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痛揭穿了伤口愈合的假象,一波一波强势地轰得连翘呼吸不能,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因为这个人哭干泪睡不着,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怀里琪琪的小手挠着她的脖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地上,娇娇地嚷着:“妈妈,熊熊……”小丫头并不明白此时大人间的暗涌,看到地上有她喜欢的玩偶就要去拿。
稚女敕的声音提醒了连翘必须做出反应,她第一次忽略女儿的意愿,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似乎不预备和蒋凤麟说话,转身就走。
“琪琪妈妈,你看,琪琪的膝盖擦伤了,是不是先处理一下?”园长顿了顿又说,“这位先生也受了伤,我带你们到附近的社区医院吧,这次真得感谢你了,费用都由幼儿园负担。”最清楚事发经过的幼儿园老师和警察一道回了派出所,留下园长善后,她把连翘急于离开的反应理解为太紧张了,可救了孩子的先生还在,怎么也得道声谢才是。
蒋凤麟低眸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又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连翘,缓声说:“也好,麻烦您了。”
有园长的话在前,连翘再反对就不近人情了。
她只能木着脸抱着琪琪跟在园长后面,几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医院走去。
“叔叔,熊熊。”巴在连翘身上的琪琪一直往后头伸手,“琪琪要。”
连翘听到后头的人温和地说:“是熊猫,不过它要回家洗澡,洗干净了才能陪琪琪玩哦。”
可小姑娘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纪,只隐约知道自己得不到玩偶,嘴巴一扁就别扭上来了。
听到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温柔语调,连翘身体更僵了,心烦意乱地拍着女儿的背哄着:“琪琪乖,不能要别人的东西,知道吗?回去妈妈给你买。”
她抱紧了孩子,琪琪虽然不认生,可也不是对谁都能撒娇要东西的。而想起来刚才蒋凤麟见到她们,并不像她见到他那般讶异,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只说明了一种可能,他早就知道她们的存在。
他手段那么多,尚且不能把她骗到最后,她那丁点小把戏,能骗得了他?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社区医院,头也不敢回,自然就没见到,蒋凤麟听到那句“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后,脸色变得多难看。
在她的眼里,他已经成了别人?
社区医院里,琪琪只是小擦伤,简单做个小处理就可以了,蒋凤麟就没那么走运了,被小刀划到的伤口不深,却很长,流了很多血。看见的人都替他觉得疼,他反而没感觉似的,眼睛只盯着站在外面的连翘看,期待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可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并未留情,与他匆匆对视后就迅速别开,非常冷淡。
虽然早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可蒋凤麟还是忍不住失望,手里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心里的痛。
和外头的闷热不同,医院的走道阴阴凉凉的,连翘只有在女儿身上才能体会到一点暖意。
原来别后重逢竟然是这样苦涩的滋味。
他为什么还要出现,不是应该娶妻生子了吗?何必再来牵扯不清?
蒋凤麟从诊疗室出来,一只袖子已经被剪开,手臂被纱布裹了一层,狼狈的模样有些不符身份,刚才就打了电话回去让张伯送衣服来。
园长再次跟蒋凤麟道谢,连翘也不得不正式面对他,用僵硬的声音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蒋凤麟似乎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强调,淡淡笑着:“不客气,应该的。”早已收起了方才的落寞。
同一句话,不同的人听是不同的意思,园长只觉得他仗义好心肠,连翘却感觉到他意有所指。
应该的,应该什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连翘逼迫自己空白一片的大脑拼命思考,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小美琪还给她“添乱”,冲着蒋凤麟喊:“妈妈,叔叔也要呼呼……”
呼呼就是心疼伤口,给他吹吹,连翘经常这样哄孩子。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的,大人给她呼呼,她也有样学样的给大人呼呼,显然蒋凤麟给美琪的印象很好。
蒋凤麟心里一暖,忍不住模了下小丫头软软的头发:“琪琪真乖。”
她亮亮的眼睛弯起来跟明月似的,就这么简单稚气的一句话,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是他的女儿啊。
可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幕温馨,恰好拯救了连翘的不安。
风风火火赶来的贺骏驰满眼焦急地赶来:“小翘?琪琪怎么样了?”他一接到电话就马上飞车过来,幸好路上不堵,不然简直要急出心脏病了。
琪琪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贺骏驰身上,高兴地喊着:“爸爸!爸爸!”
软软的头发从指间溜开,蒋凤麟只能眼睁睁看着丫头钻到了贺骏驰的怀里,好不亲昵,他微挑起眉,收起微笑沉默着。
这样的场合让连翘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应对才合适。
贺骏驰确定了女儿和连翘都没大碍,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意识到忽略了旁人,贺骏驰抱歉地抬头笑着道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您是……蒋总?怎么这么巧?”
“是啊,我刚好在。”蒋凤麟不想多做解释,贺骏驰抱着琪琪,理所当然站在连翘身边的举动让他十分不舒服。
贺骏驰再次真诚道谢:“蒋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拐卖儿童的新闻看得多了,却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跟前,他光是听经过就已经心有余悸。
蒋凤麟只是把目光放在琪琪身上,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连翘一直绷紧着神经,就是后来上了车,人也还是僵着的,蒋凤麟的出现,让她再也无法平静。
两人默契地没把这件事告诉古明芳,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琪琪受了惊,这天晚上就特别不安分,贺骏驰和连翘两个轮着哄,也几近半夜才把她哄睡了,小脸蛋还有泪痕。
连翘一直担心白天的事会影响到孩子心理,又懊悔又难受,连“以后都不去幼儿园了”这样的话都说了出口,可见是怕极了。
贺骏驰就安慰她:“今天只是意外,你别再自责了,总不能以后都不让孩子出门吧?我们往后谨慎些就是了。”
幼儿园老师晚上来过了,一来看琪琪,二来是道歉,一再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请求他们家长谅解。
原来下午放学时,小孩子都排队等在门口,连翘每天都会早到一点接孩子的,所以琪琪总站在前面,谁知连翘有事晚来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多,有个陌生女人来问孩子人学的事,老师隐隐觉得不对劲,没想到那女人趁机就夹了个孩子坐上等在一旁的电动车跑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老街区巷子多,所以转眼人就没了,几个帮忙追去的家长都无功而返。
好在得了蒋凤麟相助。
连翘本就心神不宁,听了以后更加沉默,贺骏驰陪着老师说了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作为母亲,听一遍就再难受一遍,这是人之常情,贺骏驰心同感受,见她还是闷闷不乐,就提议说:“还担心呢?要不就换一家幼儿园?”
连翘摇了摇头,踟蹰了半个晚上,好些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的那个人,你认识?”连翘心细,注意到他对蒋凤麟的称呼。
贺骏驰颔首:“哦,你说蒋总?他是公司的合作商,上次去北京开会见过一面。”
北京?那就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连翘苍白的样子让贺骏驰越发担心。
连翘微掀唇,声音有些麻木苍凉:“骏驰,他终究是找来了。”
听不出悲喜。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猛于虎,昨天扛不住去看了医生,开了十天中药,内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