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浓浓的乏意便涌了上来,几人随意的洗了洗,就爬到床上睡了。
明亮的月光照进屋子里,照在熟睡的人的身上,陆二好像做了个梦,梦中有个人抱着她在月光下跳舞,她好像还可以听见那熟悉的旋律,“安……”她的唇轻轻弯起,只有一个幸福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可是,她紧闭的双眼却有晶莹的泪珠滑落,落到枕头上,然后被吸进去,不留一丝痕迹。
经过昨天的相处,小玲和小燕对贺琳虽然仍是没有好脸色,较之往日却已经好了很多。
小燕从外面进来,看到陆二在对着一张纸发呆,凑过来一看,惊叹道:“好漂亮的手链,姑娘那日在德宝号定做的首饰就是它么?这是姑娘设计的?”
陆二笑道:“我哪有这能耐,是曾经在别处看过,就记住了。只是这手链经过很多道工序,还有一些特殊的材料,也不知道德宝号的人能不能做出来。”这是安亲自设计的,是她最喜欢的东西,重新做的虽然比不上原来的,也是个慰藉。
小燕想了想,道:“小燕跟着姑娘也算见识了些好东西,这条手链上有些技艺从未在其它首饰上见过,所以,德宝号的人能不能做出来,小燕真的不知道。不过呢,德宝号手艺最好的成师父的父亲在内务府做事,手艺比成师父还好。据说,经他的手打造的首饰都和那些珍宝收藏在一起,用来赏赐别人以示皇恩的,就连最受宠的妃子公主都不一定能得到。所以我觉得,如果成师父做不出,自然会找他的父亲,可若是成老师父也做不出,那就不用想了。”
陆二道:“所以,今天我们还要出去一下,这两日是沐休的日子,成老师父会回家。到底能不能做出来,今天应该有定论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小燕笑着点点头,又摇头道:“还是不要了,院子没人看着,我不放心。”
陆二道:“怎么了?”
小燕道:“上次回来,我发现房间里有些东西放的不对,我还以为是记错了。我问了小玲,小玲那里也是一样。我们的院子从来只有几个做粗活的进来,姑娘的房间还有我和小玲的房间都是自己收拾的,所以,一定有人趁着我们都不在,进了我们的房间。姑娘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吗?”
陆二摇头,她的房间又不是自己整理的,有些东西的位置变了,也没有太过注意。东西只是放的地方不对,应该不是窃贼,很有可能是花大姑那边的人。不过放在外面的都不是重要的东西,纵然被翻过也没有太大关系,但有人不经允许就到自己的地盘上乱翻,总归时间不舒服的事。
陆二道:“既然这样,那你和小玲就留下,有贺琳跟着就行。”
小燕道:“姑娘是要去德宝号,贺琳并不是我们的人,如果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告诉了花大姑,我们会不会有麻烦?”
陆二笑道:“能有什么麻烦?哪些产业又不是我的,我不过是到时间分点银子而已。贺琳被她父母保护的太好,根本不接地气,若是能发现不对,我还真要佩服一二了。”
小燕想了想,贺琳在很多事情上的确不太灵透,道:“这么多天看下来,贺琳是个很单纯的人,也没有坏心眼,她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姑娘何不……”
陆二道:“她现在并不需要别人拉她一把,只要跟着我,把我的情况告诉花大姑,花大姑就不会为难她,还会给她的母亲治病。贺琳因为家变和被骗而变得有几分麻木,暂时不会想的太长远。她现在的处境在你看来是不太妙,但对于一个刚刚被迫从温暖的巢中出来就被风吹雨打的小鸟来说,却是不错的栖身之所。等她从麻木悲伤中解月兑出来,急切的想要月兑离这里,那时候我们的帮助就是雪中送炭。钱花出去,就要得到足够多的好处,现在不是帮她的好时候。而且,贺琳值不值得帮,还要再看看。”
小燕点头表示明白。
陆二走进德宝号,伙计走上来道:“陆公子,成老师父在隔间等着你,请随我来。”
陆二点点头,对贺琳道:“德宝号的首饰在京城很出名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用帮少爷省钱。”
伙计拿眼睛在两人身上溜了个来回,似有所悟的笑了笑。贺琳虽然心知陆二是个女子,还是脸一红,瞪了那伙计一眼,转身走了。
陆二进了雅间,发现里面坐的不只是成老师父,德宝号的老板德叔也在。几人见过礼后,德叔亲手捧来一个盛放首饰的托盘,赞叹道:“这是陆公子定做的首饰,成老师父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给皇室以外的人制作首饰,连带着我这德宝号的师父们跟着大饱眼福。”
陆二笑着揭开覆在托盘上的软布,莹莹细碎的光辉便吸引了房中左右人的眼睛。成老师父悠悠的叹道:“为了做成这条手链,我有月余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更没有时间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陆二面上现出愧疚,道:“我并没有限定时间,老先生完全可以慢慢做,或是交给成师父,何必非要自己动手,若因此熬坏了身体,我可是成了罪人了。”
成老师父笑笑,道:“老夫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强烈的动手一试的愿望了,要不是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住,还要不了这么久。果真是学无止境啊。老夫自少年起便开始从师学艺,遇到攻克不下的难关纵使不吃饭睡觉也要弄个明白。后来得恩师推荐进入内务府,心中甚是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手艺得到认可,更是因为那里有前辈留下的手札,我在那里找到了一些失传许久的技艺。许多人都说我的手艺比之以前的任何一位大师都好,我虽然嘴上谦虚,心中也是颇为自傲的。手工艺人虽然地位低下,可是到了我这地位,也足以光宗耀祖了。只是自己再没了可以学习研究的,身边更是连个可以切磋交流的人都没有,每每想到此,心中总是有些空落落的。我看了小友拿来的图纸,其手艺之精湛,设计之巧妙,实是我生平仅见。我听德老板说,这手链的图纸是出自陆公子之手,敢问,这是公子自己设计的,还是在别处看过这手链的成品?”
陆二看到了他眼中的炽热,自然不会引火上身,道:“是在别处看到的。”
成老师父激动地道:“陆公子可知道他在哪里?”
陆二本来想随便编个人把他糊弄过去的,可是看到眼前的老人那种急切的样子,想好的说辞就有些说不出口。和那些把手艺当成饭碗的人比,成老师父无疑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他穷尽一生都在追求更高的境界,直到他的身边再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现在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可能有着不低于他的技艺,寂寞了这么多年的成老师父怎么会不激动?她毫不怀疑,哪怕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人名,地名,成老师父也会拖着他只剩半条命的身子去找,搞不好还要成为老人家这辈子的遗憾。陆二并不会因为这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心软,但他毕竟帮自己做好了这条手链,她就不能挖坑给人家跳。
陆二在原有的谎言上添一点,去一点,确定万无一失了,才满是愧疚的讲给成老师父听。成老师父听罢,心知不可求,叹了声知音难觅,一脸寥落的走了。倒是德老板看着那手链,眼中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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