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想,她明白了,这应该是一份纳彩的礼单!
果然,红姑随后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告诉她这是婚书。♀
“杜三公子说了,除非你答应签下这份婚书,立即与他成婚,他才肯放心让你从这里走出去。”红姑指着牢门说道。
“走出去?走到哪里去?”她冷然问道。
“翠华山杜家呀!”红姑将折子往她手中一塞。
哼,原来还是不让她去追踪谭一妹的下落!
“你告诉他,我不要这些玩意儿!让他滚蛋!”她怫然将那折子扔回到红姑的脸上。
“咦,你不要这些,你要哪些?”红姑气咻咻地问她。
我要男人!我只是要一个完完全全,只爱我一个人的男人!
可这种话,仍凭她怎样大胆,也不敢公然说出口来!
“我本来就收了人家的贿银,已经犯事了。他又叫周大人记上我一笔‘诬告反坐’,还要报给提刑按察衙门,难道这些都不作数么?”她泄气道。
“嗨!提刑按察衙门算个屁!三公子是什么人?他是谷公公跟前第一红人儿!”红姑着说,一竖拇指,歪嘴斜眼地道,“谷公公又是什么人儿?他是当今天子跟前第一红人儿!”
“说来说去,也是一个贼!如果我是一个小贼,采花贼,他跟那姓谷的阉狗就是大贼、窃国贼!”她怒骂道。
有罪无罪,敢情全凭他一张嘴了!
“呵呵,姑娘胆子可真够大的!不过,这件事你答应不答应吧,我得去回他一个话。♀”红姑道。
“你跟他说,他有病!”云萝冷笑道,“他自己去追心上人好了,还怕追到了那个,失了我这个么?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好处都让他占尽了!”
还找个老婊子来做媒,这种烂事也亏了是他,才想得出来!
“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红姑一挥手帕道,“不就是做小么?你如果直接跟他说,兴许他能让你做大呢!”
“我呸!”云萝怒啐了那老婊子一口,“要做小的,你怎么不去?我遇上他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哎,你怎么就倒了八辈子霉?你看看城中各个大小财主们,哪家不是有三房五房姨太太的?上一任知州何大家的,还有九房姨太太呢!杜三公子是什么身份?他多娶两个,又怎么不得了了?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是不识好歹!呸!”
红姑捡起地上的折子,骂骂捏捏地站起来,捏着那空口白话的“婚书”,撅着就朝门外走。
云萝看到她的肥时,突然有一种捡起地上的蒲草垫子,砸扁它的冲动!
不是她不晓事理,也不是她不懂人情!当世的人,有几个小钱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妻!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她总在想,他喜欢她什么呢?他喜欢她什么呢!
她既不温柔又不贤淑,如果只是喜欢她漂亮,她总会年老色衰,或者还等不到那一天,他就会转去喜欢别人。♀
谭一妹不就摆在那里吗?!
也不知道他是先喜欢上一妹呢,还是先喜欢上自己。她流着泪这么想着。
再说,谭一妹是瑶人,据说他们瑶人的婚俗,都是一夫一妻的。他将来要娶了一妹,那还有她云萝什么事!
她在为她和他之间的情事麻烦着。而另一边,杜宇同样在为他和她之间的事情烦恼着。
“你这些年在西厂做下的事,只要不违道义跟王法,爹说了,可以不作追究。”杜霄的口气好似的宣判。
“我也是侠义门人。做这一切,都是奉我师父之命,锄奸为国,为生民请命,并非是为我了自己呀。”杜宇摊开手掌,辩解道。
“好吧,就算事情是像你说的那样,但是爹又开出一个条件:你如果还想回家去,必须得同意和袁姑娘成亲,以成全她的名节!”杜霄走到床边,拍着他这个三弟的肩头道。
“那怎么行?二哥,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云萝,我怎么可能娶她!我办不到!”杜宇急道。
“这件事你必须得办到!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要负责任!”杜霄口气转硬。
“当年是她自己掉进水里去的,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杜宇气苦地道,“为什么你们一直都不肯相信我?”
“你要我们怎么信你?袁姑娘好端端的在家,是谁冒充大哥,写信约她出去见面?她又不是疯子,见了你的面,无缘无故就要跳河?哼!”杜霄突然搡了杜宇一把,生气地背过身去,“这么多年来,大哥跟爹因为你这件事,没少怄过气!不错,爹是说过要杀了你的气头话,可是你失踪九年,他就为你禁足在家中九年。母亲更是为你夜夜落眼,茶饭不思。才四十出头的人,已经满头白发。你在外逍遥这么些年,有没有想过他们?你小的时候不爱习武,喜欢学人家弹三弦,结果跟了一个下九流的琴师,做了他的徒弟……”
“二哥,你不能这样骂我的师傅!”杜宇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
当年翠华山下教书先生的女儿袁秀清,与他的大哥杜凌私订终身。可袁秀清的父亲贪图浙江富贾孟员外的钱财,坚持要把女儿嫁去孟家。袁秀清托人带信给杜凌,请他尽快向自己家中提亲,谁知杜凌已被父亲杜孟雄软禁起来。
原来,杜孟雄认为杜凌与袁秀清相恋,事先没有得到他的首肯,已属不孝,现在袁家又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杜家何必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因此不肯同意。但袁秀清与杜凌都很着急。于是杜宇的师傅李三郎想出一个主意,让杜宇冒杜凌之名写信约出袁秀清,商量她与杜凌私奔的事。不料袁秀清到了翠华山的碧水潭畔,见面与杜宇说不到三句,突然失足掉进河水中。杜宇来不及相救,已被私自逃出来的杜凌,及尾随杜凌而来的杜孟雄发现。
如果说当时情势危及,令杜宇辩无可辩,只有逃走的话,为什么事后袁秀清得救,也不肯替他辩白呢?杜宇实在想不明白!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这一次,是真的很想回家了……我想母亲……”杜宇噙泪说道。
他十四岁离家,做了事实上的孤儿,到如今虚岁二十四,已经在江湖上飘泊近十年!
明明有亲人而不得相认,这种滋味,试问世间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
莫说飞离翠华山后,他只一个位列朝堂,官封五品的西厂掌刑千户,即使做到谷大用的位子,权倾朝野,他也毫不稀罕!
唯一让他觉得为难的是,他应该怎么给云萝一个交待呢?
第二日午后,周汝昌亲自打开陆安女牢的大门,一上来就对云萝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小云,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是兴王回来了么?我就知道,我落难了,王爷府的人断不会坐视不管的!”云萝惊喜地站起身来。
“不是,新娘家的嫂子忽然改了口供,她说没有与你窜通,你也没有收过她的银子。”周汝昌道。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杜宇搞的鬼。她郁郁地想。
但不管怎么样,能出去总是一件好事。
先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襦裙,模到头上有两三根杂草,刚想取出怀里的小铜镜子照一照,才想起那面小铜镜,已经被杜宇拿去给了谭一妹!
不行!他要喜欢谁,她是勉强不了!可那玩意儿是属于她的宝贝,不能白白让他拿去便宜了其他的女人!
第九章花开人始还(2)
“杜宇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早知你有这一问。”周汝昌指指她的鼻子,笑道,“他在城西郊的官道路口上等你。”
云萝闻言想也不想,飞快奔向西郊的官道。到了路口,远远地见到一个穿着鸦青色袍子的人正骑在一匹白马上。
那马儿蹭蹭蹄子,刚要起步。她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及时抓住马儿的尾巴,往后一拽,再冲骑在马背上的人把手一伸。
“好啊,姓杜的不要跑呀!先赔我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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