息地隐入腰迹白色棉纱的上缘。他□只着一条白色棉纱裤,棉纱短而薄,一吸水后就变成了半透明,紧紧贴着他古铜色的肌肤,清晰地勾勒出挺翘的臀部线条和前面雄伟的男性象征。
娜菲迪莉模模下巴,赞赏地点点头。伊莫顿不仅有魅力,身为男人的资本也非常雄厚呢!
……
……
等、等等,她才不是为了偷窥伊莫顿净身才特地使用了魂念呢!
收敛了荡漾的心绪,娜菲迪莉知道今天也抓不到伊莫顿的把柄,只得遗憾地准备收回神念。
临走之际,她看伊莫顿还盯着水面一动不动,便好奇地从他身后探出个头,想看看对方此刻的表情。
碧绿平静的水面,倒映出伊莫顿的脸。
宛如古埃及雕像般俊朗立体的五官、薄唇紧抿。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仿佛陷入不堪回首的过去一般,眼底满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悔恨。
“谁!?”
伊莫顿蓦地回神,一声厉喝,同时带着神力的手散发着一层金光,挥手就向娜菲迪莉的魂念凶猛抓来。
娜菲迪莉一惊,魂念崩溃化作看不见的光点散入空气中,悄悄回到她身上。
刚收好所有魂力,内殿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伊莫顿披着单薄的长袍,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四目相对,伊莫顿倏地顿住脚步,缓缓收敛了外露的凌厉杀气,只是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紧盯着娜菲迪莉,“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您不睡觉还在内殿门外做什么?”
娜菲迪莉面不改色,指指天空坦然说道,“今晚月亮甚圆,我睡不着想找大祭司一起赏月
伊莫顿眼神沉沉地瞥了一眼天边的圆月,“公主真是好雅兴
“雅兴一般一般,”娜菲迪莉微笑着欣然接受对方的夸奖,仿佛毫无所觉他是在嘲讽她。
“……”伊莫顿一噎,表情颇为复杂。
刚才净身的时候,他蓦地察觉到有人的偷窥,追出来就看到公主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站在门口,想也知道能做这事儿的除了具有神力的她就没别人了。
居然利用阿蒙神赐予的神力去偷窥男人沐浴……
再想想一路上,对方做的各种乱七八糟更破下限的事儿,伊莫顿顿感头痛,之前蓄积的一腔悲愤心绪都被这番打岔给折腾殆尽了。
“时候不早了,公主早点睡吧,明天就要进宫面见法老王丢下一句话,伊莫顿摆摆手,转身想要回内殿歇息。
“等一下
长袍下摆被人以不容拒绝地强势一把揪住,伊莫顿无奈回头,正撞入一双闪烁着意味深长目光的眸子里。
“伊莫顿,你是伊莫顿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如珠玉缀地,声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她笑容中透着笃定。
沉默了下,伊莫顿唇边泛起一丝别有深意的微笑,“那么,娜菲迪莉公主,您是吗
“……”
身形高大的男人和娇小的白裙少女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彼此,目光对视间仿佛有两束无形的电光碰撞摩擦,火星四溅。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其实对于看过电影的娜菲迪莉来说,这个时候的伊莫顿和电影里的大反派差的太多也是正常的。毕竟谁都不知道伊莫顿背叛法老前是否如白日里这般神圣高洁,不可侵犯。
只是一路的相处,多少让她发现端倪。特别是刚才不经意瞥见的伊莫顿痛苦悔恨的模样,不禁让人产生疑惑,如果是原本的伊莫顿,他从平民的孩子成为权势滔天的大祭司,人生可谓一帆风顺,怎么会有让他悔恨的事情?
除非……
眼前的这个伊莫顿,是重生的。
是那个与安苏娜相爱为情而死、痛苦承受虫噬之刑三千年结果好不容易复生,却被深爱的女人自私逃跑的背影再次打入地狱的,可悲可怜的伊莫顿。
不可思议的猜想是吧。然而对于黎落来说,自己都在梦境中穿越还带回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家伙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对心思缜密的伊莫顿来说,娜菲迪莉的马脚也露了不少。公主两世性格有差,如果说是他的意外重生而改变了一些现实,这种解释他也能接受。不过不仅如此,嫁给法老王延续阿蒙神的血脉,对王室的人来说无上荣耀的事情,她却唯恐避之不及,这一点怎么想都有猫腻。
只是路途上,他多次不动声色地用王室秘辛来试探娜菲迪莉,娜菲迪莉流畅的对答都显示她是原主无疑,并非他所以为的魂魄被人替代。
对彼此的秘密,两人之前都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戳破谁的伪装,因为都知道即使说破又能怎样?周围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两个听上去荒谬之极的话语。
伊莫顿原想着明天把人送回去他就交差了事,不过在这种时候,娜菲迪莉却主动说破。
娜菲迪莉深深看了一眼伊莫顿,用云淡风轻的口吻回答,“我的答案,和祭祀大人的一样
“呵,”伊莫顿笑了笑,往后靠在墙上,双臂环胸睨着她。万人敬仰的大祭司白日里虔诚谦卑的外表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泄出被埋藏千年的木乃伊“神挡杀神”的傲然霸气,“既然如此,公主何须此问?”
娜菲迪莉眨眨眼,“啊,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大概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不愿嫁给不爱的人、想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纤细孱弱的手指随着清朗声音的述说,旋即一一握紧,宛如将某种无形的东西用力攥紧在掌心。
娜菲迪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定定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夜色沉沉,沙漠的风吹的烛火摇曳晃荡,光影明灭间,随意披着黑袍的男人站在那里的身上散发着,眼神深不见底。
她伸出手微笑着邀约,“伊莫顿,用阿蒙神所赐予给我们的神力,来拯救这个腐朽的埃及吧
她高高扬起手,双眸坚定、声音铿锵有力,“我愿倾尽其力,拯救黎明苍生,愿四海升平,我埃及繁荣昌盛,无人胆敢觊觎!”
不愿成为别人操纵的棋子,那就要成为下棋的人,不是吗。
这就是娜菲迪莉一开始就做好准备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这样,毕竟对当过总统的她来说,当女王也很麻烦。
她只是想过一下平凡人的生活啊,却每次都被迫推向权利漩涡,真是烦恼。
伊莫顿垂眸,其实她的话他曾经也考虑过。作为政治觉悟不输于法老王的大祭司,他比谁都清楚有着神力的公主会意味着什么。
神权和王权的合二为一,以及对方展露的政治抱负,如果是她登上那个位子的话……她的愿望也指日可待吧。
之前没有多言只是不想插手这场纷争,不过看着少女闪耀着自信光辉的脸,听着气势豪迈的话语,他如止水的心竟起了一丝波澜。
重生后的他只有一个愿望——信仰阿蒙神,忠于君主,拯救苍生。
忠于君主……他也并没有说一定要忠于哪个君主。
良久之后,伊莫顿一手按住心脏的位置,浅笑着缓缓躬身,“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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