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水流迅速扑过来,
冲击着面颊、脖颈的肌肤,甚至倒灌进耳廓……
阿娇都懵了!
四肢完全是出于本能踢蹬着,试图停留在水面——可越是努力,沉下去的速度越快!
初春的天气远谈不上温暖,夜晚野外的水温更是寒凉。
几乎只一刹那,湖水就沁入了衣物。
层层的绫罗绸缎浸饱了水分,与腰间本就极具分量的玉组佩精诚合作,合力将女孩子往下拖,往下拖……娇娇翁主没想到,平日为自己增光添彩的华美服饰,此时此刻却化作脖子上无形的绞索——步步催命。
‘该怎么办,怎么办?’
整个浸入水中,阿娇翁主人深陷险境了,头脑反而比刚落水时清醒了不少,不复初时的慌乱。
伸展双臂和双腿……
选择顺着水势方向随波逐流——不再浪费力气,乱动乱挥。
受重力和服装的牵引,身体在下沉,下沉……
脚尖下好象踩到了什么地方,感觉比较坚硬,也比较平坦。
‘湖底?是湖石……暗礁?不管了,’
用力屈起腿,阿娇翁主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方一蹬。
鞋底与硬面相击!
凭靠着‘硬碰硬’的反作用力,人体一反下沉的趋势,转而向水面浮升!
“呼!”
头一浮出水面,阿娇也顾不得可能呛水,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喘气。
怕再沉底,阿娇挥舞手臂,用力地拍水面——隆虑侯陈蟜曾在闲聊时和妹妹说到过在水中保持浮游状态的小诀窍。
昊天上帝作证,阿娇翁主现在真心后悔,后悔没学游水——陈二哥是游泳健将,还是无师自通的类型——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当初听到耳朵里的只言片语能真的管用。
可惜,
实践出真知:‘临时抱玉皇大帝脚’是没用的——至少,没大用!
无论怎么努力,依然止不住下沉的趋势——虽然,速度上是缓了点。
“来人,来……咳咳!”
想呼救,水灌进嘴里,阿娇翁主呛水了。
‘天……要绝我吗’
阿娇这回是真的慌了,不管不顾地求救:“来……来……咳咳……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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渀佛是天籁,
飘入耳际:“阿娇,阿娇,执之……”
一跟金黄色的条状物,从天而降。
如果细看的话,可以辨认出这是一根用掺金线的细皮革编织而成的女用腰带。
救命稻草啊!
阿娇一把抓住;
顺着腰带看去,只见城阳姑姑家的表姐刘妜站在岸边,一手握住细细的小柳树的树干,另一只手则牢牢抓着腰带的另一头。
有救了!!
死死揪住腰带,凭借着外来助力,阿娇翁主终于能勉强维持在水面上。
“从姊、姊,救我……”
阿娇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庆幸长安贵女界最近流行超长腰带,而且是革带。否者,就是刘妜表姐再及时,再有心,也帮不到她。
城阳王室的刘妜王主在一群惯以‘窈窕柔弱’为美的大汉贵女中算得上是健康体壮型了,但要把一个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的少年女子从水中拽上来,还是非常非常吃力的。
幸运的是王主妜这人脑子快,心眼儿灵,
在试了试、发现单手救人根本不可能后,城阳王女立刻又想到个好办法:挪到树后,以树干顶住前月复部;借助柳树的阻力,两只手就都腾出来了,可以将腰带一段段往回拉。
刘妜王主的办法,奏效了!
腰带在一寸寸地收回,阿娇与湖岸安全地带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点点地缩短。
阿娇翁主在水中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有妜表姐在,她可算是—转——危———为————安了。
城阳王主刘妜也很高兴,
边忙活,边用几乎称得上得意洋洋的口吻安慰水中的娇娇表妹:“阿娇,无忧,无忧哦,待……啊!”
话到一半,没能说完。
后背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刘妜王主险险握不住手里的救命腰带。
王主妜回头一看,就见一名宫装贵妇正高举着粗粗的枯枝用力捶打自己。
而且,无论是对水里的还是6地上的女孩子,贵妇都不是陌生人。
猝不及防地,城阳王女被连打了好几下,肩背部火辣辣的疼。王主妜又惊又怒,边躲边尖叫着喝问:“梁……梁良人?汝做甚?!”
梁女却不发一言,只抓着树枝,抡起来狠劲打。
明月在天,
星光灿烂,
湖中的阿娇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震惊得心脏都要停跳了:“阿梁,阿……梁?止手呀!”
城阳王主刘妜因为牵挂着身处险境的阿娇表妹,不敢放手反抗,所以从一开始就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
梁良人得寸进尺,前几次都是打身子,见刘妜王主左躲右闪地竟然还能坚持,就改成专打刘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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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连——心!
粗粗的树干击在指节上,手指立即变红变肿,钻心钻心地疼。
又躲开一记袭击,
王主妜咬着牙,就是不放开手里的腰带;回瞪梁女的目光中透出一层了悟:“梁氏,汝欲害阿娇!?”
面对质问,梁女不是用言语,而是以表情和行动回答了。
唇边荡起狰狞的笑意,梁良人虚晃一下树枝,趁刘妜王主忙着躲闪的时机从怀里掏出件黑漆漆的类球状物体,恶狠狠砸在城阳王女的后脑勺上。
这次,刘妜表姐没能躲开;
低低“嘤”了一声,就瘫倒在岸边半湿的泥地上。
手,随之一松!
金色腰带失去支撑力,顿时滑出湖岸边沿;没一会儿,就没入粼粼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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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
梁女扔掉树枝,转过身,走到湖岸边上,束手站立,默默观赏着水中人儿徒劳无功的挣扎。
“是,又如何?”
好象是在对后面昏厥在地的刘妜王主解释,又渀佛是在嘲笑前边湖泊中的陈娇翁主:“子……将奈何??”
夜风习习,
广袖猎猎,
静静伫立的身影竟莫名地带出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星光冷素,
绛紫的宫装在夜色的照拂下失去了本来面目,呈现出一种近乎黑的深色调,将施了白粉的面容衬得不见半分血色。
只有一双眸子,有簇簇冷焰窜动;
即使那么远的距离,也挡不住其中流露出的冷酷和恨意——不象凡间所有,恍若偷自地府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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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此时,
如果还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阿娇就不是长信翁主,而是白痴翁主了。
“阿梁?阿梁?因何?”
趁着人还暂时停在水面上,阿娇大声地问自己从前的侍女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她们难道不是亲戚吗?
她们难道不是深宫中难得一遇的好缘分好交情?
她还记得,睡不着的夏夜,和梁女坐在祖母宫殿前的白玉台阶上,一起数星星。
她还记得,寒冬腊月,梁女一边给她穿戴风帽,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千万别乱跑,万一受冷会生病。
她还记得,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她的梁女是怎样耐心地陪在她身边,舀着蜂蜜糕哄她吃药。
……
长乐宫的花苑里,草地上,楼阁中,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那些相依相伴的岁岁年年……
难道那些关心,那些爱护,那些情谊都是假的?
她到底有什么对不起梁女的地方?
以至于她的阿梁竟然要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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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灯火辉煌……
隐隐的,还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
迷离的水光,代蘀了人间烟火;
暗哑的涛声,蘀代了绕梁之音。
阿娇知道,这次,是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窒息,
一步步地进逼……
当最后一线意识被抽离的瞬间,
阿娇没体会到预期中的恐惧和痛苦,感受到的反而是一片难以描述的平静和——遗憾:
‘没想到,竟在这么一个歌舞升平的美景良辰,无声无息溺死在离宫的内湖之中?’
‘如此星辰,如此夜……’
‘……实在是大煞风景。’
=================================癸巳年九月二十二日,上海苏世居(2o13年1o月26日,星期六,晴好)
忽然想到,如果就此结文,也算一种结局吧!
星辰,
明月,
烟波,
歌舞楼台,沉湖的少女……
质本洁来还洁去一片冰心在玉壶
——多美啊!反正这文扑了,也没什么人看,多写无益,何必再浪费精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