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见所行之路离人群越来越远,回想起管毅心给她画的图纸,停住脚步问道:“这是去你的住处吗?”
蒋麒点头道:“我先把行囊送去宿倌,然后带你把整个国子学转一遍。这半天时间就是给我们安排行囊,熟悉环境的,下午才正式拜见夫子。”
胡兴笑道:“公子,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带三少爷四处转转吧。”
蒋麒把滑到他手肘的包裹拉回肩上,道:“住的地方换了,我不去的话人家不会给安排房间的。”
换房间?国子学里学堂和宿舍都是跟据学子的功名来安排的,如果蒋麒换了住处,就是说……
陆二不可置信的道:“你是童生了?”以蒋麒的年纪,参加的应该是童生试。虽然早就知道蒋麒聪明,但知道他是个童生,还是让陆二吃了一惊。想到瞿正清、郭谦,同样是正在读书的少年人,差距真心有点大。
“有点学问行不行,念过书的人几乎都是童生,童生试不是考取童生资格,而是由童生参加再往上考。我现在是生员,通俗点就是秀才。”蒋麒看到陆二吃惊的样子,先是得意,复又叹气道:“本来爹娘已经答应让我回家住,考中之后,爹就让我继续住学里。”
“叔父是觉得你在这里有人管着,进步很大,也是为你好。”陆二幸灾乐祸的道,“不过叔父就不担心,你像蒋勋一样投身官场?”要真是这样,蒋涵会什么表情那,想来不会很高兴。
蒋麒陆二直呼大哥的名字,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听陆二说眯了眯眼睛,道:“好主意,我回去跟爹说,我想弃商从文,看爹还会不会逼我念书。”
到了宿馆,蒋麒拿出证明身份的名帖递给负责的人,那人忙着整理名册,蒋麒站在一边跟他聊天:“听说这里都是两人一个房间?跟我一起的那哥们是谁啊?”
那人脾气很好,笑道:“是个挺和气的小公子,跟你差不多大,都是少年人,好相处。至于是谁,你上去了自己看,也许认识呢。”
蒋麒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谢。虽然还是不能一个人单独住,但比起以前五个人挤一个房间,已经很好了。至于那人是谁,好不好相处都不重要。
蒋麒知道了住处,就要离开。那人见陆二也要跟着一起进去,连忙拦住她道:“陪同的人只能有一个,你不能进去。”他看陆二衣饰华贵,年纪又小,猜测是跟着蒋麒来这里见识一下。本来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只是规矩在那摆着,他不严格点,会丢了饭碗。
蒋麒忙道:“他是来这里念书的。”向陆二使眼色,意思是把名帖拿出来,只要能证明他是国子学的学生,有人担保的话就可以进去。
那人接过名帖,仔细看了看,见是真的,就放行了。看着几人走远,小声嘀咕道:“这么小的个子,够十岁了吗?”
路上经过别的房间,门没有关,陆二往里面看了看,宽敞整洁,笑道:“条件很好嘛。”起初听蒋麒说五个人住一间屋的痛苦时,还以为房间很小,这样的房子住上十来个人都是绰绰有余的。
蒋麒哼了一声道:“这里是我出生以来住过的最简陋,最狭小的地方。”
陆二笑了笑,这里跟蒋家当然没法比。
到了蒋麒的房间,就见到一个小厮正正忙着把包裹还有书箱里的东西搬出来,放到柜子里。床上一人不知在做什么,背对着门外。那小厮听到脚步声,连忙转身,在看到他们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捧在手里的书都落到了地上,因为地板的原因,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蒋麒看向陆二,又看向胡兴,都不认识这人,当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失态。
倒是那声闷响惊动了床上的人,慌忙往被子里塞着什么,然后转身看了过来。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随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道:“冤家路窄。”
蒋麒唯一的室友,竟然是纳兰舍。
蒋麒怒道:“你不是住家里吗?怎么跑这里来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纳兰舍穿鞋下地,斜觅着蒋麒,嗤了一声道:“我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用你管。”纳兰舍也很郁闷,在书院里呆了三年,一直都是两头跑。好不容易说服家里搬到国子学,竟然跟蒋麒一个房间。若不是因为跟父亲保证过,再苦再累也要把这一年住到底,他会立刻收拾东西回家。
陆二很想笑,又觉得在这种气氛下笑不合适。蒋麒实在是太倒霉了,国子学不允许换房间,换室友,蒋麒要么不住在学里,要么就和纳兰舍朝夕相对,直到他考中秀才,重新分配房间。
见胡兴抱着书箱站在那里不敢动弹,这样端着可比走路的时候要费劲,蒋麒一时半会儿怕是想不起来这回事,对胡兴说道:“你先把二哥的东西放过去。”
胡兴也很累,感觉手都要断了,腰也疼得厉害。听陆二这么说,冲她感激的笑笑,又小心的看了眼蒋麒,蒋麒没答应也没反对,有些踌躇,低声道:“公子?”
蒋麒挥了挥手,胡兴忙点头答应,去收拾行李。
陆二笑道:“二哥,你不是总说纳兰公子家学渊源,博闻强识,很想跟他交个朋友,只可惜有点小误会。现在同住一屋,既能解开误会,又有了切磋的机会,真让人高兴。”
蒋麒拧眉看向陆二,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对不起天地良心的话?待看到陆二说起“切磋”二字时,眼中明显的恶作剧神色,顿时明白了。纳兰舍处处跟他为难,他早就想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以后吃饭睡觉念书都在一处,机会多得是。切磋?不把你搓掉一层皮,小爷跟你姓。
陆二见他想明白了,朝着纳兰舍的床上扫了一眼。他们进来的时候,纳兰舍慌慌张张的朝着被子里藏了什么,有秘密。
蒋麒也想知道被子里藏了什么,呵呵笑着走向纳兰舍,道:“纳兰兄,我看咱们之间一定有误会。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误会就该早点解开,男人大丈夫总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红眼,也惹人笑话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