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佳人甘作贼 第19页

作者 : 秋飞花

上前用力推搡周汝昌几把,不见他清醒。♀正想找水来泼,他却忽然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走,帮帮我……”

“咦,你怎么哭了?”云萝见他白惨惨的一张脸,直如丧尸,眼角边还挂着几滴泪水,诧异极了。

“不是我要哭,是他,逼我吃了‘苍蝇腿’泡的酒。”周汝昌尴尬地抹了抹眼泪,以一种极度虚弱的声音说道。

“他?哪个他?”云萝迷惘地问。

周汝昌好似并没有听清她问话,把头一低,呛咳了一阵。

“他还说,已经托人在吏部查我的背景,要弄清楚我怎么做上陆安知州的,再想办法弹劾我。要让我‘别说是做知州了,连皮蛋瘦肉粥都做不成’……”

“你,说的‘他’是杜宇么?”云萝问毕,掩口暗自惊笑。

“你还问!”周汝昌恼火地仰起头,僵硬的脸上呈现出一抹尴尬之色,“不是你让他干的么?”

“我让他干什么了?”云萝瞪大了眼,话一出口,立即反应过来。

杜宇对周汝昌上一次在观花楼骂他“草菅人命”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虑及周汝昌也是朝廷在册的官员,不好意思公开为难。估计这次一听说黄县的流民要打进陆安,城中局势眼见就要失控了,于是就想趁乱收拾周汝昌一把。估计他先在酒中下药,灌醉了他,借机戏弄。

说什么要弹劾周汝昌,让他“不仅作不成知州,连皮蛋瘦肉粥都做不成”,分明就是一句玩笑话。

只不知那“苍蝇腿”又是什么绝妙毒药,竟能把一个四平八稳、行止端方的酸臭文人弄得涕泪横流,龌龊不堪。♀

“他就是一个小孩儿的性子,这种事也了亏他才做得出来!”云萝佯骂道。

“哼,你又何必骂他,他要能替你出了五年前的那口怨气,你不是该感激他么?”周汝昌道。

云萝闻言一震。她倒没有想过,杜宇是为了她才报复周汝昌!

但不管杜宇为了什么才下的毒,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周汝昌弄清醒,城中的大事还得他这个父母官去做!

于是上前将他的身子扶起,靠到椅背上,转身出门提来一壶茶,利索地替他倒了一碗茶,看着他喝下去,又拍了一点凉茶在他的额头上。

这时,一直藏在她袖中的那一匣“琥珀胭脂”忽然掉落出来。

“这是什么?”周汝昌捡起胭脂匣嗅了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胭脂嘛,女人用的。”

她笑着正想将那盒子收回,他却紧握住不肯松手。

“我发觉——嗅到这胭脂的香气,身上舒服多了。”

“难道这女人家用的胭脂还是解‘苍蝇腿’毒的良药了?”云萝打着哈哈,尴尬地松手。

一时之间,二人四目相对,均无话可说。

僵了一阵,周汝昌望向身边不知所措的云萝,嘴角泛起一个苍白的笑,终于将手中胭脂匣递还了她。

“小云,你见过小孩子捉蚱蜢么?”

一声“小云”,仿佛把时光又倒回了五年之前。♀而他也神情肃然,不复方才涕泪横流的丑态了。

“有……有啊。当然有了。”云萝侧头看着远处,有点不自然地答道。

“小孩子捉到蚱蜢,立即用绳绑住它的大腿。等它一挣扎,大腿便断了。小孩子看到蚱蜢断了一条大腿,觉得它没用了,于是又把它剩下那条大腿也给扯下来。然后是它的小腿,翅膀,它的头……直到它肢离破碎,彻底死亡。小孩子最是天真无邪,它们和蚱蜢原来无怨无仇,可是他们却不加考虑地将小动物分尸。所以,小孩子才是世上最最残忍的动物。”他静静地说着,目光一直她脸上移开。

“你是想说……”

脑子中又晃过杜宇那双一时如鹰隼般锐利,一时又如孩童般无邪的眼神,刚想插话,却被他摆手阻住。

“小云,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不喜欢你做捕快,追着男人满街跑,因为我是一个读孔孟圣贤书的人。”他长吁出一口气,“其实,杜宇少年英雄,才貌皆出众。你能与他在一起,我本该祝福的。可惜他‘才人行短,巨奸大滑’。我真不希望你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了!”

“什……么行短,什么大滑?你又掉书袋,我听不懂。”云萝模着鬓发,眉头皱成个几字型。

周汝昌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这样跟你说吧。你知道杜宇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捉到谭一妹吗?他对谭一妹,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是想说,他打算抓住谭一妹,到谷大用那儿邀功?”云萝反问道。

之前杜宇还在提醒她要小心周汝昌,现在周汝昌又反过来说杜宇有问题。

他们俩人究竟谁有问题?

她觉得脑子里那一堆浆糊快要开锅了!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你被他骗了!你难道看不出,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谭一妹么?”周汝昌静静地看着她道。

“你,在胡说什么?”云萝瞪着他,笑得有点勉强。

“我没有胡说。不妨老实告诉你,谭一妹并非普通的‘叛党’。她手里握有一封涉及广西总镇宗沛、副总镇严锋与西厂太监谷大用勾结营私的至关重要的信函。如果被谭一妹通过其他的渠道送达皇上跟前,谷大用、杜宇、宗沛、严锋他们就全都完了!”

云萝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周汝昌,看了半晌,发现他神色自如,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小云,你要想想清楚!你真的要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么?别说他待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就算是,现在流民要打进来了,他要和那些暴民去拼命。你难道还要为了他去杀死那些流民吗?别忘了,你自己也是……”

“住嘴!”云萝猛地打断他的话自凳子上弹起,踉跄后退了七八步,遥指着他愤然道,“好啊姓周的!我原来只是觉得你胆小、窝囊。想不到你还挺卑鄙的!你是记恨他说要去查你的老底,所以故意在中伤他吧?我才不相信!”

说完,飞也似的冲出门去。一直跑到了大街上,眼花花地看到南来北往,行色匆匆的路人。纷乱迷惘之中,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天地都倒转过来了。她头顶着天,倒悬着在路上前进,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好在原地徘徊。

她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相信周汝昌刚才所说的话。这一切都是他对杜宇先前捉弄他的报复跟恶意中伤!

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杜宇刚才为什么还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银票,跟那只可能是他“杜家人信物”的碧玉麒麟赠给自己呢?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也许最多再过十个时辰,陆安城就要被流民大军攻破了。

到时候义军打进来。依他的身分跟素来的所作所为,也许真的会成为流民刀下的亡魂也不一定!

一个将死之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对一个“不相关”的人虚情假意。

她这么想着。

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第七章麒麟碧玉心(1)

陆安城外二十里地,刘家集地主庄园。

一个时辰之前,杜宇独前往距离陆安最近的卫所,以保护“西厂谷公公家私”的名义“借兵”护院。而他事前借来的二十名兵丁,正在他亲信的几个番役指挥下,忙着把西厂众番股自陆安城中搜刮来的金银细软、古董字画,一箱一箱地往宅子后院的空地上抬。

一道杏黄色的影子轻软似棉,翩然若羽,无声无息地飘落到的院子的中央。

“谁?”

“什么人!”

番役们一起大喝道。

“云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千户大人让我……”

徐飞喘着气跑上前来,话完,惊讶地发现那团杏黄影子似一阵狂飙“呼”的刮过自己的耳边。

人影尤在,耳中已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前方三十步开外的朱漆大门,瞬间被人撞开。

人影逝去,两扇门兀自晃荡不已。

兵丁们正抬着几个大大的箱箧经过,见状均骇然停下,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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