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熟悉的旋律,很清亮的嗓音,这样的搭配唱出来的鲁冰花虽然有点稚女敕,却让二愣和李雅馨听的如痴如醉,如同天籁一般,生怕漏掉一个音符。レ思路客レ这是多少孩子童年的记忆,细细咀嚼,很值得让人回味。
但让二愣不明白的是,一个年龄可能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怎么会将这首鲁冰花唱的如此的悲凉而又悠扬,即使最后的余音都有点绕梁三rì而不绝的味道,这么说或许有点矛盾,可听在二愣的耳中就是如此。而且这也明显和他的年龄气质不符啊!
歌声还在继续,即使隔着一扇门,也挡不住它飘向小巷,飘向更遥远的地方。
“很奇怪?”刚才那位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从门里出来后,凝视着二愣和李雅馨,话语中略带着一丝沧桑询问道。
二愣点点头,他现在不仅是好奇这个叫虎子的小男孩,更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对夫妻能教出这样的孩子。都说音乐是打开心灵的窗户,二愣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认为,小的时候,爷爷站在棺材铺的门前,对着山下吼着那一首首字正腔圆的秦腔,如同饱蘸热血贯长虹一般,给二愣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这个年岁不大,总爱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孩子也给了他这种感觉。
“你们跟我进来吧。”老太太领着二愣和李雅馨向着他们家中走去,到了客厅,倒上茶水,示意二愣和李雅馨坐到沙发上,老太太将拐杖靠在客厅的角落,从旁边模来一个小板凳,坐下后说道:“人老了,不习惯坐沙发,还是小板凳坐起来舒服,其实虎子爸妈一年前已经去世了。”
“啊?”李雅馨到底是个女孩,没想到老太太最后的一句话竟然得来的结果是这样,虽然刚才只是见虎子第一面,但这个爱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小男孩着实讨人喜爱,如果真按照老太太说的那样,那老天爷对这个小男孩似乎有点太过于残忍。
“怎么回事?虎子不是说他爸妈一年前出差了吗?”李雅馨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太太长叹一声,那满是褶皱的脸上显的越发沧桑起来,缓缓道:“那是我们街坊邻居骗他的,虎子这孩子挺可怜,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个家,每天除了上学,就是盼望自己的爸妈赶快回来,毕竟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和他再亲昵,也抵不过父母的爱。但他爸妈已经过世了,我们总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就统一了口供,说他父母出差了,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二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这是街坊邻居善意的谎言。
似乎是由于年龄大了,老太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不停的开始喘着粗气,李雅馨赶紧从旁边的水壶中给老太太倒了一杯开水,老太太盯着李雅馨那清丽月兑俗的脸蛋,欣慰一笑,说道:“你们可以叫我李nǎinǎi。”
“嗯,李nǎinǎi好。”二愣和李雅馨同时出声说道。
“其实有很多人跑来问过虎子家的房到底租不租,可是只要来问的,都被我挡了回去,我曾经也试图劝说过虎子,让他将门口的招租广告撕掉,可是这小家伙不答应,说是他爸妈贴的,看到广告也就等于看到了他爸妈。”说到这里,李nǎinǎi顿了顿,眼神中露出一丝溺爱之sè,随后继续说道:“虎子的爸妈是去年死于一场车祸,当时的事故太大,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加上虎子的家里人是从山东乔迁到我们陕西这里,山东那边的亲戚早都找不到,我们几个街坊邻居就寻思着不要让孩子看到父母那个样子,这样会对虎子留下心里上的yīn影,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二愣心里一震,都说我们如果先父母而去,他们的泪水会使太平洋为之涨cháo,可话说回来,如果父母在我们年幼之时,先我们而去,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在潘家湾的时候,二愣可是深有体会,那些村里和他们兄弟俩同龄的孩子总是在背后地里骂他们兄弟俩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为这个,二愣从小到大没少和他们打架,可是打来打去,最终得来的结果还是一样,他们兄弟俩确实是吴秋雨一手养大的,自己还好,还有哥哥吴青山这个伟岸的男人在前面为他遮风挡雨,可虎子这小孩子有什么?
“哎……”李nǎinǎi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一骗就是一年多,当时看虎子的确可怜,我就帮他买了一把吉他,说什么时候学会弹吉他,什么时候爸妈就回来看他,可吉他学会了,虎子爸妈还没回来,然后我又说什么时候能学会唱好听的歌了,爸妈就回来了,结果就是虎子每天早上的必修课就是弹着吉他,唱这首鲁冰花,听着歌词,我都跟着辛酸,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女圭女圭想妈妈,可天上的星星就算是会说话,地上的女圭女圭就能不想妈妈了?虎子他爸妈是好人,和我们相处快十年了,没有和街坊邻居多说过一句话,我就纳闷了,为啥这世界上的好人不能活的时间长点,反而让那些祸害能长命百岁?”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二愣回答道:“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别人不租,为啥您愿意租给我们俩个?”
“你们信命吗?”李nǎinǎi反问道。
二愣和李雅馨摇摇头。
“我父亲以前是看风水的,说白了,也就是yīn阳先生,传到我这里,虽然没学到多少东西,但简单的面相我还是能看懂的,你们俩人的五岳三停都jīng气神饱满,绝对不是坏人,这点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看出来,其它的也就不多说了,总之你们是虎子家里的第一个租客,也是最后一个,虎子那孩子虽然外表看起来调皮一点,但心眼不坏,以后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下,另外今天我告诉你们这些的别告诉虎子。”李nǎinǎi最后提醒道。
二愣和李雅馨再次点头,其实不用李nǎinǎi提醒,他们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虎子,其实说起来,虎子至少比二愣强,至少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还见过自己的父母,感受过父母的爱,可他呢?只有晚上做梦时才能在梦中见到那个模糊的背影,吴秋雨教导二愣,说《涅槃经》里面有句话叫做: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可二愣不明白,自己也就他娘的只活了这么一世,怎么就失去那么多呢?
李nǎinǎi干咳一声,端起茶几上的白开水,二愣回过神来,扯了扯李雅馨的衣角,向着屋外退去,他明白,李nǎinǎi该说的已经说完,不该说的也透漏了那么一点,最后的这个动作叫端茶送客。和爷爷相处了这么多年,老一辈的规矩二愣还是稍微懂点。
从李nǎinǎi家里出来后,二愣忽然发现,冬季的太阳光竟然有点刺眼,二愣用手遮挡在额头前,以为这样会好很多,其实也真的好了很多,但手是遮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同时也遮住了天……遮住了来来往往的人心……
“有心事?”李雅馨拍了拍二愣的肩膀。
二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和来时一样,让李雅馨坐在后座上,向着学校骑去,这次,二愣骑的很慢,如同龟爬一般……
既然找到了房子,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二愣基本上没有什么行李,只有来时背的那个布包,剩下的就只是李雅馨的行李,骑着自行车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二愣跟着李雅馨来到她们寝室,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李雅馨给舍友留了一张纸条,随后二愣扛着大包小包下楼,将东西在后座上绑好,二愣推着自行车向着学校财务室走去。
今天是十五号,学校发工资的rì子,这也是二愣刚才为什么有底气拉着李雅馨去租房的原因。想着两千五百大洋就要入账,二愣别提有多乐呵,只要付了房租,就能开启和李雅馨同居的rì子,财务室门口此刻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二愣将自行车撑到一旁,示意李雅馨在旁边等等,小跑着加入到了排队领工资的大军中。
等终于轮到二愣领工资时,财务科那个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大姐说没有二愣的工资,在电脑上查了半天,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查无此人。
“陈姐,您要不在查查?”二愣有点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张奎这个月忘记将自己的考勤表递上去?
这个姓陈的大姐在键盘上模索了一阵,查来查去,还是那个结果,借用了财务科的电话,给张奎飙去一个电话,问清原因后,二愣也有点傻眼,他被学校炒鱿鱼了。
二愣虽然长的憨傻,但心里不傻,知道肯定是程泽明搞的鬼,可干一份活,拿一分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学校不和自己讲理,那自己也用不着和学校讲什么理。
不就是没工作吗?自己每个月在外面罩场子,也能拿个万把元,此刻的二愣终于是露出了潘家湾那个升斗小民的气质,从旁边搬来一把长椅,直接堵在了财务室的门口,外面领工资的人进不去,里面领到工资的人出不来。
二愣不是那种把简单事情弄复杂化的人,如果两点一线之间的距离最短,那他绝对不会去绕路,拐弯抹角不是他的xìng格,所以他选择了这个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果不其然,二愣这样一搞,后面那些排队领工资的辛勤园丁不干了,开始唾沫飞溅,给二愣上起了思想品德教育课。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让开?要不然我打电话叫治安科了。”一个秃顶男人语气严厉的训斥道。
二愣一副你们尽管打的欠揍模样,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二愣就是不让开,而那个喊打电话的秃顶男人也是不客气,给治安科那边打了一个电话,片刻后,高琼帅领着一帮治安员,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财务室这边杀来,想看看到底是谁那么不长眼,竟然敢在学校捣乱。
可刚到财务室门口,高琼帅傻眼了,后面那些抄着橡胶棍的治安员更加傻眼,见到竟然是二愣这个瘪犊子堵在门口,那些小跑而来的治安员满心的火气顿时间烟消云散,开什么玩笑?让自己这帮人将治安科的队长拖走,以后还想不想在治安科混了?
“你们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治安科难道不管这些事情?”秃顶男人语气不满的说道。二愣做了队长之后,基本上不太露面,秃顶男人就算是见过,也没有印象。
治安科一帮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哪里会吃秃顶男人的这一套,对秃顶男人的话置若罔闻,坐在财务科门口的路沿石上晒起了太阳,任凭那个秃顶男人在哪里瞎嚷嚷。
“怎么回事?”高琼帅走过去,看向二愣,疑惑道。
二愣躺在长椅上,无奈的耸耸肩:“我被炒鱿鱼了,学校不给我发这个月的工资。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讨个说法。”
一听二愣这么说,高琼帅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学校明显的在欺负他们这些乡里人?还不等二愣回过神,只见高琼帅挺着啤酒肚从旁边又搬来一把长椅,直接挨着二愣,堵在了财务室门口,这下更加热闹了。
秃顶男人没想到治安科竟然和二愣混在一起,指着高琼帅,气急败坏的说道:“我要去投诉你,你身为学校治安员,拿着工资,竟然不履行自己的职责。”
高琼帅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那秃顶男人被气的浑身一颤,一跺脚,转身向着校领导办公室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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