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顾氏正同沈明嫣言笑晏晏,婆媳情深,忽然一个褚衣婆子疾走而来,圆胖的脸上喜气洋洋:“夫人大喜!”
这走得额头见汗,发丝微乱的中年婆子,不是哪个,正是顾氏派了去打探消息的李妈妈。是以这没头没脑的贺喜之言,顾氏听了是心如明镜。然忌顾着沈明嫣在场,顾氏强忍着喜意,给她跟前的廖妈妈使了个眼色。
廖妈妈不愧是顾氏心月复,得了顾氏眼色,便知顾氏心意,斥责李妈妈道,“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礼数都忘了?”
李妈妈一早就去打探消息,这刚得了消息回来,马不停蹄就往顾氏院子来。她本待向顾氏报了喜,也好讨回赏,不想却迎头得了个呵斥。李妈妈一腔热血,就同热铁扔进了冷水里,哧溜一声响,凉了。
廖妈妈才是顾氏身边最得脸的人,李妈妈不敢稍有争辩,收了喜色,按规矩请了安,见顾氏仍没有询问的意思,只得肃手立在一旁。
这主仆几个的眉眼官司,沈明嫣看在眼里,心知顾氏定是有事不愿叫她知晓。既是不便在她面前相谈的喜事,无外关乎儿女亲事。沈明嫣略一思索,这时节,该是春闱结束,到了放榜的时候了,许是顾长安金榜题名了罢。
李家同顾家的亲事尚未过礼下聘,顾氏既是存了相看的心思叫人打听顾长安,自然不好在沈明嫣这个外人面前提起。更何况,这未来女婿还是从沈家半道截来的。
想通其中关节,沈明嫣知情识趣的告了辞。顾氏自李妈妈来了,早就没了同沈明嫣演戏的心思,见她告辞,哪里会多留,心不在焉的挥手让她回去。
“既然是喜事,大嫂何不留下来听听。”顾氏赶人,李婉儿却偏要开口留人。有好消息不叫沈明嫣听听,那怎么成?
顾氏暗暗瞪了李婉儿一眼,这还没定亲呢,女儿你得矜持,懂不懂?
李婉儿原是因了郭长贵一事,对谢灵枢怀恨,才是故意同顾氏闹腾,夺了沈明嫣正在议亲的顾长安。然在她见过顾长安后,一颗芳心就系在了顾长安身上。她知晓顾长安今次应考,自是时时关心。
今年放榜正是今日,一早李妈妈便是被派去打探顾长安的名次了。历来三甲放榜在先,李妈妈既然报喜,顾长安定是位列三甲了。李婉儿忍不住要在沈明嫣面前炫耀,她哪还顾得矜持,不待顾氏说话,直接问李妈妈道,“你说大喜,这喜从何来?”
李妈妈偷看一眼顾氏,见她颔首,便喜滋滋回答道。“今日放榜,顾家少爷金榜题名,高中了头名状元!”
听得意中人高中,李婉儿喜出望外,她得意的看一眼沈明嫣,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李婉儿今日穿的是百蝶穿花石榴裙,葱绿卷草纹坦领春衫,点金绘花的半透明披帛。这身大红大绿,五彩缤纷的打扮,若是气质寻常的人穿来,定是庸俗不堪,然配着李婉儿这得意非凡的骄傲样子,却显得分外协调,衬得她整个人都鲜艳明媚起来,有着一种别样的美丽风情。
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沈明嫣居然觉得李婉儿这模样儿挺可爱。她这样子比之锦京初见时的荼白衣裳,苍白泪妆,可要顺眼多了。当然也不排除沈明嫣爱屋及乌,看李婉儿哥哥心爱,连带着看她也不错。
“这可要恭喜婉儿妹妹觅得佳婿了。”沈明嫣也不扭捏,不就是相亲没成功的前对象么,反正她才不理亏呢,大大方方的同李婉儿道喜。李顾两家的亲事眼见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这会道喜并不逾矩。
毕竟是小姑娘家,谈到亲事还是害羞,李婉儿脸一红,气势就弱了。沈明嫣又是恭喜她,她不好瞪回去,只好转了头腻在顾氏身边。
“这会儿知道害羞了?”顾氏心里高兴,抚着女儿的头打趣道。未来女婿高中,她也颜面有光。
如今朝廷上下遍布李家门生故旧,李厚掌着朝中大权,可谓一手遮天。顾氏身为丞相夫人,自持高人一等,哪还看得上一般人家。答应李婉儿的要求同顾家结亲,一是不愿女儿难过,二是顾家乃是蜀中名门,结为姻亲可得一门助力。
她原本的打算不过是望着顾长安中个进士,然后叫李厚给顾长安谋个好位置,待得女儿嫁过去也光彩些。这回顾长安的成绩远超期望,顾氏岂能不高兴。她已经在盘算着怎样风光嫁女了。
既然消息已经听到,李婉儿炫耀也炫耀过了,眼见着这母女两个定是有私房话要说,沈明嫣不想留着讨人嫌,识趣的告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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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三年,蜀燕头回科举,引得举国瞩目,这可是开国头一遭呢。更兼蜀燕去年把江南收入囊中,那江南之地历来文风鼎盛,才子文人辈出,是以蜀燕虽偏,这科举却仍是高手云集。
在这才子齐聚锦京的时候,最叫国人关注的自然是蜀地才子与江南才子谁人更胜一筹了。可惜公认的蜀中才子第一人谢惟文,早已明确告知天下绝不参加科举,蜀人失望之余只得把夺魁希望寄托于名声稍逊的顾家长安。
知道今日放榜,昨晚就有心急的人候在了放榜的礼部贡院东墙,到得清早,贡院外早已是沸沸扬扬,联袂成云了。
待得金榜被张贴于墙上,头名状元顾安的名字被念出来,锦京人沸腾了——状元是咱们锦京人呢!
那被使来等待消息的顾家小厮更是激动得一路飞奔,总算赶在礼部报喜的差役之前奔回顾家。进得大门,便高声直呼,“大喜,公子中了状元了。”
这时候没谁会去斥责小厮没规矩,喜悦瞬间传遍了整个顾家。
顾夫人听得消息,乐得捏着纯白的砗磲佛珠,直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一面叫人赏了探得消息的小厮十两银子,又许了顾家上下双份月钱,吩咐人抬着那披红挂彩的几筐铜钱去正门外发喜钱;一面急慌慌、喜洋洋往门口而去,她打定了主意要亲眼去瞧瞧礼部的喜报呢。
这个浮躁的早上,顾长安这个当事人却没事人似的,于书房静坐。他面前的书案上放着一幅画,那是一幅粉衣簪花的美人图。只见画上美人身姿窈窕婀娜,一袭白地白花的越州缭绫长裙,粉色海棠暗纹苏锦广袖衫,臂上一条半透明的素色点银粉披帛正随风而动翩然欲仙。她修长美好脖颈上挂着一个八宝璎珞金锁大红流苏项圈,显得分外灵动。那乌发如云,簪着一朵粉色芙蓉,芙蓉盛开,少女含羞的容颜越发美丽动人。
这画上美人赫然正是沈明嫣,画中衣饰可不就是沈顾初见之时,沈明嫣的打扮。
顾长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少女含情的双眸,想到佳人已嫁,不由心中一痛。他犹记得那日初见,她立于芙蓉楼上,于锦绣从中,遗然**,他只一眼就望见了众人之中的她,一眼成痴。
那日,她的芙蓉落在了他头上,她含羞避走。他捏着花枝,痴然凝望,心里生出乱麻一样的喜悦来,她可否心悦于我?
而后是做梦一般的灵修园相见。她素手烹茶,他坐于一侧,同她是那般的近,近得似乎嗅到了她身上暗藏的幽香。她给他奉茶,捧着那青色茶盏的十指纤纤,像绿鄂上的细白花蕊一样娇女敕,有种淡极而妍的极至美丽。那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了,他费了全身力气才是忍着不去触碰她的手指,保持住一个世家子弟最优雅的风度。
他不是不通世事的书呆子,自然明白这相见的含义。他忐忑等了几日,终于得到母亲同沈家议亲的消息。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狂喜,这喜悦比他考中解元还要来得猛烈。
于是他作了这幅画。私自作画并非君子之举,然他想,她就要是他的妻了,为何不把这初见画下来,留以为念。待得画成,却只能是留以为念了。一场痴念,只余此画聊慰相思。
“少爷,大喜!”远远有贺喜之声传来,渐行渐近。
顾长安默默把画收起,小心安置。
大喜,左不过是金榜有名了罢,顾长安整衣开门,望着一脸喜色的报喜之人,却徒然生出一种喜从何来的怅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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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这阵子可谓春风得意,若不是天子还未设宴款待新科进士,不可先行庆贺,她定是要广开筵席,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
顾夫人可得意了,儿子成了蜀燕开国头个状元,定要青史留名的。自家夫君是户部尚书,未来姻亲又是权倾朝野的李家,儿子有这等功名,两家一同使劲儿提拔提拔,可不是前途无量?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历来这二喜就是连在一起的。儿子已经成了状元,就差一个乖巧儿媳了。顾夫人深知打铁要趁热的道理,也不拿大,非要等着女方上门才好。放榜三日后,就兴致勃勃打点拜礼,驱车往李家而来。
不想,顾夫人来得不巧,她刚下得马车,就遇上宫中太监及礼部官员从李家正门出来。
眼见李家众人面带笑意,似乎喜气洋洋,顾夫人心知今日不是拜访的好时候,只得留了人打听,带着满怀疑惑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许久不见的男配冒个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