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七手八脚,忙活一番,只是把云萝这个“杜宇的妻子”晾在了一旁。♀
云萝站在正屋门边上,静待仆从们忙完,悄悄看向里窥视一眼。隐约听到杜宇与那白袍人吵架。
原来,那名白袍男子,正是杜宇的二哥杜霄。他正为杜宇投靠西厂的事而发标,想要劝杜宇即刻跟他回到翠华山,而杜宇不知什么缘故跟他争执起来。杜霄似想暴打这个弟弟一顿以出气,却被严锋及时制止。
少时,杜霄与严锋相携而出,脸色灰败,云萝正想回避,却叫严锋叫住。
“云姑娘,不想进去看看么?”严锋说着,冲云萝使了个眼色。
云萝本就有意进去探视,只是碍于杜霄在,怕他不给自己好脸,现在严锋一开口,正是求之不得。
绕过杜霄身侧,欣然进到屋中,遣散了仆从,合上房门。云萝向杜宇说了两句体己话,接下来又不出声了。
杜宇见她不肯多说,便拉起她的手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你对我好。昨夜的事,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
云萝愕然抬头。想不到似杜宇这种嚣张跋扈之人,居然也会向人道歉!待看到他一张肿脸时,又立即将嘴角一撇,脸部扭成个怪状。
原来,杜宇忘了自己刚才被她一耳光搧成猪头,还在摆出平时那副挑眉弄眼,自命风流的样子。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杜宇不明真相,见她笑了,也只能跟着发笑。
“我不是生你气。”云萝强忍笑意道,“我是生你二哥的气。我一见他气你,就讨厌他!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也有些不满意呢。”
“二哥是个很正统的人。乍一见到你这样七荤八**子,自然有点吃不消。”杜宇诘诘笑道,“不过你不喜欢他,有什么要紧。反正你又不是跟他过日子!”
“你在胡说什么?”云萝憎声道,扯起被子蒙住他的猪头就打。
谁叫他没正经?这种玩笑可不是乱开的!
两人嘻哈打闹一阵,又停下来,把臂凝视对方。各自看了半晌,心中皆似有万语千言,却不知道该怎样出口。
云萝仍对杜宇跟谭一妹的关系耿耿于怀,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又恐怕破坏了眼前的气氛,始终不敢冒险。
否则,杜宇再说出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话,她该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于是收起笑容,站起身来。
“怎么,你要走?”杜宇皱眉道。
“我本来就是来向你道别的。”她模模自己的鬓发道。
“上哪里去?”杜宇问道。
“喜欢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她说完,突然轻盈在他的床边绕了一个圈子,又搴着帐围,俏皮地探头冲他一笑。
杜宇惊艳之余想要赞美她几句,又觉得肉麻,只好叹息道:“回答得还真是潇洒痛快!可是,你这个做‘妻子’的要上哪里去,难道不需要事先知会丈夫一声么?”
“什么妻子!那只是一时情急说的谎话,作不得数。”云萝敛笑抿唇,压低声音道:“我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昨夜一场暴雨,并刷走全部的血腥气味。♀庄园四面的沟渠中,仍然可以见到残血的回流。
诚然,他是兵,流民是匪。可是,在她心里面,他们都是些苦哈哈的穷人。
何况与他之间纠缠太久,她已经觉得很累了!
她要去找谭一妹,抢在严锋的前面。
因为严锋刚才独自策马离开了庄园,说要去追赶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也因为对于一妹,她的心中始终存了一份歉意。她始终记得,自己曾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背叛过她一回。
“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可我不想你去。”杜宇肃色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她的安危由我全权负责,你只需要呆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就好!”
“她的安危由你全权负责?”
听到这句话,她脸色一黯,但随即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是他,她是她。一妹是她的朋友,不管有没有杜宇,她都应该去!
于是毅然转身,朝门外走去。那知刚迈出两步,便听他在背后厉声喝道:“拦住她!不要让这个人犯畏罪潜逃了!”
“嗯?”她错愕地回头,望向杜宇。
“你不能走!”杜宇指着她,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因为——你还有案在身。你触犯了《大明律例》,罪名是——‘采花’!”
“采花?!我只是不想留下来,就被人你说成‘采花’?”她顿时为之绝倒,“我今天非要走,你叫人捉我好了,何必想出这么黄可笑的理由!”
难道他真当自己是一朵花吗?
这个可笑的说法,不单止云萝不敢相信,就连杜霄跟刚刚进门的周汝昌也不敢相信。
一个女人,怎么能采花呢!
“三弟,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杜霄恰好带了知州周汝昌进来,探视杜宇的伤情。闻听他一番颠倒黑白的奇谈怪论,顿时恼火起来。
“你以为有我在这里,还会任由你胡作非为么?”
“二哥,我没胡来!”杜宇见到杜霄来,立即收起面上不正经的表情,指着云萝正色道:“是她收了周家二嫂的贿银,与那刁婆子合谋串通,诬陷秀才孙敬是‘采花贼’。根据《大明律例》,诬告反坐。她与那周家二嫂诬人采花,当以采花论罪!”
他一早就把孙秀才的案子的来龙去脉调查得一清二楚。
以前因为急于营救谭一妹摆月兑严锋的追杀,加上不服受到高氏兄妹的要挟,所以故意借口没有找到此案最关键的人证——周家小姐,把救孙秀才的暂时事搁在一旁。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刚才他又听到徐飞回报,周家三小姐已经找到了!
云萝讶然回望周汝昌,见他颔首不语,心知杜宇所言非虚,自己居然真的成了“采花贼”!顿时神情萎靡起来。
她只不过才收周家二嫂二分贿银……
杜霄似乎也不知该怎样去反驳杜宇,只能任由番子们把云萝捆了起来。
“大人……”番子茫然,这人应该押到哪里去?
“先送去州府衙门,由‘周大人’通知提刑按察司的人来提人。采花可是重罪,轻则流徙,重则问斩……”杜宇故意把“周大人”三字加重,“相信周大人,必不至于徇私枉法!”
周汝昌看看杜宇,又回首看看云萝,最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九章花开人始还(1)
“不会有事的,他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周汝昌扔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大牢。让云萝留在女监中,慢慢去体会杜宇的用心。
暴雨过后的陆安城,暑气渐渐消退,到了夜间,居然有一丝刺骨的阴凉。
云萝和衣躺在一张蒲草垫子上,瞠大了眼,想把这一两日间所发生的事情经过理顺。耳中听到看守她的狱卒们谈话,才知道那个打伤杜宇的怪老者的名号,叫做“三湘怪叟”。他在伤了杜宇之后,似乎也担心翠华山杜家会找他算账。于是带领三个小辈仓皇遁走,因此,严锋带来的火枪手,才能轻易地打散余下来的流民。
不过,令云萝觉得意外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安城本身,并没有像黄县传来的消息所说那样,遭受流民的攻击。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留着这座牢房,来关她。
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刚到辰时,牢头告诉她,一个满面铅粉的红衣老婊子要来探视。
衙门从来没有这么早就许人来探监的例子。
正在奇怪,发现来人竟是红姑。
到底是久经江湖的厉害角色。红姑一进来,见到她也不啰嗦,径直往她跟前扔出一本折子。
“我不识字!”她道。
那红姑便老大不情愿地捡回折子,照着上面写的一桩桩、一件件地念给她听。
折子上计有:南珠十斛、珊瑚五对、锦裘十件、绸缎五十匹、黄金二百两……各式珍宝绫罗,生活用品,应有尽有,价值不菲,但最稀奇的是,居然还有一对鹅公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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