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浅低下头,眉色浅淡。
脸上原有的惊叹、错愕转瞬间一扫而空,嘴角带着清浅薄笑,眸色幽深,将所有的波涛压在深涧之间,声音带着淡淡的涟漪,“多谢四公主提醒,只是公主不觉得很可笑么?既然楚、君、苏三国皇室,皆不可信,公主既为晁凤国楚氏皇族之人,又缘何要提醒本小姐,至于强求,本小姐又为何要相信于你?”
“……”楚天晴眉梢浅扬,双眸之间眼波流转却并未有丝毫的诧异。
她看着江兮浅,唇角含笑,微微颔首,身为无忧谷当代少主,如果当真连这点都反应不过来,她只怕该失望了。如此看来,她也只能盼着江兮浅能早日达到那个高度,那样的话,他……也能早日月兑离苦海了罢。
“江兮浅、江小姐,别以为你坐拥无忧谷、楼外楼便可安然无忧,这世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上次的刺杀难道你还没吸取教训吗?”楚天晴低下头,眸色暗了暗,看在那个人的份儿上,再提醒她一次吧。如果可以,她可当真不想提醒她,江兮浅就像是毒药。
一旦沾染上,便再也戒不掉。
当初,最初的开始时两个女人的谈笑,却不想最后竟然演变成了这样的羁绊。
只怕她们都没有想到,因为她们的一时快意,最后他们这一辈却不得不藏头缩尾。
江兮浅是幸运的。
她长在相府虽然算不上是大贵之家,虽然不受宠,但却不知道那些腌臜事;只一心为了那些情情爱爱,江巧巧,齐浩远……不过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当真以为她这般悠闲的日子还能过到几时?
难道真的是不知者不畏吗?
如今那些人已经查到了她的消息,一旦消息传回那个地方,只怕她的末日,连带着她和那个人都不得不……
“本宫劝诫江小姐,俗世凡尘,你或许是最强的,那夜前来刺杀的,不过是最下等的喽喽,若还想平安和乐的过日子,最好别在其他人面前发怒,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最好少有。”
江兮浅身子顿时愣怔,脸上的薄笑险些挂不住,“四公主说的是。”她声音清幽孤冷,这四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那夜的刺杀,难道她知道那些人?可对方明显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她也就不去自取其辱,只是如果那些人都只是喽喽而已,那……那些人到底有多厉害,她抿了抿唇,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深吸口气,“这世道的确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小姐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至少在公主面前,不是吗?”
别在其他人面前发怒,情绪波动?
她本来就是冷心冷情之人,情绪波动较之常人更少不说;只是她这句话……
那夜,那个人刺杀之时,曾说过一句,“帝皇紫,不,不可能。”
那是什么意思?
好似……实在她极度的悲伤爆发之后。所有的名称,一旦沾上帝皇两个字就绝对不平凡,还有那些人都是紫色瞳眸,或许这会是线索也未可知呢。
两名年纪相仿的妙龄女子。
一人身着翠绿烟纱软烟罗宫装,金丝银线交相勾勒的盛放牡丹从逶迤曳地的裙摆蔓延到腰际,直至前胸;外罩薄烟翠绿纱衣,低垂的鬓发间斜插着烧蓝点翠绞丝嵌珍珠碧玉步摇。臻首微微低垂着,嘴角斜勾,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另一名女子披着淡粉色抹胸长裙,外披白色纱衣,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还有那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中透着刚出浴被雾气氤氲出来的粉色;她眉宇间还带着稚女敕,时而微微蹙起,不过那如墨般幽深却清澈的眸子却晶亮无比。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隔着不过三五步距离,遥遥对峙。
“胆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本小姐的,你是第一个。”楚天晴骤然出声,却带着微微的飘忽。
“哦?”江兮浅歪着头,硕大清澈的黑眸眨巴眨巴,很是无辜。
楚天晴在心中摇摇头,今日这些消息已经足够她消化一阵了,原本想打算告诉他江嘉鼎和季巧萱之事,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转瞬间她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无忧谷见紫笺必出诊,如今本宫的二皇兄打算以紫笺请君少主出诊,不知江小姐打算如何?”
“放心,本小姐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江兮浅眉梢浅扬,“无忧谷虽见紫笺必出诊,可就算是师父在此也未必敢打包票,所有病症皆能药到病除,不是吗?”
这算是间接的承认了身份。
不管承不承认,其实对楚天晴来说都没有影响。
江兮浅的事情,托那个人的福,只怕她比江兮浅自己了解的还要深入、透彻。
楚天晴深吸口气,她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萧太后无力追究当年之事,却不想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倒是本宫多虑了。”
缩在宽袖中的手掌微微翻动间,一颗透着灰色却晶莹剔透的药丸带着无尽内劲,在空中发出“嗡嗡”的声音飞快地朝着江兮浅而去。
江兮浅运劲于掌间,足尖轻点,快速翻身,一手抓住那颗药丸之后,稳稳落在地上。
“给萧太后服下,她体内的子蛊会陷入沉睡。”楚天晴低下头,连眼皮都不甘地垂下,“没有本宫的召唤,子蛊不会苏醒,也不会堕了你无忧谷的名头。”
既然无忧谷是她的势力,就算是为了那个人,她楚天晴也不会与她为难;当然也没有那个胆量与她为难,江兮浅啊江兮浅,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人身后牵扯了多少恩怨情仇,利益交替,甚至王朝更迭。
子蛊一旦陷入沉睡,对萧太后的身子便没有了影响,她若当真要彻查当年之事,她再费一翻手脚布置就罢了。
“大恩不言谢。”江兮浅对着楚天晴拱了拱手,再细细查探那药丸,她瞳孔微缩,那晶莹剔透中透着的灰色分明是条不知名的幼虫。
出于对蛊毒的厌恶,她险些失手将药丸给扔出去。
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厌恶之感,取出一个玉瓶将其中的药丸用袖袋细细装好而后将那颗药丸封在其间,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那从开始便保持着严肃的面色终于放松下来,连语气也稍微轻快了些,“四公主内力修为不错,只是本小姐有些好奇,身在深宫内院,公主师承何处?”
“不错?呵——”楚天晴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纤细莹润的手指,“本宫这点子修为也算得不错,江兮浅你当真以为你的敌人都是豆腐做的不成?至于师承何处,该你知晓的时候你自会知晓……现在嘛……”她上下打量着江兮浅,摇摇头,“你还太弱了。”
江兮浅面色哗地沉了下去,“强者都是从弱者一步步走过来的,本小姐等着到时候你来告诉我。”
“呵呵,该你知晓的时候你自会知晓,只是是不是本宫告诉你,那就尚未可知了。不过看在……呵呵,本宫倒是可以送你一个消息,在那个地方,本宫这点修为不过是最垫底的存在;就连厨房烧火的小婢也比本宫厉害……”楚天晴话音未落,陡然她耳朵微微动了动,晶亮的眸色顿时沉了下去,而后压低了嗓音俯身到江兮浅耳畔,“三皇兄回来了,江小姐,记住本宫的话,好自为之。”
两人原本就压低了嗓音,可江兮浅尚未发现动静,她就发现了。
想到这里,她的眸色晦暗幽深,这皇家四公主的确神秘,内力修为更是在她之上,她接连奇遇才能如此,可……这世间当真存在那么个地方吗?若当真存在这么个地方,连烧火的小婢都有那样的修为,这……那她口中的仇人又是怎么回事?
江兮浅顿时愣怔,脑中也是一团乱麻。
她从前是晁凤一品丞相府上不受宠的嫡女,现在是区区翰林院五品侍的女儿。
往日行走江湖时,她无忧公子的身份结仇甚少,如果当真要算起来,能算得上仇的,唯有季巧巧一人而已。难道这四公主口中的那个地方是……南疆?
不,不可能的。
暗子传回的消息,南疆人并不擅武,倒是蛊术盛行;如果他们当真有那么厉害的修炼法门,也不用在自己体内以精血养育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还得时不时承受反噬之苦。
可如果楚天晴说的不是南疆,那又是什么地方?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何时多出来了那么些厉害的仇人。
上次那莫名的刺杀是,这不知是敌是友的楚天晴也是。
江兮浅脑中顿时呈现出一片混沌朦胧之色;所有的事情好似一团乱麻,没有丝毫的头绪可言。
“兮儿!”
陡然一个清寒、惊喜却略微透着温柔宠溺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江兮浅抬头看向楚天晴的眸色闪了闪,“四公主可要一起?”
“……呵呵。”楚天晴笑,笑声低低沉沉,可江兮浅却从中听出了无尽的哀伤、沉痛;“本宫从不参加这类宴会,也罢,本宫忘了,江小姐只怕也是头一遭参加这样的宴会,会不知晓也是理所当然。”
江兮浅转头看向楚靖寒。
“今日多谢四皇妹相助,我们先告辞了。”楚靖寒对着江兮浅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而后淡淡道。
“不送。”楚天晴原本低沉的嗓音顿时变得清冷。
楚靖寒与江兮浅两人并排而行。
出了那宫殿之后,又如来时般,江兮浅只觉得腰上一紧,楚靖寒足尖轻点,几个闪身,飞快地朝着御花园而去。
江兮浅原本放松的身子却在听到耳边那句话时,顿时僵硬起来。
“如果上天注定你们此生必为仇敌,你当如何?”
秘法传音,是楚天晴!
敏感地察觉到江兮浅神色的变化,楚靖寒低下头,面带担忧,“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江兮浅摇了摇头,因着刚才沐浴之后,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只用发呆竖起,鬓间斜斜地插着一支蝴蝶展翅步摇,步态雍容,姿态柔美。耳边两缕青丝垂至胸前,若有似无地遮挡了那因为低胸长裙而露在外面的凝脂,虽未施粉黛,可那双颊边因为沐浴而氤氲出来的绯红尚未散去,更是宛若花瓣般娇女敕可爱。
见到这样的她,楚靖寒只觉得喉头干涩,将人放在无人的林荫小道上,“兮儿,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江兮浅摇摇头,转头对着楚靖寒盈盈一笑,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蝶舞,清灵透彻。
楚靖寒眉梢微微上挑,他知……楚天晴定是给她说了什么。
可这个时候他却不屑于解释。
对那个神神秘秘的皇妹,他向来持敬而远之的态度,若非必要,他当真不想与那个女人有任何交集。今日,若非因为江兮浅,他也决计不会踏入那个地方半步。
不过江兮浅不说,他也不问。
两人就这么宛若散步般,慢慢地朝着御花园而去。
“啊——”
突然一声惊呼远远地传来。
江兮浅心底顿时“咯噔”一声,她心上一紧,“我娘……”
“放心,没事的。”楚靖寒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着,“听声音是从御花园中,百花偏殿传来的,我们直接过去就是。”
“好!”江兮浅颦眉蹙頞,不知为何她的心总是突突的不断地跳动着。自打在御花园被那宫女泼了菜汁之后,她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之前被楚天晴转移了注意力,稍稍忘却。
可现在,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揪越紧。
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般。
……
御花园中,楚擎天不情不愿地携庄和皇后出席。
两人还未下步辇,凤贵妃早已经带着楚靖清和楚天舞等在那里。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高连夹着嗓子,拉长了声音轻喝一声。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花园中心诺大的空地上,在花林树间,早已经摆开的坐席间,来客三三两两,或围坐、或团簇,一尺高的矮桌两列铺开,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美食佳酿。
听得高连的嗓音之后,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双掌平放在脑袋两边,神色恭谨而又虔诚。唯有季巧萱一人被张妈妈和红梅两人左右搀扶着,单手托着后腰,跪在地上。
庄和皇后视线冷冷地扫过去,落在季巧萱小月复时,眸色暗了暗。
“今儿是为爱妃接风洗尘,快快请起。”楚擎天快走两步,亲手将凤贵妃搀扶起身而后这才对着跪倒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道,“大家都免礼平身吧。”
“谢皇上!”
声音整齐,振聋发聩。
庄和皇后本想说点什么,可看到楚擎天那兴奋的神色,嚅了嚅唇将已到喉头的话给咽了下去;看到在正座左下方首列的宋珏云时,眸光中带着探寻。
宋珏云抿着唇,微微颔首。
庄和皇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又泛起自信、从容的笑;“今儿是为妹妹接风洗尘,大家和和乐乐的多好。”
“皇后说得是,今儿没有君臣,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楚擎天拥着凤贵妃,“朕与爱妃阔别数年,今儿总算是相聚,哈哈……”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哈哈哈——”
楚擎天笑得合不拢嘴,不说其他,单说这虽然已过数载,但凤贵妃却仍旧宛若当年离开时般,气质超群,艳压群芳。时光好似对她格外的厚爱,不仅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反而衬得她越发的成熟,那雍容华贵的姿态,饶是庄和皇后都逊她三分。
“臣妾谢皇上厚爱。”凤贵妃盈盈福身,声音浅淡中却带着无尽的魅惑之意。
在后宫想要生存,就必须得到皇帝的宠爱。所以就算她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曲意逢迎。
楚天舞深吸口气,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父皇,儿臣……”
“啊——”
她话未来得及说完,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的尖利惊呼打破这片刻的平和安宁。
“怎么回事?”
楚擎天面色骤然沉了下去,声音冷凝带着厉色,天子气势尽数外放。
“这,奴婢立刻派人前去查探。”
高连躬身,心中月复诽着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个时候闹幺蛾子,害得龙心波澜不说,还殃及池鱼。待会儿他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些宫人,不知道陛下对凤贵妃的宠爱吗?
在这个时候闹幺蛾子,那可是**luo的对凤贵妃打脸;更何况还有大公主和二皇子,往年后宫最受宠的三人皆在此处,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楚擎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
“……”季巧萱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臣妾久未回宫,不想这御花园都已经变了模样,倒是不知那个方向是哪家宫里的?”凤贵妃脸上仍旧堆着笑意,身上雍容的气质并未因为这插曲而有半分差池,反而显得异常的亲切平和,连语气都宛若春风拂面,让在场众人都连连颔首。
不愧是先帝钦封的凤贵妃,这气度,啧啧,比起萧太后选的庄和皇后,那可是不知好了多少倍。
楚擎天冷冷地瞥了高连一眼,“没听见贵妃娘娘问话?”
“那方是,是百花殿,并未有主子入住。”高连低下头,声音带着恭谨。
凤贵妃眸色亮了亮,心中轻笑一声,“没有主子入住,难道是空殿?距离御花园如此之近,若是空着,倒有些可惜了,许是哪家宫人发生了意外,陛下别气了;让高公公去瞧瞧也就罢了,没得扰了陛下的兴致。”
“还是爱妃深得朕心,高连还不快去。”楚擎天被凤贵妃一席话说得飘飘然,立刻瞪向高连。
“是,奴婢这就去。”高连说着带着两名小太监,瞧着就要离开,一直站在下方的宋珏云这才做恍然大悟状,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般,猛然惊呼一声,“百花殿?啊——”
御花园内,坐席间的众人视线齐齐朝着她看过来。
宋珏云自觉失言,而后赶紧单手捂着唇,故作惊诧,却又手足无措的模样;两颊泛着苍白色,将整个人都靠在身后搀扶着她的婢女身上,微微摇晃着,
楚擎天也看向宋珏云,眸中带着狠戾之色,只是当视线落在她那凸起的小月复上时,这才微微柔和了些许。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位皇子的皇妃?”凤贵妃有些诧异。
酒席安排在御花园中,座次却是早就排好的。
在那九阶高台之上的主座,自然非楚擎天莫属;庄和皇后与凤贵妃分别占左右两边;主座之下,玉阶甚是宽敞,每台玉阶上都有两张矮桌并排着,能容下四人。因着座次有限,能出席的也不过那么几位而已。后妃在右,皇子皇妃公主驸马在左。
宋珏云此刻立在左下方首座的位置,又身怀有孕,自然应该是皇妃。
宴会虽然尚未正式开始,但大半的人都已经就坐。
“儿臣是太子的正妃,见过贵妃娘娘。”宋珏云身子尚有些摇摇欲坠,闻言,深吸口气,对着凤贵妃行了万福。
“原来是太子家的。”凤贵妃淡淡地轻笑一声,“太子妃既怀有身孕,还如此多礼作甚?”
宋珏云深吸口气,“多谢贵妃娘娘。”
“你刚才惊呼一声,却是何意?”凤贵妃态度温和,嗓音清浅;可楚擎天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面色微沉,眉宇间带着无尽的威严色。
宋珏云捂着唇,吞了吞口水,“启,启禀父皇;儿……儿臣在刚至御花园时,有,有位宫女失手污了江小姐的衣衫,奴婢擅自做主,让环儿带着江小姐去,去百花偏殿沐浴更衣……”
“哗——”
“江小姐?”有人惊诧地笑声开口,语气中带着疑问。
“难道是江府那个不受宠的嫡女?”
“应该是吧。”
“那丫头瞧着倒是不错的,怎地这般鲁莽。”有人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问。
“嗨,你不是不知,这在山野林间长大的孩子,没规矩也是自然的。”说这话的,是名看起来贵妇模样的女子;她捂着唇,看着面色慌张,苍白如纸的季巧萱,心中很是得意。
季巧萱紧紧地抓着张妈妈的手臂,呼吸急促。
“夫人放心,小姐向来是知礼受礼,皇宫多少宫人婢女,不一定会是小姐。”张妈妈压低嗓音安慰道。
“嗯。”季巧萱神色勉强,扯了扯嘴角,可心头却仍旧七上八下的。
楚擎天双眼微微眯着,瞧着宋珏云那故意做出来的惊诧模样,神色晦暗,“江小姐,江嘉鼎家的女儿?”
“是。”宋珏云低首垂眸,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陛下,不过是个五品侍之女,让高连带人处理就就是。”庄和皇后挽上楚擎天的臂弯,那温和的笑容中却带着凌厉之色,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牺牲一两个女人算什么。
楚擎天却是脸色一变再变。
若是别家的女儿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江家的那个。
算了?
这个还真不能就这么算了。
且不说那个凤靖老王爷那个老来疯的老顽童认定了那个女女圭女圭;光是楚靖寒手上的那张圣旨,他就已经没办法任由江兮浅在皇宫中出事,不然若是待萧太后知晓,只怕是……
哎!
“来人呐,摆驾百花偏殿。”楚擎天心中千回百转,张了张口却是大出人所料。
所有的人脸上都挂着错愕。
“轰——”
季巧萱自是不知楚擎天心中所想,她只觉得脑子里骤然炸开,好似晴天霹雳般。这,如果江兮浅在那百花偏殿当真做了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可让她再如何做人啊。
皇宫,向来最是黑暗的地方。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最多的就是那些仗着自家长辈的势力胡作非为之人,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皇帝起驾,其他人自然也尾随而去。
百花偏殿外。
环儿面色苍白,额头上细汗直冒,尤其在看到楚擎天、庄和皇后、凤贵妃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一行达官贵胄时,面色更是双腿发颤。
原本清秀的小脸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清亮的眸中氤氲着雾色,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其中的丝丝血色。
宋珏云瞧着,立刻急了,赶紧上前两步,“环,环儿,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环儿双目大瞪,咬着牙,可除了眼角不断溢出的晶莹之外,并未说出一句话;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让你带江小姐来沐浴更衣吗?江小姐呢?”宋珏云很是着急,“难道你把江小姐弄丢了?”
环儿恭恭敬敬地跪在偏殿外的阶梯上低首垂眸,不敢说话。
“说,到底发生了何事?”楚擎天有些怒了。
哗——
原本还很是嚣闹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很是好奇,皇帝陛下对江家也太厚爱了些吧。若是以往,看在江嘉鼎的份儿上,他们也就不说什么。可如今,那江嘉鼎做出那等事情来,简直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可皇帝陛下为何还是对江家情有独钟?
难道……
凤都街头巷尾的传言是真的?
皇上真的将江兮浅赐给三皇子做正妃了?
“唔……!”
“……”
百花偏殿外的空地上,阶梯上下,围满了人。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饶是大家都压低嗓音,可那加起来也足以盖过殿内那原本就不深清晰的声音。此刻一旦安静下来,那屋内,男子粗重的喘息,女子婉转的娇吟,带着轻轻浅浅的呼吸……
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此刻众人中除了云英未嫁的女子,绝大部分的人都瞬间愣怔。
这……这……
竟然胆敢有人在这个时候,御花园偷情。
他们该说那江家小姐是胆子太大呢,还是该说她太急不可耐。
楚擎天面色很是难看,“来人呐,把门给我撞开。”
“是!”高连立刻找来人手。
“不——”
季巧萱突然惊呼一声,她猛的捂着唇,面色变得苍白如纸。
站在她身旁的红梅俏脸陡然沉了下去,“夫人,您想做什么?那屋内并不一定是小姐,您这是想要毁了小姐才甘心吗?”
嗡——
季巧萱只觉得脑中突然炸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但如果浅浅真的在那间屋子里,她不能,不能让她……
“原来真的是江家小姐啊。”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娇笑声,“之前江巧巧做出那样的事情,人们只道是偶然,却不想原来是江家这教养有问题啊,啧……啧……”
一语惊起千冲浪。
原本鸦雀无声的众人顿时张口,看起了热闹。一时间整个御花园宛若菜市场般。
楚擎天面色很是难看。
高连也犹豫了下,抬头看向楚擎天,“陛,陛下,这……”
“给朕把门撞开,朕倒要看看,这胆敢祸乱宫闱的奸夫yin妇到底是谁。”楚擎天面色很是难看。
“真是看不出来,这江家……”
“呵呵,说不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就是你们可是没听说,那江嘉鼎养外室也就罢了,那江巧巧可是他和那季巧萱的嫂子生的呢。”
“你说的是真的?”
“……”
季巧萱面色苍白,身子不断地颤抖着,终于在看到高连的动作时,整个人几近晕厥。
红梅咬牙切齿,她才不会笨到以为那屋子里正在行无耻之事的会是自家主上。他们主上是何等的英明,又怎么会被区区手段算计。
她真是不明白,季巧萱这么心软又没脑子的女人和江嘉鼎那样无耻的男子怎么会生出他们主上这么精明能干的女儿来。
“砰——砰砰——”
两名太监抱着粗木不断地撞着大门,那声音声声都好似击打在季巧萱的心上般。
每击打一次,她的心都沉上一份。
浅浅是个好孩子,可却挡不住这皇宫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算计。
当初那圣旨赐婚时,她虽然为她高兴;丢了威远侯府的婚事,三皇子比之齐浩远不知优秀了多少倍,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砰——”
大门被轰然打开。
身边人来人往,不断以鄙夷的眼神看向季巧萱,若非此刻顾着身份场合,只怕那些人都恨不能一人朝着他吐一口唾沫。
楚擎天率先撩开衣服下摆,进入偏殿。
诺大的偏殿内,浴桶中漂浮着不少花瓣,水已经凉了。
在内力,以珠帘隔开的内殿,却能看到那地上被撕碎的衣衫碎屑,还有那不断耸动的被单下面,一袭能看到两个人的脑袋。
“嗯……”
“……”
殿内众人越来越多,可床上那卖力耕耘,曲意承受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般,自顾自地动作着。
“还不快把两人分开。”庄和皇后面色很是难看,“来人呐,把两人给本宫压出去,竟然胆敢做出这等祸乱宫闱之事,死不足惜。”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不顾那圣旨做出这等事情来,她还以为好歹楚擎天回顾念着江兮浅的名声,至少不会做得这般光明正大,可现在……
她眸色暗了暗。
但愿他们没有出什么乱子。
“带走,带走做什么。”楚擎天很是恼火,“来人呐,用水把他们给泼醒了。”
“是!”高风应声之后,大手一挥,立刻有人提了水近来,软榻上那两人终于清醒了些。
看到围观的众人,女子突然尖叫一声,立刻双手用力将男子推下来,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
“是他!”人群中有人认出来那跌倒在地上的男子,“安公子。”
“他就是安国公的公子?”
安思奇立刻用衣衫遮挡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在看到皇上时瞳孔一缩,而后赶紧跪倒在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哼!”庄和皇后总算心头大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已经成功阻止了,只是看向床上那女子时,眸中带着厉色,“竟然胆敢做出这等祸乱宫闱的事来,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觉悟,皇上此事切莫姑息。”
高连上前,撩开帘子,让楚擎天的视线更甚。
两名太监已经飞快地用衣衫将两人包裹起来,以防污了各位贵人的眼睛。
宋珏云也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太子已经得逞。哼,这江兮浅虽然是被太子破了身,可却被安思奇污了身子,到时候太子再上门,要纳了她。那江嘉鼎还不得忙不迭将人送过来,只要太子得到他想要的,这江兮浅自然是安思奇的新玩物。
他们的算盘打得精妙,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季巧萱被所有的人排挤,人人都很不能在她身上踩上一脚的时候,江兮浅和楚靖寒两人满头雾水,尤其是在听到那些句句污言秽语的时候,楚靖寒浑身的寒气越发凛冽。
江兮浅的面色也很不好看,“小女子不知哪里得罪了各位贵人,你们要这般侮辱小女子的名节!”
“轰——”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着大门口边缘处的楚靖寒和江兮浅两人。
“她才是江小姐!”有人惊呼一声。
“那,里面的是谁?”
“我就说嘛!江小姐瞧着便不是一般人怎么会做出那等没脸没皮的事情来。”
“哼,马后炮!”
“……”
江兮浅顿时心下了然,这里便是太子妃让那婢女待她来沐浴的地方。她虽然早就有所戒备,也打算仔细瞧瞧她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却意外地被楚靖寒带走,现在倒是真看了场好戏呢。
“民女江兮浅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江兮浅上前,立刻双手搭在腰间行了个万福礼。
“唷,这就是江小姐,瞧着倒是个好姑娘。”凤贵妃立刻迎上来,明明雍容华贵却丝毫没有架子握着江兮浅的手拍了拍,转头看向楚擎天,“皇上您瞧着,这不知是谁这般歹毒的心肠,竟然公然侮辱这孩子的名节,这若不小惩大诫可让人家姑娘以后要怎么嫁人啊,天可怜见的。”
庄和皇后和宋珏云却是急了,里面的人不是江兮浅?
“江,江小姐不是在偏殿沐浴更衣?”宋珏云磕磕巴巴地开口,可下一刻她立刻回来捂着唇。
楚擎天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大胆!”
“……”宋珏云被吓得不敢在说话。
楚靖寒却兀自开口解释道,“半路刚好遇到四皇妹,她与江小姐一见如故,巧了四皇妹的殿内刚好有一眼活泉,江小姐也感兴趣便过去了,怎么,这里发生了何事?”
众人有些诧异。
这位传说中的三皇子不是向来少言寡语吗,今儿怎么会主动开口还是替江小姐解释。
这关系,怎么看都有些暧昧啊。
季巧萱终于回过神来,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红梅却是瘪瘪嘴,心里很不以为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夫人对小姐的态度上有问题,好似既怕她受到伤害,可又对她有一股,莫名说不出来的敬畏感。
张妈妈连连小声安慰着,只是这些江兮浅都不知晓。
她抿着下唇,硕大的黑眸中带着无辜,透着委屈,原本晶亮的眸子氤氲着雾气,好似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陛下,臣妾以为这事定要严查,瞧着把人家姑娘委屈成什么样了。”凤贵妃拉着江兮浅的手不让她挣月兑,面上却满是慈祥。
“父皇,儿臣也以为此事要严查。”楚天舞对着江兮浅笑笑,“这江小姐如今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今儿发生这样的事,某些人话里话外都将这屎盆子往人家身上扣,这是什么意思?知道的,是冤枉了;若是不知道的,让人家江小姐日后可怎么做人啊。”
江兮浅抬起头,感激地对着楚天舞点点头。
“不如,我们瞧瞧里面那位姑娘到底是谁?”楚靖清薄唇开合,声音温润如玉,可说出的话对于里面那位却宛若尖刀。
此刻她还云里雾里的,很不清醒。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太子妃不是,不是跟她合作要毁了江兮浅的名节好让太子得逞吗?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是她。
楚擎天对高连使了个眼色,高连立刻会意地上前,强硬地钳制着那女子的下巴抬起头来。
众人再次哗然一片。
“宝珠,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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