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山如剑插天,屹立在这片古老大地北端,好似四扇门户围立。这就是声传千年的正道领袖仙剑宗所在之地。
位北面南山势高耸入天,绵延数百里的山峰名为天剑山,正是历代宗主所居山峰;与之相对山峰,山势雄壮气势不凡名为凌阳,为凌阳一脉;东面山峰迤逦绵延入海,山体呈现紫玄sè映着天边云彩也为紫sè,故得名紫霞,为紫霞一脉;西侧山峰,自山腰以上白云缭绕,偏偏中间却似有道通道,像个门户,此山便名为云门,为云门一脉。
这四脉各有一把神剑,代代相传,每脉师尊掌管神剑,所以外人多称他们为剑主。
这四山占域极广不下千里方圆,四山间土地肥沃,良田颇多,或许是得到上天庇佑往往风调雨顺,收获极丰。山下聚集百姓愈来愈多,由起初的百十户竟至今rì的上千户,当真兴旺繁荣,这大村子名为盛平,意为繁盛太平。繁盛昌隆自不必说,即使在正道与魔教大战,天下生灵涂炭时,这里的百姓所受影响也颇小,所谓太平也。
然而,这在正道享誉垂千载的门派,现在却有了衰退之势。原因就在仙剑宗三十三代宗主何圣道,忽地在百年前无声无息消失,自此群龙无首不得凝聚力量。这十年间位于大地南端数千里外的另一正道门派天道门,却好似雨后chūn笋般崛起,所收门徒不下千人,更兼玉阳真人道法通天声名远播,天下崇仰,天道门隐然已有凌驾仙剑宗之势。
仙剑宗自是不甘就此沉沦,一面派人四处寻访何圣道下落,另一面督促本门弟子勤心苦修。
霞光蕴彩,山岚掠林。凌阳山披上淡如金光柔和的外衣,松涛阵阵声中隐隐传来阵阵利剑破空声,山静幽幽崇山峻岭中,这剑声听来好似仙人在舞剑。
凌阳山演剑坪,一块足有百丈方圆大小的坚石地面上,数十人整齐站列,其中一人站在众人身前。
看这情形凌阳山弟子正在练剑,而那在前之人似乎在带领众人练习。
这些人每五人一排,一共八排,连上前面一人共是四十一人。这些人都穿着淡灰衣衫,背上双剑交叉,个个目蕴神光英气勃勃,俱是凌阳山一脉弟子。此时齐齐盯着队列之前的人。
队列前面的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虽算不得英俊但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他就是凌阳山大弟子徐剑飞。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柄长约四尺长剑,刃宽约四指比寻常利剑宽了些许。这些还不是重点,这剑锋却也没有亮光,竟是把无锋的利剑。利剑无锋,偏偏又不似同门中人身负双剑,唯有手中一把剑而已。
只见他右手握剑左手捏剑诀,神情端重,微微调息一番,利剑霍地斜斜向着前面三尺地面刺出,同时右腿前伸,左腿下弯,左手贴到了后背上。竟是一招极为沉稳古朴的剑姿,这一剑倒不似杀敌,反在迎客。
“大师兄,你这一招,古意卓卓气势悠然。但是也太文雅了吧,浑没有刚刚那套松风剑法的凌厉。”第一排左首第三个人立道。这人二十出头,面貌俊雅,是凌阳山当今剑主第四弟子文俊山。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称是,又见徐剑飞手中剑没有锋刃,那剑姿更似娇弱女子施展的,一个大男人施展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第一排左首第一人年纪已然不轻,颌下一大把胡子,沉吟不语。此人是第二大弟子,名作施仁义。
在他身边左边的自是第三大弟子,年约二十五六模样,脸sè苍白似是积病多年,一双眼只盯着大师兄手中的剑。此人叫陈英,一向沉默少语,言语不轻发,发必有的。
“你们懂什么,这是师傅一年前传给大师兄的厉害剑法,岂是你们能体会的!”随着轻叱,众人眼光都注视到了第一排左首最后一人身上。唯有她穿着特异衣服,身着翠绿衣衫,肌肤映雪,光彩照人。她就是凌阳山当今剑主王陆扬的女儿,今年十七岁,名叫王灵露。
她这一声轻叱自是震慑了议论声,不过片刻后,议论声又起,这次都在议论她与大师兄的事来。
“看看师姐维护大师兄的样子,好似随时出手打人的样子,好吓人呀”
“你懂什么,听几位师兄说,大师兄可是与咱这位师妹一起玩到大的,为大师兄辩解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
徐剑飞轻咳一声,立时议论声停了下来,显然他在众位师弟师妹当中威望还是很高的。
“我这招名为‘苍松迎客’,你们看有没有那个意思?”徐剑飞丝毫不以刚才师弟们的议论为意笑问道。他依旧是那个姿势纹丝不动,连指尖都没动一下。
他的目光扫视一眼最后看向四师弟文俊山,正与这位师弟的目光相接。
文俊山好似早已想到大师兄会有这么一问,微微一笑道:“意思是有了,只是不知这招威力如何?师弟斗胆可否请师兄赐教?”
徐剑飞点点头,笑道:“赐教谈不上,就当我们二人请各位同门见识见识这招的威力,也好解开众人心中疑惑。师弟尽管出招!”
文俊山得到师兄首肯,更不迟疑跨前一步右手剑诀一引,背后泛着霜华一只仙剑“噌”的出鞘冲上天空,shè向空中足有六七丈骤然折回,呼啸着刺向徐剑飞。文俊山的这对仙剑名为“霜刃”,以白晶玄霜铁铸就,剑身通体霜白散发如霜光华。
文俊山一出手便是苍松剑法第九式“松落如雨”,这一招就一个“快”。文俊山见大师兄这招慢慢悠悠,意在快攻攻敌之短。
这确是破敌良策,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然而,这飞剑呼啸而下,划起一道经天霜华,却在徐剑飞头上三尺被崩飞,砰的倒飞出五六丈。文俊山身形也是猛晃一下,脸sè白了一下才恢复如初。
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都看到徐剑飞的姿势根本没有变,不过他的剑陡得划过一段奇异的弧线,猛地抬起撞向了“霜刃”,在那一刹那,一股坚韧苍劲的气势陡得在徐剑飞的身上散发而出,直如扎根危崖的古松,在暴风摧残之时,猛地反震力道飒然!
“‘苍松迎客’本非进招,但敌若犯必当全力回击!”徐剑飞言语简洁有力,掷地有声。
“好!”第一排倒数第二位弟子,拍手叫好。他这一带头,立时噼里啪啦响起掌声。这人尖嘴猴腮,一双眼睛却很灵动,名作陆小侯。
“刚才就你数落我最起劲,怎么也维护起大师哥来了?”王灵露一双妙目一转,看了一眼陆小侯道。不过她的脸上满是喜sè,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四师弟,不要有所保留!”徐剑飞语声坚决,看向文俊山。
文俊山会意,右手剑诀猛地指天,背后另一只剑翁然出鞘冲向空中。而他也如箭shè飞向空中,左手牵引招回先前那只剑,身在空中双手捏剑诀猛地凌空划下。
登时,双剑呼啸如风,旋转腾飞shè向徐剑飞,空中立时好似下起了霜雾。而徐剑飞的身影立时被如霜光华遮蔽了。
围观众人立时一紧,他们瞧得真切徐剑飞依旧是那个姿势,好似根本就没注意空中如雨shè下的利剑。
下一时,猛听当当脆响连连,空中文俊山双手剑诀挥舞不停,一脸肃然双目含威。霜刃剑果如落雨般疾风骤雨般shè向徐剑飞,这招“松落如雨”在他手里施展开来果然威力奇巨!
然而,人们这时却渐渐看清了徐剑飞的身影,霜华虽浓却在渐渐变淡,相反地徐剑飞的身周似是起了一层绿雾,好似苍松枝摇叶摆,绿意盎然,而他右手剑舞双腿仍旧是那个姿势,直如深深扎根在地,稳如磐石。
“去!”徐剑飞连舞三道圆圈,乌黑的剑锋霎时凝聚起如霜剑华,嘶吼地飞向文俊山。
文俊山双目一缩,双手捏剑诀更紧,想要力拒徐剑飞反震回来的力道,就听砰的一声,“霜刃”仙剑被震飞倒shè而出,文俊山则身躯猛震退了五六丈,立感胸中气血翻涌险些当场吐血。
“四师弟!”徐剑飞出手后,才觉力道过于刚猛,不料四师弟非要硬接,立时月兑口叫道。
文俊山稍缓片刻,右手剑诀再起,召回仙剑,缓缓落下,低声道:“大师兄果然修为不凡。”
徐剑飞忙收势,待要解释几句,却被陆小侯带领着众人大声喝起好来,双目现出歉意看向文俊山。却见文俊山正自调息运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徐剑飞略怔,随即道:“今天我演示一套新的剑法,各位师弟看好了。”话落,利剑霍地向着地面刺出,正是刚刚施展那招“苍松迎客”,紧接着剑势回环,如风似缕,剑尖淡白光芒隐现在空中幻出一轮似幽月般的光轮,正是第二招“风清月明”。
众人本不太在意这套剑法,怎料刚刚大师兄与四师弟过招,剑招威力巨大,又颇有韵味,一时竟看得入了迷。
片刻间,演剑坪上剑气纵横,时如高山流水般意境悠然,时如一道飞瀑落九天,气势如虹震慑川岳,而到了最要紧处,徐剑飞整个人直直飞起好似绳索上拉,手中无锋利剑好似幻做了霞光,在他手中迸发出千万道,竟能与rì月争辉一般!
“剑儿这套‘凌绝九剑’已经有了七八分火候了,真是进步神速啊。”一个身穿深绿衣衫的中年美妇,缓缓走到一中年书生模样的人身边低低道。只见她相貌端庄,虽然不再年轻依旧有着迷人的笑脸。她就是当今凌阳山剑主王陆扬的妻子,唐婉怡。
这中年书生身着一身灰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看了一眼唐婉怡笑道:“这剑儿啊资质不错,不过刚刚他所用的剑招却偷懒了些,你这凌阳一脉的长老级人物不会看不出吧。”他就是凌阳山剑主,掌管凌阳剑的王陆扬。
此时他们二人身处练气堂,正好位于演剑坪正后方,将刚才情节看得一清二楚。
唐婉怡微微一笑,看了外面正与众师弟讲解剑法的徐剑飞一眼道:“你这做师傅的也太苛刻了些。剑儿毕竟刚刚到气剑境界,最后那一招‘霞光万道’,用了外功的‘风回式’积蓄力道以激发仙剑威势,这是他耍的小聪明。即使我们达到魂剑境界的用起来也非轻松自如。何况剑儿手中的剑又……特殊了些。”
王陆扬微微皱眉,袍袖微振哼了一声道:“提起他手中的仙剑‘无锋’我就”原来徐剑飞手中乌黑长剑竟名为‘无锋’。
话刚至此,唐婉怡拉了拉王陆扬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不过王陆扬还是冷冷哼了一声道:“本来以他聪慧才智,若是勤勉苦修,我早就传他混元御魄功,可这小子太贪杯太放纵自己。”徐剑飞好似微微抖了抖肩膀,好似听到了师傅的话。
唐婉怡笑道:“剑儿是爱喝些酒,不过以他入我门下短短二十载,便已达到气剑境,只用一只仙剑便可做到双剑齐飞的人,近百年来也不过区区几人而已。他可是给你大大长脸呀。”最后一句话,唐婉怡说的意味深长,眼神悠然似是忆起了什么往事。那边徐剑飞则似露出了笑脸与五师弟有说有笑的。
王陆扬身躯微震,随即瞥了一眼徐剑飞道:“他必须更加努力些才行呀。”脸上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神情。
唐婉怡自是注意到王陆扬神情特异,知他自是有事隐瞒,微笑道:“难道还有事需对我也防着?”她自是心中疑惑,这位既是与她同门又是丈夫的凌阳剑主,两年前便勤心坐关修习,更于一年前传徐剑飞“凌绝九剑”,自此让这位大弟子传剑。他则便一心放在自己修行上。
王陆扬双眉微皱,转头看向唐婉怡道:“我怎会对你有所隐瞒呢,不过这事确实一定要谨慎。而且我们凌阳一脉……”说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皱眉不语。
唐婉怡见王陆扬情状,也明白他们凌阳一脉的现状,想起来怎能不令他们担忧:现下所有弟子不过四十余人,而且俱是年轻一辈,除了二弟子施仁义外,均不过三十岁,凌阳一脉的长老级人物就只有他们夫妇二人!这在仙剑宗中确是特异独特,虽说仙剑宗同门同宗,但眼看他脉兴旺势强,怎不让他们夫妻心忧。
至于凌阳一脉为何势力如此衰退,连王陆扬夫妇也不太清楚,只知六十年前凌阳一脉是仙剑宗实力最强劲的一脉,突然有魔道众人闯上山来,前山屋宇草木皆毫发不损,但几乎所有弟子皆被打死,而且凌阳一脉中的长老尽皆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说成消失)就连当年号称仙剑宗第一高手的凌阳剑主穆凌风也一起不见。若非王陆扬与唐婉怡当时下山办事,很有可能也已不明不白消失。
更令人意外的是,当时魔教势力强劲至极,魔教十长老个个天纵不凡,魔教教主龚衍龙更是数百年难得一见奇才人物。可是突的魔教一夜间土崩瓦解,就此势力衰退直至消失,转而现在兴起的三股魔道势力,渐渐形成气候。
这正应了那句古话“水盈而溢月满则亏”。
这事据传当年的天道门玉清真人清楚一二,王陆扬也曾上无极殿求见,怎奈玉清真人一直闭关不出,对于当年的事更不透漏丝毫,当真守的严严实实。
想起这些,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既看到了些许无奈叹息,更有惺惜之意。
这时众弟子爆出哗响。
“师傅,山下发出求救信号,你看该如何处置?”徐剑飞已然躬身练气堂外,朗声道。
王陆扬与唐婉怡立时走出门外,看着山下飘起的一缕青烟,恍如一条青sè丝带冲天而起。
“一定出了事,剑飞你与仁义二人速下山去。”王陆扬立道,话落又道“记住不要惹出叉子,也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后半句话自是对徐剑飞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