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是个行动派。
第二天一早,就到长乐宫求见,和尊贵的堂姑妈说项。
窦皇太后一听,想都没想,立刻摇起了头:“不妥,不妥。”
太子太傅窦婴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当即鼓起三寸不烂之唇舌,奋力推销刘陈联姻的种种好处,对阿娇,对长公主,对陈家,对窦家……
“王孙言甚?”
大汉皇太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太子太傅的自说自话。
然后,窦太后就用一种既可惜又可恨的奇怪口吻淡淡地说道:“‘栗’太子荣……诚…奇也怪哉!”
‘栗太子’三个字一入耳,窦婴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他知道,窦皇太后这明着是说皇太子刘荣,实际是骂他魏其侯窦婴。
帝国皇太后的看法简单而直接:
刘荣怎么回事?
他到底想怎么样?
他喜欢的,如愿以偿到手多年;他不太喜欢的,可也没见他不碰啊!
时至今日儿子生了两个,女儿生了一群,大的都可以满院子跑了;那就赶紧从两个儿子的生母里挑一个立妃,然后好好过日子吧!又牵扯阿娇做什么?
——他以为还是好几年前,太子宫空空,他纯粹单身汉的时候?!?
“姑母,须知殿下之心……”
太子太傅窦婴硬着头皮,还想为太子学生再争取争取。
窦太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甩衣袖,厉声训斥:“窦婴!”
疯了吗?
她搁在心尖上疼大的阿娇,难道是为送出去当现成娘的?
听姑母连名带姓叫了,窦婴明白没戏,只得灰溜溜告退——窦太子太傅第一轮试探,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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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窦皇太后而言,堂侄子窦婴十足是啃儒书啃太多,被孔孟之道弄昏了头才会提这类荒唐建议;不过,娘家人毕竟是娘家人,训过斥过就算,自然不会到处去宣扬。
所以同住在长乐宫的阿娇翁主,对东南阁中的这次对话一无所知。而与此事息息相关的另一关键人物——馆陶长公主刘嫖——甚至连点儿风声都没察觉到。
刘嫖长公主最近非常忙碌。
‘遇袭落水事件’意外地促成了母女间的谅解,馆陶长公主不无幸喜地发现,阿娇对母亲再婚的态度由原先的抵触变成了如今的渐渐接受。既然三个儿女都不再反对——儿媳的看法,从不在帝国长公主的考虑之中——刘嫖长公主就开始欢欢乐乐忙活起来:馆陶长公主计划以窦绾的过继来为自己的单身生活画上个完美的句号。
很快,窦绾就被从章武侯官邸召进了宫;同一日,楚国王太后阙门氏引窦十九娘窦秋英入宫,与窦绾相见。
这对远房堂姑侄毫不令人意外地一见如故,相处融洽。窦太后听到,感受到,开心得搂着阿娇乐个不停。
于是,在接下来的某日,馆陶长公主以探病为名,携各种补品还有窦太后的口谕造访了章武侯窦广国的官邸。
章武侯合家对窦皇太后突如其来的决定惊愕莫名。他们的反对倒不是因为有多不舍得窦绾;只是在贵族阶层,拥有爵位继承权的长房的嫡长女地位相当特殊,无缘无故出继给外姓,必然会引来许多非议。
谁愿意声誉受损,被人指指点点呢?
然而,在大汉皇朝,皇太后的意志是不容拒绝的!!
因此虽然千般万般不情愿,章武侯太子——窦绾的生父窦宪——还是代表章武侯窦氏签押下了过继文书。
从此以后,
窦氏家族中少了一个姑娘,朱氏家族则多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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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
窦子夫——不对,现在是朱子夫了——愣愣地看着娇娇表妹手上展开的卷轴,疑惑地念道。
“珂者,美玉也。”
娇娇翁主把卷轴一合,塞进表姐手里,洋洋得意:“此新名……乃阿大亲笔哦!”
子夫,是窦皇太后起的字;于情于理都不能动。而‘绾’就不同了——既然换了新姓,就连名也所幸改了的好。
其实陈阿娇原打算说的是‘珂’字的意思比‘绾’好上一万倍,后者的字义实在平庸,半点文采美意都没;不过,细想还是不要戳表姐的痛处,就忍了。
“阿娇……”
朱子夫感动的眼泪汪汪。她知道,虽然阿娇表妹说得轻松,但事实绝不象表面那样简单、轻巧。
从窦家到朱家,别的先不提,光身份就从侯门‘贵女’成了普通‘民女’。严格深究起来,她是连皇宫都进不了。
但获得皇帝钦赐的新名,情况就不同了。至少,京都长安的贵族圈不会就此向她关上大门。
身份,在华夏汉族的社会里从来都是比金钱更重要的存在!
子夫表姐:“阿娇之待我,远胜于父母。”
“子夫从姊,子夫从姊,”
阿娇笑眯眯地摇着子夫表姐,笑颜嫣然:“吾等总角之交……区区之小事,何足挂齿?”
表姐们俩正说着悄悄话,冷不丁一个酸酸的声音锥子般钉进来:
“同为总角之交,阿娇何厚此而薄彼??!”
=====================================甲午年二月初十,上海苏世居(2014-03-10,星期一,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