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渺希让人将那天的事放出了风声,熬家无情,庶姐无义,逼害嫡母的流言传了出去。这也是当初柳盈盈用过的手段,时不时往外传出点什么。
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柳渺希并没放在心上,她想心里透亮的人自然不会信了去这些街头传闻。话虽如此,可事不过三,听得多了,即使内容无从考证,甚至略显荒唐,不免会想到无风不起浪的话。这也为之后熬铭一纸退婚书作了铺垫。
而这次卫子曼生病是真,有医生为证,真实性自然更大。
李姨娘听说了后气得牙痒痒,柳盈盈好不容易嫁了这么好的人家,就遭嫉妒她的人如此坏她名声,让她在夫家的日子怎么过?她可不信这事跟卫子曼母女没关系,她自己就做过这种事,自然不难猜到。
盈盈终归心太软,留了这么个祸害。要不是王家那车夫不识时务,她早收拾了柳渺希,不过现在也不晚。她去找柳成天提议将柳渺希送进疯人塔,反正世人也都当她半个疯子。
柳成天有些犹豫:“现在子曼已经回来了,我怕她打死都不会同意。”说真的,他对这个结发妻子还是有点感情的,毕竟两人恩恩爱爱过了那么多年。只是卫家覆灭,他便急着撇清关系,又加上卫子曼本只需上山祈福一年,她却整整呆了五年,要不是女儿出事,他都要怀疑她一辈子都想进庵堂里做尼姑了。男人都是善忘的动物,长期分离,原本的怜惜和情意更淡了许多。李姨娘出生太低,倒有一位侧夫人是陈太傅之女,可惜不会生育,所以五年前他还有一条底线,念着夫妻情分,永远保留卫子曼嫡妻之位。不过如今柳盈盈嫁进了熬家,家族荣辱与焉,这李姨娘的位置早晚要抬一抬,不可再受陈夫人的压制。对卫子曼的底线早已没有多少心力坚守了。
“老爷倒是重情重义,可那女人要是真领情,就不会在山上一呆呆五年了。”
李姨娘说到了柳成天的痛处,怕是卫家军兵败那年,卫子曼对他就已经失去了情义,枉费他这些年还时不时想起他们以前开心的日子。心有怨恨,便听了李姨娘的话,带人去拿柳渺希。
李姨娘得了首肯,风风火火地过去,直接踹开了柳渺希的房门:“快把那疯子……”李姨娘没见过重生的柳渺希,此刻竟生生顿住了。因为眼前跪在床前细心给卫子曼喂药的柳渺希,衣衫端整,眸子清亮,男人见了怕都要惊为天人,和疯子那是一点边也沾不上,李姨娘说完“疯子”二字后自己都觉得心虚。
平时柳渺希尚可容忍这些狗叫,可这段时间卫子曼在养病,她岂容这般搅扰?她是军人,凌厉风行,上前先扇了李姨娘一个耳光再说。
李姨娘先是不可置信,反应过来正要大吼大叫,柳渺希又反抽了一个过去。所谓的正抽反抽,她柳渺希动手扇人从来是打一套,这叫惯性。
“呜呜……”这下李姨娘连喊都喊不出来了,直接拉着柳成天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看,柳渺希是不是疯了。我虽然是个姨娘,可也是她长辈。她竟然对我动手,这还有没有天理啊。不早点送去疯人塔,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祸事,还牵连我的盈盈。”
柳成天也惊住了,深以为是,看怪物似的看柳渺希。
柳渺希干咳了几声,也意识到自己激动了。虽说她是个文明的现代人,但哪个当兵的不都有点血性,有点暴力,有点躁脾气,把我惹毛了我直接揍你一顿。揍完咱再按规矩慢慢玩嘛。
听说是打着将她送进精神病院的主意,她可不能顺了他们的势。刚才掴掌的手一摊,一只苍蝇赫然出现在手心:“姨娘,该洗脸了,免得招这些污秽的东西。”
李姨娘气急,柳渺希竟然能睁眼说瞎话成这样,也顾不得想柳渺希哪来的快身手可以在掌掴她的同时抓苍蝇,:“拍苍蝇需要下那么重的手吗?何况你可不止打了我一下。”
“这才万无一失啊。”柳渺希不介意自己再无耻一点,不要说她就是故意的,即使她不是故意的,李姨娘也会咬住不放,她又何必多费脑细胞编什么逼真的借口呢?
“老爷……”李姨娘被柳渺希的无耻打败,只得转向柳成天诉苦。
“快叫小姐拿住,小姐是真疯了。”柳成天也觉得柳渺希实在太过分了,以前的柳渺希虽然不怎么讨她喜欢,可也绝不会是这个目无尊长的样子。
卫子曼连忙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跪在柳成天脚下:“不,老爷。你可以不顾卫家的死活,不顾我的死活,可渺希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根本就没有疯啊。柳盈盈是你的骨血,渺希就不是吗?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
柳成天被说得有些心虚,说起来他一开始何曾这般偏心?柳渺希还在卫子曼肚子里的时候他可宝贝这个女儿了,那是他和子曼的第一个女儿啊。可谁知卫家一夜倒台,卫子曼和柳渺希一同成了柳家的耻辱。还好柳渺希是女儿身,不然不知道还会给柳家带来多少麻烦。
而柳盈盈当时正好及第,生得如花似玉。谁见了都说这孩子好福气,以后一定光耀门楣。一个女儿总是让他招致非议,一个女儿却让他有脸有面,时间久了,那颗心就渐渐有些偏了。可卫子曼不在的时候都是陈夫人当家,她护着柳渺希,打压李姨娘这一房。所以柳渺希虽然和他这个父亲不太亲近,但也一直过着嫡女该有的生活。直到她被退婚,名声尽毁,陈夫人毕竟不是她亲娘,不会拉下自己保她,柳成天也才会做得如此绝。
不都是为了柳家的名声?说得他多希望自己的女儿不好过似的。他倒还觉得冤枉:“我不是也没办法吗?一个被休了的女儿,还是被姐姐的夫君休的。再呆在柳家,熬家和盈盈都尴尬。”
卫子曼的心一阵阵地凉,这是她当初不顾娘家反对一心想嫁的男人吗?他的血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姐姐的夫君,那本来是渺希的未婚夫啊。柳盈盈抢了妹妹的男人,还要她的渺希成全他们的面子?他们尴尬吗?她不知道。可是她的渺希痛苦得差点死掉啊。
“哈哈……”卫子曼突然大笑起来,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是她瞎了眼,今日她只有和她的女儿一同死在这了。她忽然凌然地站起来,便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柳渺希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之所以纵容卫子曼跪下又求又磕,只想让她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不要再报一丝希望。她可不觉得当年卫家的事就真让她对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绝情绝义,要不然就不会只躲在山上。不做尼姑,又不肯回府,不过生着气,想着这个男人哪天还能回心转意接她下来。就像她现在还不敢相信柳成天对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面对一个负心的男人,女人不绝情就只有绝路。
看差不多了柳渺希岂能真让卫子曼撞墙,忙拦住她:“母亲,你这是干嘛?是柳家对我们不义,你当没他这个夫君,我当没他这个父亲不就行了?何苦为难自己?你糊涂了吧。”
柳成天在一旁气得吐血,有这么教自己母亲的吗?而李姨娘听着却暗笑柳渺希的天真,夫字天出头啊,一个女人没有了丈夫的眷恋还有什么活路,她倒好,一副直接要跟柳家划清界限的样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对于卫子曼,平时可能听不进去,如今到了绝路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柳渺希觉得卫子曼留着卫家的血,是有些军人的气概的,只是长居内宅磨平了而已。她是军人,也敬重军人,她不相信军人会这么轻易被打倒。
“母亲,你不是有皇上御赐的金牌吗?”柳渺希提醒道,这是当年卫子曼上山前赐给她的。皇上对卫家有愧,便不免对卫家的女儿多生照顾,只是卫子曼不知道加以利用而已。
卫子曼顿生希望:“对,金牌有直接面圣的权利。我们去高御状,让皇上主持公道。”果然她没让柳渺希失望,某些潜能被激发出去,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勇敢无畏。当初柳成天告诉她柳渺希是被熬家带走治病的,如果她去丞相府生什么幺蛾子就别再见他,卫子曼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可托人打听自己的女儿实际上是被造畜的时候,她便忘了十多年来的内宅妇人的小心翼翼,不管不顾地跪到丞相府。
不管事后她有多害怕,可那一瞬的反应却是她潜能里最真实的东西——母亲伟大的爱,军人世家的无畏向前。古代的礼教注定卫家的长辈不会像教儿子一样教女儿,可那些东西女人为何不能有?就一定要依附男人?自强不息是优良传统,卫子曼身上就有,是被这个时代的思想束缚了。
下定决心后,不管柳成天怎么阻拦,卫子曼拉着柳渺希直闯皇宫。
“子曼,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这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做的事吗?”柳成天跟在后面软硬兼施,“你再胡闹我便休了你!”他情急之下放出狠话。
卫子曼果然身体一僵,柳成天以为起作用了。也是,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每次板下脸来,府里哪个女人敢吭一声。
可卫子曼看了眼柳渺希,却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嘴里喊着:“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太监们见卫子曼手持金牌,自不敢阻拦,怯生生地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
皇上在御书房?那说明皇上在处理政事,这个疯妇这样闯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自己。柳成天真想直接将她绑回去,可一路上嫔妃都不敢拦她,他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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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