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朕为尔梳妆 第十六章 ·上路

作者 : 流年忆月

一眼见到这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剑蝶同安君尘都懵了。他同安君尘,有时便觉似床上伴侣的关系,但有时又如同情人眷侣一般,他看不透安君尘的心思,也琢磨不透自己对安君尘的想法。

静立的湖面波澜不兴,只需风过,便会抖动着漪澜,便如同人生,只需轻轻一撩,许多事情便会起了变化。他不知他同安君尘,会经历什么,会被什么事情所撩动。

唇齿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叹息,久久地徘徊在自己的鼻尖,不肯散去,积郁进自己的体内。便在这时,忽而身后有脚步声欺近,一道叹息声附和响起,不短不长,同自己频度一致。身子微有怔愕,席雅竹竟是不敢回头去看,那人究竟是谁,可会是安君尘。

对方显然无意上来打扰,一直都未说多一句话,席雅竹终是忍不住好奇,回了头去,但这心头方激起的一丝欣喜,却在看到对方容颜时,回荡下去。

不是安君尘,而竟是剑蝶。

眼看席雅竹对上自己的脸,剑蝶挥着那把扇子,轻轻地拭了拭自己唇角打斗的淤痕,踏步上前,执扇轻抵席雅竹的下巴:“美人,何事如此让你伤春悲秋。”

“美人?”席雅竹眉梢上挑,“你对每个人都唤美人么。”

“自然……”剑蝶又笑,但笑容在不可见地略有一僵,“不是,不美的,我不叫美人。”

“是么。”席雅竹打开了他的扇子,转身便走,剑蝶也随着跟着走上来,席雅竹脚步一停,对方也跟着停下。

“你跟着我作甚?”

“保护……你啊,嗯,不错,为了让你尽快答应同我站在一块,搞掉那个……呃,真、黄、地,我必须得先保护你的安危。”

席雅竹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对方在言“真黄地”时的咬牙切齿之味,但他也未放在心上:“保护我?没必要,”席雅竹侧目轻道,那低垂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落下了淡淡的光影,“你归去做你的事罢,没必要跟着我,我决计不会答应你的。”

剑蝶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话音间竟含着一丝颤抖:“你……你为何不答应我,莫不是不忍心伤害安……呃,真黄地?”

席雅竹心头一颤,为何不答应,实则他也说不上来。微不可闻地哂笑一声:“我若真有心成帝,为何迟迟未有动作,我甚至可在我爹在世时,将他杀了,自己登位。呵,”他转身拂袖便走,“我不喜被拘宫中,我喜好自由,可不想当那个束手束脚的皇帝。”

束手束脚!剑蝶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敏感的词,蹬开了几步,到了席雅竹的面前,表情竟然是一反常态的落寞:“你……你也认为皇帝束手束脚?”

席雅竹不明所以地略挑眉头:“不是么。做何事都必得先考虑人民,何曾为自己想过什么。”

“那你觉得,真黄地这皇帝如何?”

“你无故为何问起他,”席雅竹对着剑蝶打量了一番,“莫不是……”

心里一个咯噔,剑蝶忙堆起笑脸,故意打岔道:“啊,我只是问问罢了,随意问问,嘿嘿嘿。”

席雅竹眉峰微微蹙起,这剑蝶虽同原先见的那个人一样的轻佻,但为何总感觉这个剑蝶有些不对劲呢。罢,与他无关。

“我同你很熟么。”席雅竹丢了一记眼刀子,也不理会这惊愕之人,转身便走。

剑蝶脚下一划,又拦在了席雅竹面前:“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这话倒真将席雅竹给问倒了,他连他自个儿都不知能去哪儿,天地之大,恍觉他竟是无所去之处。锦衣玉食惯了,万不能适应这外边漂泊的生活,而身上的银两虽是足余,但奈何他花钱从未有过精打细算,俱是大手大脚,过不得月余,他当真是要成个穷光蛋。

“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回……噢不,我陪你去逛逛罢。”

“回哪儿?”席雅竹顿了一瞬,忽而忆起他远在南方的封地,心头一松,略一莞尔,他想到他要去哪儿了。

说走便走,席雅竹从不可他人思考的时刻,他完全未有必要同一个陌生人说太多的东西,他也不想向他打听安君尘现今如何,当朝天子的地盘,安君尘还不至于出什么事。

只是,他不打算理会他人,他人却会凑上来。

席雅竹正欲购置一匹马,使个车夫之时,却听剑蝶讶了一声,连连摇头让伙计将席雅竹挑的马放回去:“这马不好!”

“好不好,同你有何关系?”席雅竹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对着伙计言道,“我便要这匹。”这匹马,是众马群里最是颜色鲜亮美丽的了,他可看不上其他的。

怎料这剑蝶偏生便给他挑了一匹最不起眼的马,顺着那马毛道:“这马才好,听我的,包你快!”

席雅竹直接忽略他,走到自己中意的马前:“我就要这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钱袋,但怎料,手心一空,钱袋子便落到了剑蝶的手里。

“不给买!”

席雅竹不悦了,伸手叱道:“给我。”

“不给!那马不好,不给买!”

“干你何事。”

“怎不干我事,你是我……”戛然而止,剑蝶脸色略红,清咳了一声,“总而言之,不给便是不给,了不起你走路去啊,回宫去啊。”

“这钱又并非你的,你凭何不让我花。”

“这钱也不是你的!明明便是……咳咳,总而言之,不给便是不给,了不起你走路去啊,回宫去啊。”

古古怪怪,这人说话怎地上句不接下句的,席雅竹打量了剑蝶一眼,伸手去抓钱袋,但他哪比得过习武的剑蝶,登时便红了脸:“你给不给。”

“不给!死都不给!了不起你走路去啊,回宫去啊!”

“你方才还同我说,唤我出宫,现今去要我回宫?”

剑蝶得意的笑容僵住了,假借清咳缓解尴尬:“怎地了,左右你也不肯回的!”

席雅竹一颤,目光投印在剑蝶的脸上,竟是忽而将这张脸同记忆里的那张容颜重叠在了一块,不觉竟给笑了出声:“你怎知我不肯回。”

“雅竹,你肯回宫?!”方一笑开,对上席雅竹那略带探寻的目光,剑蝶又抵唇咳了一声,“我是说,你要回宫,不妥不妥,还是在外边游荡游荡的好。啊!安君尘!”

席雅竹顿时便迎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殊不知,剑蝶背着他快手快脚地付账,买了自己看中的马,翻身上马时,一撩回头的席雅竹,就将人给提了上马,顿时化作一枝飞箭冲了出去。

“该死的,你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会骑马么!”

“你怎知我……”不对,席雅竹顿了一顿,贴近对方之刻,他很清楚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过去一年,他无数次在安君尘的身上闻到,此乃皇家独有的香料,他所知的,仅有安君尘一人所用。

再提眉望去眼前剑蝶的容颜,不意外地便发现了那对易容也无法改变的熟悉双瞳,呵,席雅竹心底哂笑一声,怪道方才这剑蝶言辞奇怪,原是安君尘易容的,好你个安君尘,骗我骗上瘾了!

心头一怒,席雅竹猛地推开了易容的安君尘,震得地面发出好大一声,留了一地的哀嚎。

席雅竹从鼻腔中挤出哼音,仿照着安君尘的动作,双腿夹着马背,催促着马继续前行,结果,这马,它、不、走、了!

于是,推开人想逃逸的席雅竹,就被逮着了…….

一脸狼狈地爬起来,安君尘方想教训一下这席雅竹,怎料竟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席雅竹蹙着眉头,臀部一个劲地往前挪,轻轻抖着马缰:“跑啊,你为何不跑。”

“嗤。”安君尘笑得肚子都弯了,这么点力还想让马走,简直是做梦。

瞧着马不肯动,席雅竹回眸正见安君尘起了身,失措得宛若受惊小鹿,赶紧抱着马头,惊慌下马,怎料他脚下一滑,顿时踩了个空,往下摔去。

噗——

身子被稳稳地抱进了熟悉的气息里,席雅竹惊魂未定地睁眼,便对上了安君尘比他还惊忧的神情:“雅竹……呃不,美人,你无恙罢。”

发觉面前人是安君尘后,席雅竹听这声美人那是说不出的别扭,推开了安君尘,抖了抖乱遭的衣衫,转身便走。

安君尘哪会让他离去,把人一拦,就道:“你去哪儿。”

“买马。”

“买马?!”思及席雅竹那不会骑马的模样,安君尘哪放心得下,“不准买,你不会骑。”

席雅竹略生恼意:“我不会骑,不可雇马夫么。”

“雇……雇马夫,”安君尘登时没辙了,忽地目光一闪,贼贼笑道,“你没钱,不准……雇……”他顿住了,为何席雅竹手里拿着的那个钱袋如此熟悉!模模自己的胸口,噢天,方才从席雅竹手里夺来的钱袋,竟被席雅竹趁着方才给顺走了!

……雅竹,你跟朕学坏了么么么么么!

轻丢了一记得意的目光给安君尘,席雅竹继续越过他往马厩里去,但他怎敌得过会武功的人,这手里的钱袋又被安君尘给明抢了过去。

“给你,你一人上路,我不放心!总而言之,不给便是不给,了不起你走路去啊,回宫去啊。”

……安君尘,你能换个词么?

席雅竹长沉了一口胸间粗气,本想呵斥几声,但思及安君尘都是为自己着想,且他一个皇帝,为了自己丢下国事易容成他人而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遂这话在嘴边拐了个弯,便柔声道:“我一人上路你不放心,那你不会陪我一块儿上路么。”

雅竹他说什么,他这是在邀请朕同他一块儿上路,打啵啵,乱模模,月兑月兑月兑么?!太棒了,雅竹,朕来了!

双手一展,安君尘就要敞开他博大的胸怀,但是,在即将抱到人之刻,他惊然忆起,他现下是剑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席雅竹在邀请剑蝶一块儿上路,这是在背着他同剑蝶发展煎情的预兆!

安君尘泪流满面。

看着眼前这张脸,安君尘直觉自己充满了浓重的罪恶感,他这是在顶着别人的面皮同席雅竹恩恩爱爱,若是席雅竹爱上了这剑蝶,他是要放弃呢,还是放弃呢。

不成,怎地可以让他的雅竹有同他人发展煎情的机会!安君尘大手一摆,顿时大义凛然地道:“不,正所谓,男男授受不亲,你我不该一块儿上路,应该分开来!”

“……”

席雅竹脸色略黑,这安君尘转性了?

“也成,随便你。”懒得同这无法沟通的人交流,席雅竹回到马厩,便继续寻匹中意的马。

看着席雅竹对选马茫然无措的神情,安君尘转念一想,他不同席雅竹一块儿上路,那便意味着席雅竹很有可能有危险,这不成不成,他必须要待在席雅竹的身边,那么,唯一能待在席雅竹身边,又不怕产生煎情的法子,只有——.

席雅竹一脸黑线地抱胸坐在车里,时不时地睨眼去看那坐在最边边的人。方才安君尘以男男授受不亲为由,一上了马车,便让自己坐离他,两人分开而坐。

安君尘经过深思熟虑,私以为所谓煎情都是由两情相悦引起的,两情相悦是由两人相见引起的,是以未免他们相见,安君尘果断地拿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人工造成不能相见。

……安君尘,您的智力被谁吃了。

安君尘还在为自己的发现沾沾自喜,一眼睨向外边的风景,心底是说不出的畅快,他已许久未有出过宫了,一出来,便觉空气都清新许多,鸟鸣声都悦耳些许。

心头如是一想,直觉心境开阔,遂出口问道:“雅竹,你可开……呃,你可开过窗?”

……这辆仅有车帘的普通马车哪来的窗,你造出来的么么么么么?!

“没有……”窗。

“没有开,那便开罢,呃,透透气!”安君尘吁了一口气,差些便露馅了。

看着撩起的车帘外的风景,席雅竹脸色更是难看:“你帮我开。”

他唤朕帮他开!根据追妻指南,展现朕居家好男人的一面时刻到了。

好,撸袖子,马上开……不不不,不成,朕是剑蝶,不能当好男人,必须当坏男人!

“开!你自个儿有手有脚,自个儿开!”朕实是太聪明了,如此凶他,瞧他还如何看上剑蝶。

“……”

席雅竹瞪了安君尘一眼,自己撩开了车帘,把头伸到外边去,看着渐渐倒退的风景,但未看多时,身子受到一阵拉力,他的头又被拉了回来。

不满地甩过一眼,安君尘登时又拿扇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把头伸出去不……”“安全”两字又被他及时地生吞入肚,清咳一声,严肃道,“不好,你的容貌会吓着外边的人的!”

“……”

席雅竹默默地从车屉里取出了古铜镜,照着自己的脸,惊悚发现,竟然容颜憔悴,双眼耷拉!

“嗨,你别照了,照了也不会好看!”啪地一下,打开了席雅竹的手,安君尘气势汹汹。

席雅竹双唇略张,震惊地看着这态度大变的安君尘。他嫌弃我难看?!好啊,原来他此前言道自己好看的话,都是假的!

猛地将古铜镜掷到了安君尘的怀里,席雅竹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愠色:“你也不照照自己,长的什么猪样。”

他骂朕?!安君尘一把拽过古铜镜,朕如此英俊潇洒,竟被心上人骂猪样……咦,看着镜子里的容颜,他喜上眉梢,原来雅竹骂的是剑蝶,太好了!

“哈哈哈,骂得好骂得好,我就是个猪样,丑地天怨人怨,请不要嫉妒我哦!”

席雅竹默默地撩起了车帘,对看车夫道:”我要下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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