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容最先承恩,本是意料之中。(凤舞文学网)
姜娆身为御前女官,这些自觉性还是有的,加上皇上强烈表现出不想让她接触任何侍寝妃嫔的意愿,所以这一夜,她安安分分地呆在芳华阁里,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晨光煦暖,神清气爽,难得一夜无梦。
姜娆这厢收拾妥当,才要出殿,就见芜桃兴冲冲地端了两盆绿萝进来,并没记得何时要过花草的,这一问,芜桃便说是配殿的冯公公差人送来的,说是她的寝殿背阴,放几盆绿萝可以吸吸湿气儿,对身子有好处。
一听冯渊的名字,姜娆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将走了几步,遂转身吩咐,将那绿萝移到了回廊下的瓦台上去。
行至寝殿外,高言迎面而来,“姜姑姑可早。”
听见殿内有女子说话声飘来,姜娆颔首道,“可是华昭容在陪陛下用膳?”
高言却摇摇头,“昭容娘娘昨晚就送走了,这是英敏长公主一早过来了。”
这一句话,道破了两重意外,一来以皇上对盛家的看重,不应该打发华昭容回宫。侍寝完毕,虽然赐浴玉堂殿,看似恩宠,但实则算是遣回了宫中,并未留夜。
若是寻常妃嫔,不足为奇,毕竟留宿含元殿的殊宠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得起的。
就连身怀龙嗣的白婕妤母凭子贵,皇上也没有留她过夜。
但放在华昭容身上,似乎淡薄了些。
其次,那个鬼灵刁钻的卫英敏,她来含元殿作甚么?
一旁的婢子轻烟随口接了一句,“英敏公主指不定甚么时候来了兴致,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也算不得奇怪,方才就听她缠着陛下,说是昨儿宴会上的水晶荔枝好吃,还惦记着那味道的。这一大早,哪里来的荔枝…”
姜娆怀着满心疑问进殿,现下还未到早膳时辰,隔着珠帘就能瞧见卫英敏娇小的身影坐在玉桌对面。
走近了,皇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几乎只是卫英敏独自说话,他并不附和。
那一双利如鹰隼的眸子,刺破晨光向她扫过来。
卫英敏自打姜娆进来,原本娇憨的神态登时就添了一层鄙夷,“皇帝哥哥,这不是父皇丧礼上不知礼数的女官么?您还没将她打发了?”
卫瑾似是没有听到,越过桌案就问,“昨夜歇息的可还安好?”
卫英敏一听,更是大出意料,一向以薄情冷性著称的三哥,竟会关心这个低微的下人!
姜娆很有礼数地福身,“服了药已经大好,劳陛下记挂,奴婢一夜好眠。”
她说一夜好眠。
那一瞬间,卫瑾似乎有些微微的失落,他对华昭容的宠幸,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昨晚,面对盛真,他几乎是完任务似的匆忙结束,甚至不想多留她片刻,倒好像做了错事似的。
但姜娆呢?她却永远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卫瑾突然觉得自己已近而立之年,却破天荒地生出想要醋一醋一个女人的冲动。
太荒谬,也太不可思议。
在他从前的生命里,女人不过是陪衬。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改变了…
但,这不正是御前女官应有的宠辱不惊么?
姜娆并没做错。
卫瑾突然有些烦闷,刻意别过脸不去看她。
皇上没再开口,一时气氛有些凝滞,幸好尚食局传了早膳过来,轻描淡写地盖过了不寻常的意味。
卫英敏并不打算放过姜娆,颐指气使地道,“你来伺候我用膳罢!”
看着姜娆有些求助地望向自己,卫瑾心中突然生出些许欣慰之感,也许是该冷着她些。是以,并未接话,算是默许。
卫英敏看着最远处的一碟豌豆酥,“我要吃那个。”
姜娆只得挽起袖子,伸长了手臂夹起一块放到她瓷盘中。
卫英敏只是点了一口,就又要起笋片,仍是离得远的。
不论她如何刁难,姜娆始终淡定如常,一一照办,心道她不过是个孩子,不与计较便是。
璇玑在一旁仔细为皇上添菜,暗道今日这一席早膳,当真是热闹的紧。
良久,卫英敏似是玩累了,也没了兴致,就将瓷盘一推,“菜吃了许多,给我盛碗羹汤来!”
姜娆眼帘微垂着,十分听话地接过宫人递来的银勺和青花瓷碗,桂花圆子汤是刚做好的,烫的紧。
这厢她正小心翼翼地往碗里盛,卫英敏却突然将手一挥,不偏不倚就打在姜娆拿勺的手臂上。
滚烫的汤汁登时溅了出来,姜娆猛地缩手,瓷碗就摔了个粉碎。
“你怎地也不知道躲着,我可没看见你在后面。”卫英敏一副无辜的样子,但任谁也能看得出这是分明就是故意。
姜娆捂着手腕,还没开口,皇上竟已经抢先一步跨了过来,握住她烫伤的手,眉眼一沉,对璇玑道,“还不快去取冷水和烫伤药膏过来!”
她没有抽手,任由卫瑾握着,眼含浅笑,笑的云淡风轻。
卫英敏原本只是想看她出丑,再不济也是告状,但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看来,二哥的眼光很独特,没有错看了人。
其实,姜娆如此不过是不想让人平白看了笑话,而更深的,竟有一丝想和卫瑾较量的心思…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连她自己也有些讶异。
烫伤并不严重,璇玑很快就取了药来,坐在一旁闷声用膳的卫英敏突然看过来,娇滴滴一笑,“皇帝哥哥,这个女官伺候的很好,我喜欢,能不能送给英敏?”
卫瑾掀起眼帘,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道,“这水晶荔枝你多吃些,一会儿教宫人再送些到你的秋澜宫去,教慕太妃也尝尝鲜。”
卫英敏奴奴嘴儿,直勾勾地盯着姜娆,见她神态自若,并不像其他宫女那样整日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看着就生厌。
不一会儿,皇后翩翩而至,来请晨安。
卫英敏又缠着皇后,“皇嫂,皇帝哥哥连一个女官都不舍得送给我…”
这二长公主撒娇,宫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且她心理精怪的很,这一声皇嫂,当真是唤到了皇后心尖上。
她抚了抚卫英敏的角髻,笑道,“难得英敏看上甚么,皇上不如就应允了,女官若是不够,臣妾这就往六尚再调度人过来伺候。”
卫瑾缓缓放下手中杯盘,看了皇后一眼,璇玑便捧了巾帕上前。
那一眼冷清之意,教皇后的手微微一顿,心想这还不是时候,万不可操之过急。
遂连忙改口,转移了话题,“前些日子,汨罗进贡的荷香蜜胭脂膏足足有五盒,颜色极好,细腻匀滑,臣妾如何能用完,想着不如就分给宫中姐妹们一起用,也不辜负了好东西。”
那些贡品都是由内务府直接拨到皇后的紫宸宫中去,再有皇后负责分配,其实这样的小事原本不用经过皇上,但如今后宫新添了许多人,在皇上面前表一表功,一来彰显仁德,二来也是给足了皇上体面。
璇玑端了龙袍冠冕过来,皇上却是转头看着姜娆,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姜娆在他近前侍奉久了,如此细微的表情自然逃不过她的眼。
既然身为女官,该尽的职责就得尽,使一使小性儿可以,用的好了那叫做娇嗔,用的不当就变成矫情。
惹怒了衣食父母皇上大人,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是以,姜娆乖顺地过去,仔细地一件件套上龙袍,卫瑾满意地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嘉许。
“皇后说的有道理,华昭容侍奉有功,你就替朕赏一盒到玉堂殿去。剩下的,白婕妤和庄美人各赏一盒,朕这里也要留一份。”
前半句,尽在掌控之中,和皇后心里预想的差不多,但这最后一句,登时又掀起了风波。
含元殿里要这样上好的胭脂来,用自是途引人遐想——
自从新来的小主们入了后宫,尚功局送来的绿玉牌就热闹了起来。
哪位小主的牌子靠前,哪位小主的牌子做的精致,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细微,都足以引起皇上的注意。
其实,皇上不常来后宫,所以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更显的弥足珍贵。
私下里,安小仪的确找过姜娆一回,是在皇上早朝后“无意间”在她每日必经的同往内务府的路上遇到的。
那一日风和气清,美人散步杨花林间,姜娆一抬头,安小仪的纸鸢就落在了她脚边。
因为有过数面之缘,姜娆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很是深刻,安小仪也没有绕弯子,就往一旁的石林中走。
先是说了些场面话,姜娆听多说少,但绕来绕去,还不绕是到在请她皇上面前多提点几句上来。
御前女官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时候一句随口的话,就能让皇上垂青,但安小仪似乎忘了,那随口的一句话,也会毁了一个人的前程。
但姜娆对她虽然不亲近,但还不至于反感,目前找不到这样毁了她的理由来。
安小仪出身官商世家,那种骨子里带来的势力味道,总是时隐时现,比如上过讨好她送的物件,又比如现下拿出的一对儿耳铛。
东西都是佳品,可以看出安家根基很厚,即便是进了宫,也舍不得让女儿吃亏。
所以安小仪带来的衣裳首饰,也要比其他人丰厚许多。
从前的姜府,不会比安家差,姜娆身为嫡小姐,是见识过市面的,不会如蒋瑛那般小家子气。
她婉拒了安小仪,只说以她的容貌资质,皇上定会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