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夕食时间,唐璐来到福爱堂,陪郑氏一起吃的,席间,说了丢失地契的事,她想了办法,也许三四天就能找回。♀
郑氏一听这话,饭也不吃了,抱着女儿哭起来,最后说:“璐璐,你长大了。”
郑氏这句话有太多的辛酸,十年前,璐璐三岁,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十七八岁小妇人,夫君离家出走。她独自操劳,既要养孩子,又要外出做生意,跟不了解的人谈进货,谈价钱,还要防着亲戚们的算计,一路多少辛酸。
外人只看见她的光鲜,哪里知道她受了多少苦?
拥有一颗成年人灵魂的唐璐理解郑氏,陪着流了几滴眼泪,道:“母亲辛劳多年,如今女儿长大了,可以为你分忧,你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别让恶心的事放在心上。”
“还是女儿最亲。”郑氏破涕为笑。
唐璐的心里有些看不起唐宇,因为科场的打击,就抛弃了年亲妻子和尚在襁褓的女儿,即使有天大的委屈也不对。
心道但愿便宜父亲翘了辫子,如果发现他还活着,她要亲自踢他下地府。
从郑氏园子回来,东方、南宫见女主子神情不怎么好,相视一眼,连袂离开了飘絮阁,回到各自住处。
唐璐洗了澡,换了睡衣,在床上躺着,想前世,想今生,想周围的人,想了好久,月上中天才睡着。
第二日,正吃朝食,翠儿急急地跑来禀报。
“姑娘,兵部的崔大人来了,还绑了二房的一家,在正房院子里跪着呢。”
唐璐料不到崔湜办事这么利落,让翠儿找了条正式场合衣服换上,一袭浅绿色的齐胸襦裙,配上月白色长披肩,提着裙的一角,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福爱堂。
刚进园子,就看见二房一家四口五花大绑着跪在青石板地面上,旁边站着几十个凶巴巴的带刀军士。
唐海见到唐璐进来,敞着嗓子哀求:“璐璐侄女,这事都是你秀丽妹妹糊涂,要打要罚你找她,拘这一大家子过来算啥事。”
二婶尖着嗓子喊:“为什么要打罚秀丽,那地契本来就是我们唐家的,唐宇死了,唐家的财产本来就该归还族里,璐璐侄女,你一个外姓人还想眼红不成?”
封建年代,女孩子迟早是泼出去的水,对于娘家来说,女儿属于外姓人。
唐璐本来有些可怜他们,听到这话来了气:“是非曲直,二叔和二婶去万年县的衙门说清楚吧!我一个小小的外姓人,哪里有资格管唐家的事。”
二婶瞪目道:“璐璐你还有良心不,现在你二叔一家遭了难,你还眼瞅着不成?”
秀丽跪着爬来几步,哭喊着:“你别为难我爹我娘,东西是我拿的,不关他们的事,要抓就抓我一个好了。”
唐璐双眸微蹙,怎么感觉自己是个恶人似的,二房反而像受害者?摇摇头,甩开眼前的闹剧,径直往正堂走去。
她有些不明白,唐宇离家十载,全靠郑氏辛苦经营,大房才有今日兴旺,单说那一百亩麦田便是郑氏做生意的银子置办来的。
怎么在唐海看来,这一切都成了他家的。
身后哭喊还在继续,随他们闹腾去吧!
唐璐进了厅堂,崔湜正坐着,看见她,拿眼角扫过来。
郑氏在张罗茶点,笑得眉眼弯弯:“娘正想让柳儿找你,你倒来了,快帮娘陪陪贵客,还是你们年轻人能谈到一起去。”
郑氏是过来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让丫鬟在崔湜的旁边放了把椅子,拉女儿过去坐。就像全天下所有的丈母娘相女婿一眼,越看越爱看,先问了崔湜的家事,有无成亲,多大了,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以下二句是唐璐的月复诽,她在前世就不敢往家里带男同事,每次带了老妈就这副刨根问底的德行,没把人家男的吓跑,她却弄得回回没脸。♀
幸好崔湜没有半分不耐烦,恭恭敬敬答着每一句。
“回伯母的话,晚辈如今二十有三,三年前家父离世,因为守孝,至今未有娶妻,家中还有老母和三个弟弟……”
崔湜每答一句,郑氏便笑呵呵说声好,唐璐不知好在哪里,受不了的插言道:“我进屋有好长时间了,外面地上还跪着一大家子,娘,难道你想他们把腿跪折了?”
唐璐知道郑氏心软,想用这话把她打发了。
郑氏拍拍额头:“呵呵,瞧我这记性,你二叔一家也不容易,崔大人……你看这事是不是别追究了,左右东西都找回来?”
崔湜微笑道:“伯母看着办,人带到贵府,就是交您处置的。”
郑氏听了这话觉得受用,笑着道了声谢,交代女儿好好招待客人,便出了厅。
崔湜对身后两个随从摆摆手,让他们出去帮忙。
那二人行了礼,出去了。
唐璐明白崔湜这么做,在给郑氏撑腰,心下好生感激。站起身,朝他福了福身:“崔大人,大恩不言谢,日后如有需要民女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
崔湜双眸微抬,唇瓣勾出优雅的弧度:“听说不肯赴宴?”
唐璐微微恭谨的样子:“昨日情绪不好,才推迟的。”
“那今天呢?”崔湜眯了眯眼,“你可愿意去?”
今天,现在吗?唐璐不语。
优雅的少女近在咫尺,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钻入鼻孔,崔湜想起那天她提着裙子从桥上走来,聘聘婷婷,像迷失凡间的精灵。
见她低眸不语,他过来牵起她的手,眼瞳温润:“璐璐姑娘,陪我回崔府走走可好,就当你还了今日这份情?”
唐璐抿嘴笑了,秋水般的明眸闪着光辉:“崔大人送来一份天大的人情,这样的还法,我可是占尽了便宜。”
“你若觉得对不住我,改天把甲骨文抄写一份送来。”
“好!”
两人出了福爱堂,院子里那大家子已经被郑氏做主解去了绑绳,因跪久了,腿脚不听话,见到一身官府的崔湜,又齐刷刷地跪下去。
“看你把他们吓得。”唐璐取笑身崔湜,他默默无言,犀利眼神从唐海身上扫了扫,唐海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璐璐,你咋的要出门?”
“崔大人家里请客,要我去玩玩,娘,你不用担心,天黑前我会回来。”唐璐才穿来,还未适应古代上流社会场合,在心底其实不想去的。
“崔大人家里的宴会,呵呵,回来晚了也没关系,好好玩啊!”
郑氏的样子生怕女儿回来早了。
唐璐装作没看见,到了大门口,正要上车,东方傲、南宫泽分别牵了一匹骏马从门里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是你的贴身护卫,璐璐,你忘了吗?”南宫泽把“贴身”二字咬得格外清晰,然后朝崔湜投去示威的一瞥。
崔湜神色淡淡,像没看见一样。
一名下人打开车门,崔湜微一犹豫,南宫泽放下缰绳,过来将唐璐抱进车厢里,附在她耳旁道:“我怕那小子没安好心,璐璐,你可别上当了。”
唐璐在他腰侧掐了一把,用眼睛横过去,意思是你看谁顺眼过?
南宫泽的唇在她颈侧滑了下,才起身离开。
两人的小动作全落在崔湜的眼中,上了车,将门关上,阻挡了外面讨厌家伙。
崔湜的马车很宽敞,布置也精致,唐璐不喜欢跪坐,弓着腿,微侧着身子,撩开窗帘,观看朱雀大街的繁荣景象。
一百五十米宽的街面上,几乎各种肤色的人都能从中找到。唐璐望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心想这就是史书上提到的昆仑奴了。西域人贩子把黑人贩卖到长安,据说十分抢手,有头脸的人家都喜欢使唤昆仑奴,以便抬高身价。
崔湜凑近窗口,随着她视线看去,唇角露出笑意:“你想买昆仑奴回去使唤?”
唐璐从窗前移开,摇头道:“只是看看罢了。”她无法忍受黑人身上的气味,有一次出游,因打不到的士,乘了公交,车上有二个黑人,天又热,汗下如雨,满车都是他们散发的味道。
崔湜微笑道:“我府上有几个昆仑奴,你若觉得新奇,等下回去,我叫他们出来,给你见见。”
晕,真把她当成什么都没见过的土包子了。
两人渐渐放松情绪,唐璐继续望着窗外。崔湜由跪坐变成侧卧,一双穿着白色袜子的脚伸得老长,不经意碰到唐璐的脚。他怔了一怔,那双脚小巧玲珑,宛如百合般的洁净,不由得探身过去,将它们托在掌中。
“崔大人,你……”唐璐回过身,见他握住自己的双脚,心下微窘,往回挣了下,那双大手却攥得更紧了。
崔湜用带着老茧的手指摩擦她脚面白女敕肌肤,心中赞叹,好美的玉足。
“怎么不穿袜子?”
“天热,很多人都不穿袜子呢!”唐璐更觉得窘。
古代的袜子一尺多长,用带子绑在腿上,还没有弹性,穿上无异于受刑。
“天热也该穿袜子,女孩子的脚被人看到不好。”
不好你还模!唐璐暗翻了下白眼,女人还穿半露胸的裙子呢!抬手用手指指窗外:“这话你应该对她们说。”
车外走过三四个胡女,除了胸部到臀部遮了些布料,其它位置都光溜溜的。
崔湜的脸色有些不悦:“你怎么可以跟那种女人相比?”心道云泥的差别,有可比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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