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地处江南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靠近早市,天还未亮的时候,赶早市的人就已经开始喧哗起来,即便莺莺现在住在上官家的深宅大院之内,也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甜豆花哎……”那个“哎”字拖得极长,莺莺老远只听一声声的唱“花”,到“哎”字的时候,音调陡然往上一提,叫人的心也陡然往上一提。莺莺小时候家里贫苦,所以每次只有看着卖豆腐花的挑子的份,看着他从小巷里穿出来,跳着颤巍巍的担子,颤颤巍巍的和着悠长的叫卖声从她家门前走过。现在她就在上官家,要是早点想吃什么,直接就和厨房说了,不消片刻丫鬟就能端上一碗甜豆花来,只是这个味道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般美味了……
莺莺没有选择跟着姐妹们一起离开上官家,而且这里面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只是心里有那么一个念头,让她没有选择立即离开。
对于上官若敬的死大家一致对外宣称是暴毙而亡,而周粤的死则被渲染成了忠烈的殉情而死。其实在这家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周粤是三少爷的女人,这下被说成是殉情而死,这让三少爷那个脸上无光啊!自己的女人竟然为了别的男人死,这不明摆着说他不行吗?此后一连好几个月里,三少爷都鲜少去逛窑子,生怕跑出去丢人。
上官家先前被吓破了胆的女眷,看到上官家突然变得这么危险,一个个也都搬出了玫瑰园,要求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即便那个地方远比不上上官家的奢华,但至少它是个没有性命之虞的地方,一时间整个园子走了一大半,莺莺顿时感觉这天都好像变蓝了一样。
莺莺知道这是家里的老爷故意杀鸡儆猴的做法。他到上官家来已经有小半年了,一直按兵不动,静候佳期。一帮小辈没有他那般淡定的气度,首先等不及的就是性格暴躁、行事作风极其大胆的大少爷。这个男人在与其他人一起争抢她的时候,就已经暴露出了这个性格上的缺陷,所以对于他的死,莺莺感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这个危机重重,一步步都如履薄冰般的家里,无论是再为精明的人都必须学会低调、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上官桀的这招很是高明。不仅完美的规避掉了所有可能遇到的闲言碎语,为自己在上官家树立威信更是铺平了道路。作为这件事的亲眼见证者,莺莺见到不仅仅是玫瑰园的乌烟瘴气已经消散。就连这些身为罪魁祸首的少爷们也都学会收敛自己的行为了,更不谈那些丫鬟仆妇们,一时间整个上官家上下都在流行整风肃纪,就连经常来骚扰她的二少爷也很少见到了。相反府里面倒是多了好些护卫,整个宅子就像是座岗禁森严的督军行辕一样。后院的女眷们现在甚至都不太敢跑到前院去。据说上一次大太太有事去了一趟。看到大厅里虽然灯火通明,但左右侍立着十余全幅武装的近侍,腰中更是别着佩剑,钉子以一样笔直的伫立在那里。一帮男人就像是最近才学会男女有别的一眼,看到他们大哥的遗孀进来,四下里都是鸦雀无声。那种静,静得让她觉得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回来之后更是惊慌失措了好几个时辰才缓过来。
莺莺走出自己的院子。她和这个家里的女人关系都不怎么好,前院又去不得,她一下子就愣在了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旭笙小姐那坐一坐?”丫鬟小鱼在一旁建议道。“前两日发生那样的事情,不知道旭笙小姐有没有受到影响?”
“嗯。去看看也好。不过那一日我就看到她一直昏迷着,也不知道她的伤有没有好一点?”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莺莺也在逐步成长着,要是说她对旭笙刚开始一直是抱着一种利用她接近润白的态度的话,那她这次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拜访。这不是说她对旭笙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不想再去将她视作为利用工具。
这么多年来,她见识到的男人比她喝过的水还要多,一个男人是好是坏,她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穿。当她第一次看到润白的时候,他一袭白衣,眼神纯净,一副完美的贵公子范儿,但就在她最近一次见到润白的时候,她发现就在这短短的日子里,润白他变了,虽然依旧是那雪白的衣裳,但他的眼睛变了,亦或是说他把自己内心里一直潜在着的恶给释放了出来,他让她感到一丝惧意。那个温暖而纯洁的公子没有了,倒是多了一个高踞在冰上之上,冷眼看世人的仙人。
莺莺领了丫鬟来来到一座青砖的建筑前面,是侍卫引着她进去的。小鱼暗暗的扯了她一下,声音里略带惧意的问她:“小姐,这门口怎么多了这么多的护院啊?难道说旭笙小姐被人囚禁起来了吗?”
莺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的,要是囚禁起来的话,他们是不允许我们进来的!”其实她说出去这句话心里也没底,现在他们主仆二人看到护卫就紧张,不过这真的要是发生什么事要囚禁旭笙的话,至少她们是能得到消息的啊!这个家说大也就这么大,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护卫将她们二人带到一间华丽的屋子莺莺也无心看四处的陈设,只听那侍卫道:“请小姐在这里稍等。”便退了出去。
莺莺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这一等,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外面的天已经逐渐大亮了,以接近深秋,外面鸟都已经飞到更远的地方去过冬了,小鱼被护卫们请到了外面,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枯枯的等待着。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惑,无数个念头,一会儿想着旭笙,一会儿又想姐妹之间的互相拜访又为什么还要让她等这么久,难道说这是一个陷阱。其实真正要囚禁的人是她?!她越想越怕,脑子里编造出若干的理由去说服自己,可偏偏又有半边脑子去编出证据去推翻、说服另外的那半边脑子。一时间她的思绪零乱,只没个头绪。过了好久,终于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一看,来的人是一人年纪还很年轻,约在二十上下,做护卫打扮,她心里还在琢磨。对方已经问:“是莺莺小姐吗?”她点了点头,
那人道:“我是老爷的人,最近旭笙小姐受伤的事你也清楚。老爷害怕旭笙小姐是因为外出时得罪了人,从而遭到了歹人的报复才受的伤,在加上最近上官府不安全,所以请莺莺小姐等了这么久,还望不要见怪。”
莺莺点头表示理解。上官桀看来也很欣赏旭笙,对她是极尽全力的去保护,不让若兰小姐的悲剧再重演。
那男子道:“请莺莺小姐跟我来。”转身就往外走,莺莺跟随他之后,终于忍不住问:“我的丫鬟小鱼她在哪呢?”那男子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过脸来。只说:“您丫鬟小鱼现在正在您的府上,我们刚刚才将她进行了盘问。”
莺莺听了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不由自主的呆在那里,定了定神才发觉落下了好
几步,连忙小跑跟上他的脚步。她在一边走一边想,过了好一会才想清楚,他们这帮人不敢动她。于是就拿小鱼开刀,刚刚就在她等待的时间里。小鱼和她的房间应该遭到了全面的搜查,其中最大的缘由就是她原本是大少爷的人,而且她又是大少爷出事了第一个来拜访旭笙的人,如果现在她立马拔腿就跑到自己住所的话,应该会更可疑吧。她刚刚还担心是旭笙被囚禁了,现在想想自己的命运与她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次那个男子带着她,并没有走近旭笙原本住的那间房子,他带着她七拐八拐的走进一间套间,一个与原来地点完全不同的地方,这应该就是那天她们出事的时候,没有听到有关旭笙的半点消息的缘故吧,因为她根本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转移到这个,就连莺莺都没有来过,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来了。
房间很是奢华,莺莺进来之后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在左右摇晃:金壁辉煌!无论是陈设,还是房间的纵深,都是走十分的富丽的基调,外面厅堂里有几名下人垂手立着,四处也是静悄悄的,连墙上挂着的西洋种滴答滴答的声音都能听见。
那男子带她离开这里就出去了,扔下莺莺一人留在那里不知道是进是出。
“黛蓝,我刚刚用内功帮旭笙把她体内的那股真气化开了。旭笙还没有真正的苏醒,你也稍微上点心。”门里面的声音传来,在这个寂静的早晨尤为在扎耳,这个声音应该是润白少爷吧。
莺莺猜的没错,屋子里的人就是润白,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一趟,虽然黛蓝照顾人很有经验,他自己研发出来的药他对此也很有信心,但经过一个夜晚的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过来,就当是他结婚之前最后一次帮助旭笙吧!至此之后,他们之间只有仇敌的关系!
他是天还未亮的时候过来的,黛蓝晚上并没有陪在她身边随时伺候,外面的那些护卫也都在打瞌睡,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旭笙,她仍旧昏睡不醒,乌黑的长发婉转的铺泻在枕畔,衬得一张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因为天气还没有真的降温,黛蓝临走前只给她盖了一层薄毯,探子很轻厚,越发显得她身形的纤瘦,睡在那张大的一张床中央,小小的如同婴儿一样柔弱。他小心的揭开毯子看了一下,看的出来,他的那个药还是很有效果的,经过一个昼夜的休养之后,旭笙的伤口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愈合起来。他刚进到府里来的时候,黛蓝就跟他讲旭笙受了多重的伤,当时他也只是以为黛蓝在夸张,因为根据他属下的情报,旭笙竟然能活下来,就说明这伤根本就没有伤到她的根本,可是现在,一切都呈现在他的眼前了,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揪了起来,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酸涩、痛苦一齐涌向鼻腔,顺着泪腺奔涌出无尽的眼泪出来……这是他亲自下的命令,可为什么到头来却又是他伤的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