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陶冶情身子摇晃,慢悠悠地走进寝室。脸上一丝傻呆之意,醉醺醺的望着这空无一人的宿舍。
他身子一软,瘫坐于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神顿时为之清醒了几分。
白天他已经道出了对于家主之位的觊觎之心,从此老爷子便会对自己铁血打压,将自己划进陶家继承人的黑名单吧?
陶冶情苦笑,脸上竟有一丝泪水滑落。
出身于这样一个家族,对别人来说或是梦寐以求。但对于他,对于怀揣大志的陶冶情来讲,真是莫大的悲哀!
那种想得到,却不敢伸手的滋味,若刀绞。
隐忍了这些年,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只是,朝思暮想的东西没舀到,反而万劫不复。
陶冶情是陶家有史以来第一个在老爷子面前如此直接表态的子弟,相对来说,他将受到的打压更甚。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陶冶情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床铺前,望着楼下那由夜空洒下的一层朦胧薄纱,脸上挂起笑意。
他在笑,笑中含泪。
黎宁睁开眼,侧身,望着这间屋子。
茸毛地毯铺地,纤尘不染。一桌一椅一柜,一张软床,一丝淡淡的芳香。
置物是少之又少,如此简单。但明显的,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黎宁翻身,牵动了右肩那一处贯穿创口。眯眼,这才发现自己赤着上身,右肩那处创口不知何时已缠上了纱布。
虽然仍有一丝疼痛、一丝淡淡的血迹。但黎宁多年的经验,知道这是有人已将伤口极其认真的缝合上了。
不是草草了事,是真的很认真。
黎宁望向那仍有淡淡血迹的纱布,目光像是凝固了一般。
是她吗?
他翻身下床,带着一分欣喜两分期待七分惊疑不定,走了出去。
浑然不知,自己赤着双脚,赤着那布满道道疤痕、新伤旧伤纵横交错的上身。
就这般,走了出去。
门外,卵石铺路,一道拱桥跨过,桥下涓涓细流,很是轻柔,又有虫鸣鸟语,一股超凡月兑世的感觉。
静隘的院落,无人的院落,古色古香。
黎宁独自站在桥头,心却难以静下。不知什么原因,他非常想知道,救自己的,是不是她?
怀着期待,黎宁跨过拱桥,穿过回廊,向着院前那道挑高气派的门楼走去。
“止步。”
不再静隘。
两名侍女打扮的女子各立于门楼两旁,伸手将黎宁拦了下来。
她们目光有些异样,带着一丝疑惑看向黎宁。
就是他吗?
转而,两名侍女像是突然惊醒,羞红了脸,竟像是犯了极大错误一般扭过头去,匆忙道;“小姐有过吩咐,让您就呆在别院。”
黎宁看着两人,看着门楼外九转十八弯的回廊,看着回廊后一处又一处的院落。
真大呀!
叹声,黎宁收回目光,转身,向回走去。
他知道,自己绝对闯不出去。
“小姐。”一名侍女脚步匆匆,跑进一处院子,轻声唤道。
衣袂飘飘,白衣纤尘不染,颜若雪手持长剑,**在廊下。目光有些痴呆,直直的望着放着凌厉流光的剑尖。
那里、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寒剑莫邪,浴血则狂。可为何、这一颗心却是如此冷静,一丝莫名情绪在心中荡漾。
“怎地?”颜若雪回眸,那一瞥之容,倾国倾城。只是,她话语平淡,匆匆看了侍女一眼,目光接着落在剑尖上。
“那人、醒过来了!”侍女喃喃,有些自惭形秽。那一抹礀容,纵然是相随多年,仍有一种叹为谪仙的感觉。
“我知道了,你去吧。”颜若雪语气平淡,秀眉却是一蹙,目光终是离开了剑尖。
那双修长的腿抬起,穿过雨廊,向着深院走去。
…
…
黎宁在这里呆了几天,每天都有人按时送来饭菜,这对于黎宁这种在刀尖上添血的人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享受。
只是,数天过去了,依然没有见到这些侍女口中的“小姐”。
站在拱桥上,看着那涓涓细水中恣意扑腾的红鲤,黎宁脸上一丝笑意,却是自嘲道;“纵然快活,也是被困。”
似在说那溪中的红鲤,又似在说着被困于此的自己。
“不过也是,若想不被困,可能就会死。”然而,黎宁又是如此说道。皱了皱眉,活动了一下肩膀。
不由想到了那白雾之中的寒光,那样一抹白,那一抹嫣红。
然而此刻,这里没有那把放着森冷寒光的长剑,有的,只是那平和的静隘。
可、是这样吗?黎宁望向院前那道挑高气派的门楼,不免摇头。
晚间将近,夜色逐步陇上了这座宁和的院落。
黎宁坐在廊下,一双眸子闪着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门楼外的一切事物。
他要出去!早先对颜若雪的那一股莫名情绪已在这几天内被时光给消磨。他要出去!千里外还有一人日夜守候,那伊人在初秋清冷的风中是否会将面庞染上寒霜?
“叮——”
夜色中,一道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乍起。
黎宁手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把三角铁钩,尾端一条尼龙绳紧紧缚住。
抬头,上方屋檐六米多高,显得很是气派。
“嗖——”
破风声起,黎宁将三角铁钩掷出,就听一道脆响,钩角已牢牢将屋檐挂住。
深吸口气,黎宁双手抓住尼龙绳,若一只灵猴般轻松窜上了屋顶。
视线随之扩大,这是怎样一处地方呀!
月色下,十数座院落连在一起,占地甚广,依山而建,气势磅礴。
黎宁站在屋顶,一览如此风光,古色古香,不免吃惊。
月色朦胧,陇上了一层薄纱,很美。但无疑,黎宁行动受滞,在月色下,这道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
他若一只灵猴,弓着身子,双腿微蹲,却依旧很是灵敏的窜行在屋顶,越过高墙、越过一片又一片的院落。
可突然,黎宁顿住了身子。不再躬身,笔直的立在一道高墙上,眸中神色有些复杂,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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