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段锦睿谋害先帝,妄图谋逆,罪无可恕,本当千刀万剐,念其为朕之血亲,朕不忍之,今赐其美酒,白绫……钦此!”
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一柄匕首,三样夺人性命的东西放在锦色托盘之中,呈到男人的面前,金色的杯子,雪白的长绫,银色的匕首,极尽华贵耀眼,在幽幽夜色的映照下,仿佛是嗜人的巨兽,张开了狰狞的獠牙。♀
“新帝?跳梁小丑尔!”
一直静坐在锦凳之上的男人勾了勾唇,冰冷的容颜,因着这一点不屑的笑意,含了绚丽,让男人面前宣完旨的人微微恍神。
“大胆段锦睿,陛下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给你一个保住最后尊严的死亡方式,你还有异议!”
柳墨言身边跟着的大内总管胡横厉声呵斥,段锦睿冷冷地一撇,那久居上位的威严,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
“您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柳墨言有些不满地看了胡横一眼,回过头,对着段锦睿躬身一礼,月光悄悄移到他的侧颜之上,比花绚烂,比月娇媚的一张惊艳容颜,迷离了人眼。
“……”
男人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出声的瞬间迅速地咽入了月复中,唇边的冷笑敛去,带着些怅然若失:“柳将军,本宫已经是败军之将,不需要你如此客气……”
“您现在还是太子!”
柳墨言的态度恭谨自然,仿佛真的还是在对待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一般,连这个时候,都滴水不漏,不愿意出一丝差错,可惜,却是对他这个‘外人’才会如此,段锦睿默默地叹了口气,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忧心:“本宫不想要见到这个奴才,扰了本宫最后的清静!”
“逆贼,你知道洒家是……”
“啪!”
的一声,迫不及待出来刷存在感的内监总管被柳墨言一脚踹中胸口,吐血倒地。♀
“滚!”
入鬓的眉斜挑着,满是桀骜,胡横咬了咬牙,在看到柳墨言唇边灿烂之极的笑容时,打了个冷颤,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你不应该如此对待他身边的人……”
段锦睿端起托盘中的金杯,手腕轻轻晃动,如同闲话家常一般。♀
柳墨言冷哼一声,坐到了段锦睿的对面:“一条狗而矣,不配我另眼相待!”
“如此说来?我却应该为自己得到柳将军的重视而自豪了……”
平淡静逸的面容,丝毫不见话语中的感情显现,柳墨言忽然佩服面前的男人,不止是以前互为敌对,互相谋算时佩服,现在,更加佩服。
“本宫死后,希望葬在城外浮云山桃花谷中……”
“可以!”
“多谢!”
段锦睿的手肘撑起,杯中清亮的酒水,映照出一张雪色的容颜,眼中,没有绝望,惟有解月兑。
“殿下!”
一声惊呼,远处宫廷侍卫,拦住了一个满面憔悴的美丽男子:“求求你,殿下从来没有什么争夺大宝的心思,先帝不是殿下谋害的,求求你放过殿下,求求你看在……”
“住嘴,不要求人!”
段锦睿冷喝一声,阻住了自己宠爱的侍人接着求情的话语,男人的唇紧抿着,那是比任何人都骄傲的一面,即使死,也绝不求人。
“殿下……”
临思年美丽的眼珠子中,缓缓淌下了晶莹的泪珠。
看着两个人情深厚谊的样子,想到段锦睿为了这个美丽的男子做出的事情,真的称得上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自己心爱的那个人,是否能够做到面前男人一样的深情?
那个猜测,他不敢想下去,辣手如柳墨言的心底也有些感触:“带他离开,不要再放任何人进来!”
侍卫将犹自挣扎不休的临思年押走,柳墨言沉吟了下:“等到殿下去后,在下会放他离去的!”
“随意……”
段锦睿恍神了一下,随口应了一句,却将酒杯放下,将手伸向袖中,在柳墨言警惕的眼光中,拿出一块玄色令牌:“这是隐龙卫的调令,见令如见人,便当是我……本宫报答你的!”
“殿下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柳墨言挑了下眉,他自是知道隐龙令的重要,那是惟有帝王才可以调动的属于皇室的秘密杀手,越发不会相信将死的前太子会那么好心给自己这样连新帝都觊觎的东西。
“本宫要你发誓,此令只可用于自身,不得给与任何外人,尤其是,段锦容,他那个人,也许不像是你看到的一般……”
“挑拨离间的话从来没成功过,到了这最后的一刻,殿下何必再试,不过既然殿下对锦容成见已深,柳墨言在此立誓,若是将隐龙令交予段锦容,便让我众叛亲离,死于最爱之人手上!”
柳墨言弯唇轻笑,玩笑一般接过那块令牌,发起毒誓,喝水似的简单。
“现在,殿下请上路吧!”
微微弯子,柳墨言笑的如花烂漫,没有了方才的可惜。
段锦睿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劝说:“本宫知道你爱九皇弟至深,只是,身为皇帝,早晚后宫佳丽三千,你是个男子,有时候,顾虑更多,龙令在身,起码你不会孤军奋战,你会有后路……”
段锦睿连自己将死都是无所谓的,却偏偏看不得他信任段锦容,方才的些许英雄相惜之意,瞬间消散了一空,柳墨言道:“请殿下上路!”
“你走吧!”
段锦睿的身子微微佝偻,似乎是不堪重负的痛苦,他在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冷漠之后,终于死了心:“府外重重包围,本宫逃不了”
柳墨言走到假山的时候,听到了凉亭中酒杯跌落地上的声音,哐啷一声轻响,打碎了一地洁净的月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仰望明月当空,笑了起来:“锦容,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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