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痕 十二 乡村婚俗

作者 : 虾米皇后

要去为女儿添置厚衣服了。レ思路客レ现在的小孩子好像是长得快,去年的衣裤今年根本都没法穿了。不过自己小时候是经常可以看到穿着加长的裤腿和袖子的同学的,加长的布料通常都已经不是原来的颜sè花纹了。那时有一首打油诗就是讲那种艰苦和朴素的,真正的艰苦,无奈的朴素。——“新一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不是过去的孩子不长个儿,只是过去的家庭没有能力用一件又一件的新衣服来满足孩子们rì夜增长的个头的需要。

金眉的童年生活应该算得上幸福吧,至少也是无忧无虑,因为家里的纸扎生意一直不曾间断过。但童年的金眉却是羡慕那些放了学可以结伴去打猪草、羊草的同学的,从放学到天黑的一段时光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小伙伴厮混在一起。金眉不需要做这些,所以,她不知道那些到天黑还没打满一篮猪草的同学在家里等着他们的是父母的训斥。

因为,后来跟伯伯家的那些哥哥姐姐聊天时,他们总一致认为,金眉是没吃过苦的孩子。还有一个原因是,金眉大伯、二伯家都是五个孩子,负担自然重些,金眉是那时少有的独生女儿,父母也不重男轻女。这对出生在农村的金眉来说,应该是比不用打猪草更加幸运的事情。

重男轻女,这对许多农村的女孩来说曾经就是枷锁,无法挣月兑。金眉的好几个女同学都是读完了小学就结束了学业,不是学习不好,不是没有兴趣,只是为了给家里的男孩的求学让路,或是哥哥,或是弟弟,一来省下费用,二来也要帮父母干活。那时还没有义务教育的提法。

金眉不明白,问父母为什么?父母说,男孩是要为父母养老的,女孩是要嫁出去的。估计父母也没法跟一个几岁的孩子去讲更多的什么传宗接代呀之类。但在金眉长大后,她反而主动理解了落后时期的重男轻女的历史意义,因为同样长大chéngrén了,许多农活只能由男孩来承担,大多数女孩的体格是无力承担的,重男轻女除去传宗接代之外就具有了特定时代的现实意义,男人是贫穷时期的生产力的主要来源。

金眉再大一些的时候,会帮妈妈将红纸糊到芦苇杆扎好的箱子的框架上,或者在已经糊上红纸的成了型的箱子的四角上贴上金纸,做得象木箱上的铜包角,或者是糊上金锁。有时候她也会剪些衣服,裤子,裤子比较方便,衣服稍微麻烦一些,因为还要剪许多小小的圆,作为钮扣,再一只一只地糊到衣服的门襟上。

现在,叶子都已经会做这些事情了。装进箱子里东西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美钞,但一成不变的是衣服还是那样剪,还是那样贴钮扣。

金眉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又买了些核桃粉、黑芝麻粉之类的冬季养生之品,准备过几天给妈妈和阿勇叔叔送去,再跟他们商量一下结婚的仪式的事情。

金眉特别想为妈妈办一次西式婚礼,都说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婚纱梦,但对于金眉的妈妈来说,可能曾经只是花轿梦,因为金眉小时候都不知道婚纱是什么样子。妈妈的年代大概连婚纱这个词也没见过,就算见过这个词,认识它的女人还不知道有几个呢,金眉的妈妈认识“纱”,却不能保证认识“婚”,因为她才读了一年的书。

爸妈的婚礼没有花轿。在爸妈结婚的年代花轿也已经退出了rì常生活。现在的年轻人也偶尔会复古地选择一场中式的婚礼,会有花轿,但已经不是当年的味道。

那时的婚俗还是有些繁琐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了这样的繁琐也会让人渐生出婚姻的庄重感,不会轻意撕毁这一生的契约。

那时娶一个媳妇,如果是媒说之言,那么从介绍认识,到最后缔结姻缘要经历好几个过程,而且,还有约定俗成的时间间隔,有点象现今的驾驶证培训,不得擅自缩短培训期限。

一般是媒人介绍双方情况——双方家长互访(有时也会带着孩子)——订婚——过礼——结婚——会亲。这样一个过程大约至少历时两年或更长,当然也有短一些的,特别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与人的交往、交流rì益密切了起来,这个进程明显加快了。那些zìyóu恋爱的,最后也会走一下这个流程,但基本会在半年里结束全部程序。

听妈妈说,那时人家来跟妈妈提亲,妈妈的爸爸,就是金眉的外公就自己找了个rì子悄悄地到爸爸家里去看了一看,回来跟外婆说,好像还不错,门口有好几口缸和瓦罐,(这是家里不缺少粮油的证明证明),纸扎生意好像也挺好,一间房里扎好的房子好几套呢。就这样,定下了妈妈的婚事。

一桩姻缘的缔结经常要耗费媒人的许多口舌和心血,切实体现了婚姻绝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的根本xìng质。

有一次姑姑为大伯家的女儿的亲事磨了好多嘴皮。男方住在隔姑姑家500米的地方,条件跟大伯家也相当,重要的是男方在一家国营的厂里上班,虽还是农村户口,但有这样一份工作在那时可是一个羡煞人的条件。这个冬天就要结婚了,该跟男方要的礼金480元也都要了,侄女偷偷跟姑姑说想要双24元的皮鞋出嫁,大伯就是不松口,最终,侄女还是穿了双棉布鞋嫁了,哭得撕心裂肺的。

金眉的小舅舅是在金眉七岁的时候结婚的,是在寒假里,为小舅舅准备婚礼前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金眉都住在外婆家。

新房布置好了,新婚前夜要请一个童男来睡一睡婚床,大概是为了招子吧。小舅舅也不能在结婚前单独睡在婚床上的。那晚,外婆、金眉、小舅舅三个睡在一张床上,小舅舅显然是激动难眠的,问外婆很多幼稚的问题。

“妈,明天晚上我是穿衣服睡还是不穿衣服睡?”

“这事还问我?你想怎样就怎样呗。”

婚事最复杂的还有酒水。主家基本要置办三天的酒水,但不是流水席。娶媳妇的正餐是喜rì的当天的晚餐,所有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会在这一餐上相聚。

新娘多半是吃酒的过程中会接到家,大方的新娘会坐上给新娘留的席吃上几口,或给亲朋好友亮个相,害羞的新娘则直接坐在新房里不会出来。

那时接新娘是用自行车,条件好的会为结婚添置一辆自行车,用新车接新人,条件差些的就只能借自行车去接新娘,而谁来载新娘也是件体力活加技术活,冬天结婚的新娘都会穿特别厚重的棉衣棉裤,重要的是,这天不管刮风、下雨、飘雪,也不管两亲家之间的道路如何崎岖,新娘一上车脚就不能够落地,直到婆家。新娘只会一直僵坐在自行车后座。

金眉大舅舅家的大儿子健生表哥,长得好,自行车技术好,常常就被人请去接新娘,所以,金眉经常可以听到健生表哥眉飞sè舞地发表各种载新娘的感受。

“今天这个新娘子长得真好看,我故意骑得不稳,她就只好靠紧我。哈哈~~~”那个年代的姑娘若是坐在异xìng的自行车的后座是不能搂着骑车人的,只能用手紧紧抓牢后座上冰冷的铁架子,新娘就更不能了。

“今天这雨下的,泥巴都粘在轮子上,推都推不动,上那座桥,吓得新娘子都叫了。等到了婆家,我浑身从里到外都没干的。rì娘的~~~”

“今天这个婆娘长得那个胖呀,比我家的猪还重。”

……

还是回到酒席吧。婚宴是农村酒席的最高级别。只不过那时大家的条件都差不多,所以酒席也都比较程式化,最初就是四炒菜四汤菜,慢慢地六汤菜,再慢慢地,炒菜前有冷菜,冷菜从四碟到六碟到八碟甚至十碟,完全与农村经济发展的曲线相吻合。

喜rì当晚,酒席完毕,主家给打一盆温水放在桌子中间,温水里是一块新毛巾,大家可轮流洗一把脸,叫“喜脸”,而那些十来岁及以下的女圭女圭则会挤在新房里,排队等待在新娘洗过的洗脸水里洗脸,再搽上新娘陪嫁的雪花膏,说是男孩将长得更帅,女孩将长得更漂亮。

金眉所在的乡下似乎没有系统的闹洞房的文化和习俗,所以,新人吃过红枣汤圆茶后,宾客也就各自散去了。但对于孩子们来说,闹不闹洞房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们的兴趣在于多要些喜糖,他们的喜欢在于有几顿好吃的。

新人歇下。

还有些人要继续忙碌一阵,要准备次rì早餐吃的汤圆。搓汤圆的多半是主家的女人,准备留宿的远距离的女眷,还有隔壁左右的热心女人。将汤圆全部搓好放在几个大的圆形竹簸箕里,次rì早晨直接烧水煮就方便了。

来吃早餐的除了自家人和留宿的亲戚外,还有住得比较近的亲戚和左邻右舍。

多数人家会沿袭第三天回娘家的习惯,因为多数时候结婚当rì是个双数rì子,那么回门(新嫁娘第一次回娘家叫回门)就也放在双数rì期上。新娘在婆家的第一餐正餐就是婚后第二天的中餐,照例要将结婚当rì的来宾再请来吃一顿。

第三天,新娘子回门。等娘家派来接的人来了,安排娘家人上座,用餐,然后收拾好相应的礼物,新娘、新郎一行就要赶回娘家用午餐了,娘家那边的宾客要等到新人回来才能开餐的。婆家这边,在新郎新娘出发后,开始安排宾客吃本次婚礼的最后一餐酒席。至此,喜酒才基本告一段落。

金眉小舅舅小舅妈回娘家时,金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跟着去,最后小舅舅小舅妈竟然真的就带着她去了,幸好小舅妈的娘家并不远,金眉也是远近的好多人都认识的,但还是会有很多人开小舅舅的玩笑,说刚结婚孩子就这么大了?小舅舅小舅妈都只是笑笑,但金眉却会一遍一遍地认真纠正,“不是的,这是我小舅舅小舅妈。”大人小孩一路欢笑,所以金眉至今记得那段路上的温情,坐在冬天的28型载重自行车的前杠上,金眉根本不觉得那根铁管的冰冷,即使腿脚已经麻木,但还是和着鼻涕笑着。

会亲这一环节是跟朋友邻居无关的仪式,是新人结婚后,婆家会择rì宴请自家亲戚、亲家及与亲家尚有密切来往的众亲戚,以此仪式宣告两家正式联姻,两家的亲戚也是亲戚了。

金眉想象着穿上了婚纱的妈妈的模样,嘴角竟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心里暖暖地漾开了丝丝甜意,多是父母为儿女cāo办婚事,有几个儿女能为父母cāo办一次婚事?不幸已经被岁月流淡,为什么不接受岁月带来的幸福呢?

幸福是什么?苦难面前我不曾退缩,快乐来临我不会拒绝,这便是一种豁达而理xìng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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