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凤绝大陆
浩瀚的苍穹,仿佛一张巨网,笼罩了整个大陆,如墨的夜色悄悄的散开,吞没了最后一点光明。
昏黄的弯月高悬,在这片黑暗中,散发出暗淡的光,沉睡的大地上,一道银白的玉带穿破黑暗,将整块大陆劈为两半,此起彼伏,蜿蜒远去,那是清涟河。
清涟河出于凤绝大陆之南,源自西方最高的天山,横贯整个大陆,养育了两岸百姓,被当地百姓奉为母亲河。而清涟河水质清冽,两岸群山环绕,天险与秀丽风光并存,更是被古往今来无数的文人骚客歌颂赞誉,成为凤绝大陆的一大名胜之地。
自从夜晟国吞并了景国,一跃成为凤绝大陆的一流大国,清涟河也理所当然的被纳入夜晟国的版图,成为了夜晟国第一大河,位于清涟河下方的景国国都,则成为了夜晟国第一大州——永州。
永州锦城,刺史府。
身为一州最高军事长官的府邸,这里本该守卫森严,密不透风,可是,今晚的刺史府,却格外的安静松懈。
夜风吹动树枝,打在尚未关严的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黑黢黢的影子,影影绰绰的投射在墙上,仿佛一个个夜行的鬼魅。
如同俗语所云,“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样的夜晚,注定是宵小之辈的最爱。
“凉夏,几更天了?”黎晓苑正房的门被打开,一名女子一手提着灯,一手托着托盘,边开门,边小声的询问。
托盘上放着一只盛满黑漆漆汤药的碗,满满的一碗药,可惜已经没了热气。
因为开门的缘故,手中的汤碗晃了晃,守在门口的凉夏立马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托盘,“三更了,暖春姐姐,这药少爷没有喝?”
“少爷睡下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爷不准任何人进入他的卧房,这是刺史府铁打的规矩,谁敢违背?
可是这药······
暖春回头看了一眼房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凉夏看着她的动作,再想起下午少爷被抬回来时血肉模糊的模样,心里的怨气越发浓重,忍不住小声嘀咕:“老爷也真是的,下那么狠的手,再怎么说,公子也是苏家的嫡孙啊,也不怕丞相大人问起来难以交代。”
“嘘,不想活啦?敢议论主子的事。”暖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小心的关了房门,“少说话,多做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今晚这里没事了,我们回去休息吧,天亮了再过来。”
“那些巡逻的侍卫早散了,苏阳苏北两个又不在,明天我们去给少爷请个大夫吧,这样肯定不行······”
凉夏絮絮叨叨的想着要做的事情,端着药碗往外院走,暖春跟在她的身边,偶尔应上两句,路过走廊拐角的时候,她的步子突然慢了一分,随即,又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两人一同关上门,出了内院。
黎晓苑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吹打着刚刚抽条的树枝。
在这一片寂静中,东墙边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两道身影轻巧的闪了出来,停在了卧室的门外。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昏黄的月光顺着门缝照进去,恰好洒在床边,露出床上趴着的一个瘦弱身影。
宽松的衣摆从被子里探出来,被微风吹起,轻盈如魅,雪白的衣袍上,缀满了艳红的鲜血,仿佛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锦被之下,是一张苍白而昳丽的脸,许是因为疼痛,少年的眉心浅浅的皱起,冷汗浸湿了两侧的黑发,贴在脸颊上,黑与白的对峙,鲜明而惊艳。
推门的手不由顿住,因为眼前这一幕透着凌虐美的景色而攥住心神,连呼吸都控制不住的急促了几分。
身边的人察觉到他的一样,不由惊诧的开口:“哥?”
清亮的女子嗓音炸响,黑影眸光一闪,回神,冲着身边的女子打了个手势,自己径自进了房内,掀开被褥,竖掌为刀,砍在少年的脖颈,随即将人抗在肩头,闪了出来。
“走。”
男子低喝一声,两人脚下轻点,越过墙头,出了刺史府,朝着城南而去。
夜色静谧,黑影重重,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为由苍天明月静悄悄的俯瞰着一切。
在两人跃入一家别院的时候,天色突然一暗,昏黄的弯月被云彩遮住了少半部分,而如钩子一般的月亮尾部,居然变成了血红色!
暗红的颜色,仿佛会流动的鲜血一般,在月钩处凝聚,逐渐变成一滴水滴的形状,挂在月亮上,凝顿片刻,滴落凡间!
城南青栾山顶,修长的身影伫立在山巅,亮紫色长袍锦带随风翻飞,华贵而明丽,仿佛坠落凡间的妖魅。
幽深黑亮的眼眸望向异常的弯月,盯着那一滴血红滑落的方向,他微抿的唇角突然扬了起来,勾出一抹惑人的弧度。
天降异象,必出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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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人影从山下掠上来,停在男子的身后:“主子,该回了,温泉都给您准备好了。”
“嗯。”男子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天边。
昏黄的月亮已经恢复了正常,朝着西方沉去,东方的天际开始泛出青白色,天,快亮了。
没有得到热情的回应,身后的人反倒兴致勃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都说清涟水养人,景国出美人,难道来这里,主子您可要尽情享受。”
也不知他话中的重点,是清涟水,还是清涟美人,或者······两者都有?
男子下山的步子依旧,嘴上不以为意的轻嗤,“所以你就是那美人中的典范么,流影?”
尾音轻轻转了个弯,清润的嗓音带着一点点的低沉,性感动听,可就这性感的尾音却让人忍不住抖一抖。
“我哪能跟您比啊,在您这明若日月的神人面前,我这可是连萤火都算不上。”流影夸张的后退一步,紧接着却笑出声,“不过永州美人可不少,风头最劲的,就是咱们刺史苏大人家的小公子。”
男子闻言步子一顿,略挑了挑眉:“苏相家的?”
永州刺史,应该就是苏丞相的嫡子苏怀了,那么苏府的小公子······
“可不是,据说昨天苏公子又挨打了。”流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即话音一转,却说了一件看起来不相干的事情,“朝中有人上折子请求给您纳妃,被皇上以您还小为由拦下了。”
男子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他要是同意,我反倒奇怪了。”
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若是纳妃,对方的身份必定不低,那也就等着往他的手里塞势力,他那个父皇怎么舍得?就算他舍得,那几个皇兄又怎么会肯?
年纪还小······这还真是一个很“靠谱”的理由。
话音未落,男子几个起落间,便融入了夜色中,朝着城南的方向掠起,留下流影一脸郁闷的站在原地画圈圈。
主子今年都二十了,同龄人中,好多连孩子都抱上了有没有?!就算没有正妻的,也姬妾成群了有没有?!可偏偏主子这里正妃没法纳,姬妾他自己又不上心,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子嗣,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项啊。
流影默默的握拳:他要跟兄弟们商量商量,一定要往主子身边塞人,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与此同时,在属下暗自发誓要给他塞人的时候,男子已经回到了城南的别院,绕过前方精致高耸的小楼,男子径自进了后院,顺着回廊往西,推开了一扇雕花大门。
氤氲的热气立刻铺面而来,带着丽景花特殊的清香,丝丝弥漫,仿佛漫步在午后的花园,让人的神经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男子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微闪,朝着内侧的某个方向瞟了一眼。
此时天已经放亮,氤氲的雾气中,隐约可以看见洒在池中和两侧岸边的淡粉色花瓣,对面,一张挂着帐幔的软榻横在哪里,薄纱轻妙,遮住了里面一点点的起伏,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联想到之前属下的“享受”言论,男子收回目光,暗自轻叹:“还真是不死心呐。”
他最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以至于他们都敢接二连三往他的榻上送人了,看来,府里应该进行新一轮的“训练”了。
伸手解开玉带,撤掉外袍,男子穿着亵衣,抬脚进了水池。
在脚面踏入水中的一刹那,一道水箭突然在他的脚下生成,朝着对面激射而去,极快的速度令平静的水面划出一道深痕。
水箭急速而至,在到底对岸时,突然炸裂开来,形成漫天玉珠,冲开帐幔,尽数喷洒在软榻之上。
男子立在水中,懒洋洋的靠着池壁,双目微阖,艳丽的红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饶有兴致的猜测榻上之人接下来的反应。
是打算与他湿身共浴,还是会为他下一场花瓣雨,还是会媚眼如丝激情相邀?貌似这些都是花楼里玩烂了的把戏了吧?
他还真希望属下给他找来的人,能有点不一样的反应呢!
榻上的人不负所望的动了动,然后,下一秒——
“砰!”
美人果真入水了,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连床榻都跟着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