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和伍员席地对坐,中间放一长案,案的四侧各有一个木楞。♀案上置一刻花铜壶,有柄。两只酒厄,旁边各设一只黑色描纹漆杯,设竹箸一双。
略备菜肴,孙武令仆从在侧边沽酒。然后两人双手举杯,共贺重聚之欢。
孙武感慨道:“小弟出游列国数年之久,叩访名师、礼拜贤士。虽然略有所学,但现在群雄并起,征伐不休,而能平息干戈,终止征伐的也只有一个‘武’字。”
“武者,止干戈也!所以在游学之时,弟著兵家之策十三篇,以后兄长如不嫌鄙,可以一览。”孙武道。
伍员谢过孙武盛情,执杯笑道:“今日你我二人煮酒可论天下。贤弟四处游历,纵览诸侯的国情地貌、风土人情,对天下形势肯定胸有成竹。愚兄为井底之蛙,请贤弟不妨把天下大势作些评论分析,也让愚兄开些眼界。”
孙武道:“把酒一论天下,书生指点江山;你我知音,舒壮士情怀有何不可?”
伍员道:“现在吴国居于东南沿海,国土狭小,没有深厚的国力资源作为基础,如果不断用兵,穷兵黩武,吴国就会出现后手不接,资源枯竭的问题。所以大王虽有图霸之心,但一直还在观望,没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应对之策,不知如何下手。”
孙武啜了一口酒,笑道:“兄长一直有伐楚之志,天下何人不知?现在主要是吴国要制定出一个长期的和短期的战略来。灭了楚国不但有广大的疆土合并进来,人丁更不用说,象越国这样的小国根本就不需用兵,直接就可以让它臣服在脚下。这是较为激进一些的策略。”
伍员接过话茬,说道:“大王有图霸之心,按照我与大王之前制定的国策,准备采用的是第二种战略。大王想破楚后崛起于南方,再图霸中原。”
“图霸并不能解决国家的发展问题,以前的霸主之国,今日何在?不都归于平庸么?你唱罢我登场,国家不能为了几年的霸业丧失壮大自己的机会。”孙武是反对国家去图霸的,耗费国力,为维持和谐的诸侯国之间的环境承担了太多的义务,以一个诸侯的国力承担了整个周王朝的的义务,是极不划算的。
“齐之桓公,晋国文公,秦国穆公,楚之庄王都曾称霸,问鼎盟主。现在诸侯疲敝,都自顾不暇。如吴国不图霸,依贤弟之意如何?”伍员问。
孙武道:“现在诸侯之中,只有晋国、秦国、齐国、楚国算是国力相对强大的第一等诸侯国。但在这数十年之中,诸侯国中没有一个国家的力量能够达到以前那些霸主的威望,起到维持诸侯之间平衡的能力。现在诸侯国正处在一个战略疲惫期和调整阶段。所以诸侯强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就很小。有为的君主如果能够把握好机会就能月兑颖而出,如果没能抓住这个发展的机会就会衰落,从一流国家变成二流甚至三流。也许会被别的诸侯吞并也有可能。所以吴国的何去何处,不知兄长可有长远之策?”
伍员听后,不由得离席而起,躬身谢道:“贤弟之言真是醍醐灌顶,今日听贤弟之言真是如美酒佳肴,余香不绝!”
孙武还礼,继续道:“现在吴国周围,能够威胁吴国发展和生存的国家有两个,一个当然是楚国,另一个是齐国。但齐国现在的国力还不足以对吴国形成威胁。所以楚国就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敌国。但是楚国的国土和人丁资源都是我们远远不及的。那么要采取一个什么策略就十分关键。”
伍员就问对楚之策,孙武道:“楚国既然兵力、资源上都强于我们,那就先以疲敌之术,把楚国拖入到疲惫应战的沼泽,先把它的士气拖垮拖疲,然后合力一处,定能一击成功。”
“具体的办法如何?”
“如晋悼公故事,把部队分成三军,我出一军去袭扰,那楚国必然全军应对。他出兵应对,我就撤兵回来。等他刚撤兵回去,我便再派出另一军去袭扰,他必须又要回师应对,如此反复,必让楚军苦不堪言,此为车轮战术。”
伍员叹道:“贤弟有鬼神不测之机,天地包藏之妙,天下大才也!”
伍员便把自己的抑越、伐楚、南方一统的国策述与孙武:“愚兄一直秉承着一个治国方略,也是和吴王多次探讨过的,就是贤弟所说的长期战略目标或叫着立国方针。我吴国东面临海,南下是越国。这越国和我们若即若离,在楚国和吴国之间摇摆不定。没有完全臣服于吴,所以越国实际上在后方对我们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所以强力地打压越国,保持我们后方的稳定是我们一切行动的基础。这样才可以腾出手,集中力量来对付楚国。我们的北面是齐国,其它小国暂时不加考虑,齐国现在只图自保,君无大志,臣无野心,只图自安而已,所以北面也可以暂时不做打算。”
“伐楚当然是兴国的基础,寻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毕其功于一役,趁楚国君幼臣庸之时,出兵伐楚。这将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战争。如能灭了楚国,霸了南疆,那么泱泱华夏,还有何国能与吾国为敌?”
孙武知道伍员是吴王的股肱之臣,对吴国的国策和军国大事都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眼下大王的打算是什么,如果是伐楚,准备命何人为将?”
伍员道:“自从弑杀王僚以来,大王无日不以强国为本,现在励精图治已有数载。大王韬光养晦,想打造出一支战力强劲的新军来。根据我的猜测,大王最大的顾虑就是无人为将。”
孙武讶然不已,问道:“兄长是国之重臣,有定国大才,何为无人为将?”
伍员摇头叹息道:“伐楚和治国是两码事。大王疑心很重,我治国强兵,问政国事,大王自然愿意重用。但是伐楚却又不同,全国之兵权在手,大王必定顾虑到我是楚国之人。虽然我与楚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现在仇人已亡,大王怕我不能尽心用力。大王疑我,自然不会让我率军为将。”
孙武道:”这也能理解。作为一国之君,有张有驰。阖l司为一代雄主,自然精通驭臣之术。吴王又多次率军出征,与楚国交手多次,是极有见地之人,非庸君所能比。正因为如此,兄长才能在吴国一展雄才。”酒已数巡,从正午一直喝到日依西山。二人把酒纵论天下,在伍员看来,这才算一切都已齐备。吴王忧虑伐楚率军无人,而此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唯一要等待的只是时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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