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会议后,祁玖回了理学院,自从公寓被炸毁后,她就搬去了学院的内部宿舍,和谢老头提过推荐名额的事后,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肯定的保证,不过在此之间谢老头旁敲侧击的问了些Q大师的问题,看到祁玖神色不悦很识趣的闭嘴了。
神秘的制作师Q就像一颗璀璨的流星,短暂的惊艳了整个科学界,不论是热衷制作的制作师,还是苦心实验的科学家,都从Q1、Q2中看到了一种崭新的方向。众人以为看到一颗急速升起的新星,却不料Q只是一颗夺目一瞬的流星,Q2之后,再无音迹。
外界怎么想,祁玖从来不想知道。月末,决定是否具有推荐资格的月度考核来了,因为这次关系到能否入职,祁玖稍微拿出了点干劲,用一份光感核能的论文有如探囊取物一般拿走了理学院的榜首。其他几个学院大致都在同一周陆续结束了考核。
而指挥学院这次就特殊了些,因为事关重大,指挥学院在这次考核中启用了A级演习标准,所有学员都在深夜被悄无声息的接走,目的地保密,考核任务保密,学员们就这么一无所知的被强行带走,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直到他们从这场考核中淘汰,或胜出。
祁玖并不担心雅的安全问题,就算进不了前十,她的实力也足够保障自己的生命了。
雅被带走后的第三天早上,指挥学院的主页上公布了这次考核的名次和内容,在独立作战实演上,雅夺得首位,团体战实演和全息战棋则分别是十四和二十二,最后的综合成绩排位在第六位,虽然不算领先,但也有了推荐资格。
祁玖不知陆照奚用了什么方法让孟昌华推荐了名次并不拔尖的雅,总之,七月份的时候,祁玖和雅都获得了入职军部的通知,两人被分配到了和海南岛隔海相望的防城港第367装甲师,这结果当然也离不开即将前往防城港新官上任的陆照奚的原因,虽然和海南同属南海战区,但防城港的任务还是以防备越南袭击为主,其危险程度显然要比已经战火纷飞的海南岛低得多。
报道的时间只有两天,祁玖她们在拿到通知后就立即动身前往了防城港。
飞机上,祁玖用提供的话机给陆照奚打去了电话,告诉了她即将抵达防城港的事。
“我知道了,你们在飞机上好好休息,下机后直接去参谋处报道,会有人接应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你什么时候到?”
“这边有点小麻烦,我暂时还要留在北京两天,等事情处理好,我立刻就去防城港。”陆照奚在电话里说。
陆照奚到达防城港的时间推迟并没有影响她的行程,至少按预想看来。
一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防城港机场,由于绝大部分行李都直接寄去了军队驻地,所以两人都很轻松,雅还背着一个背包,祁玖就直接两手空空了。
大概是因为战时航空管制的原因,偌大的机场里只有稀稀疏疏几个满面愁容的乘客,一言不发,为数不多的地勤人员也好像看不到乘客的存在似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公然模鱼,带着不安的神色互相低声交谈,整个机场都被这些人带得压抑消极。
祁玖穿过他们,走出阴凉的机场,正午的日光突如其来的刺入瞳孔,祁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由一晃。
走在身后的雅眼疾手快扶住祁玖:“没事吧?”
“……没事。”
祁玖缓了缓,重新站直身体,这时,一个大约十二三岁,衣服脏得都开始发油光的小男孩向祁玖冲了过来,雅看都没看他一眼,左手扶着祁玖,右手微微一甩,一把薄若蝉翼的匕首出现在手掌中。
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银光闪过,小男孩惨叫一声月兑力般地单膝跪在地上,他的右脚上插着先前出现在雅手里匕首,几乎半个刀身都已没入,男孩穿着一双脏兮兮的人字拖,可以清楚看到鲜血像泉水从匕首周围涌了出来。
机场大道的屋檐下坐满了颓废的流民,大道望不到头,坐在屋檐下的流民也望不到头,但就是这么多人,整个机场大道也只有压抑的寂静,从始至终,这里只听得到烦人的蝉鸣,现在还加上了一个男孩因忍痛而倒抽冷气的声音,而其他坐着的人则对受伤的男孩视若不见,个个没有骨头似地瘫坐在那里,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样子,眼睛却像豺狼一样贪婪有力地盯着祁玖两人,如果不是因为探路石已经血流一地,祁玖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们就会扑上来把她们撕成碎片。
雅右手一动,插在男孩脚上的匕首下一秒已经回到了手中,如果不是阳光下的一点反光,谁都不会发现匕首和雅之间有一条极细的韧线。
“再有下一个就不会这么简单了。”雅向着那一排未动的流民看去,目光中含着冰冷的警告。
有的流民移开了视线,有的目光里的敌意却更明显了,他们恨恨地瞪着雅和祁玖,就好像瞪着让他们无家可归流落到此的罪魁祸首一样,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谁都不敢冲出来做扑向雅的第一人。
瘦骨嶙峋的男孩捂着伤脚,脏兮兮的脸上再加上一层痛出的冷汗后更是一片狼藉,他咬着发白的嘴唇,一双充满仇恨愤怒的眼睛死死的瞪在祁玖两人身上。
从头到尾祁玖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男孩,对于他直接清楚的恨意,连眉毛都没能让她动一下。
祁玖从男孩脸上漠然地移开视线,转身向出租车等候区招了招手,往日车水马龙的等候区现在只有可怜的三辆的士停着,祁玖一招手,排头那辆立刻就开了过来。
祁玖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踩在车内的情况下,身后传来男孩声嘶力竭,饱含憎恨的吼叫:
“同样是人,为什么避难中心你们先进,救灾物资你们先领,就连医疗用品也是,我们就只能像路边的杂草一样自生自灭,和我一起逃到这里的妈妈被流弹击中受了重伤,我带着妈妈在急救帐篷外的队伍里排了一天一夜,不断看着你们这些所谓的‘明珠’因为一个扭伤、感冒插到队伍前面,天亮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急救医生,可妈妈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这些‘明珠’,既然都是战时计划,为什么你们挥霍浪费的时候我却要为抢一个馊掉的馒头豁上性命?明明都是人……凭什么你们生下来就能拥有一切,我们‘沙石’就只能被你们羞辱,被你们当垫脚石……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这都错了吗?你们有那么多钱,拿走一点也不算什么,你们夺走那么多,还我们一些也是应该的,难道就因为我们是‘沙石’,所以连活下去的资格也没有吗!?”
雅皱了皱眉,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祁玖的背影从她身前走了过去。
“你想活下去,所以去掠夺别人的资源?”
“怎么,看不惯?你们这种能毫不犹豫对小孩下狠手的应该也不配跟我说道德吧?”男孩强撑着咧出一个笑,挑衅地看着祁玖。
祁玖走到他身前几步处蹲□平视着地上的男孩:“听起来好像你的确被抢走了不少应有的权利。”
男孩略微一愣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激动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对面的女人露出了美丽但残酷的微笑。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祁玖笑容一敛,神色冷漠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
“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掠夺与被掠夺,即使是世上最善良,心地最纯洁的人,也会因为进食而吞食弱小的生命,活着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纯洁无瑕,我对你的三观没有任何兴趣,你是歪着长还是拧成麻花长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唯一一点——”
“我对你们‘沙石’和‘明珠’的矛盾没有兴趣,无聊透顶,不过是一群三代也出不了一个成功者的失败人和一群好不容易成功却要眼看子孙坐吃山空的可怜人罢了。”祁玖冷笑道:“就算有谁夺走了你重要的东西,那也不是我,我对你没一丁点的同情愧疚,反正机会难得,我就再教你一件事好了。你是否觉得造成你现在这个处境的原因全是因为你的出身?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进不到避难中心;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领不到救灾物资;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分不到医疗药品;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你的母亲才死在了你眼前?”
“你错了,你的出身只能算一个大比例影响因素,造成这一切的并不完全是它。说到底,简单的将人们按家世出身分为明珠和沙石本来就是错误的分类,世间森罗万象永远只存在两者,强者和弱者。而你失去的那些你本来拥有的东西,仅仅是因为你没有能力保护罢了……你会不断失去,只是因为你是弱者罢了。”
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紧,名为疼痛的窒息在她的胸口膨胀,祁玖的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就像她的存在一样。
“不是‘沙石’没有活着的资格,是‘弱者’没有在这个世界活着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