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二里河村多了一户人家,除了叶鹏家,对大多数人家都没有多大影响。
天气逐渐变冷,村人开始储冬。家道富足的人家甚至连耐放的年货也会准备上,省得年关的时候价钱高的离谱也得买。一般人家也是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准备过冬的粮食和蔬菜,大多准备的是像玉米面、红薯面(片)、高粱面等顶饥的粗粮,更差点的人家准备的却是麦麸、谷糠、干野菜、晒干的红薯藤等。
各家跟各家都是量力而行,冯蒙想有哪个力都量不起来,还是昨天胡婶给送了半袋子红薯面、半袋子红薯梗,她才能浅浅吐口气儿。就这她还得打算着怎样再准备些粗粮,像红薯面、谷糠都是可以的,好点的就不敢想了,家底薄底气上不来都快憋出内伤了!
“蒙啊,在家吗?”冯蒙正在杂物间整理盘点存货,越整理越郁闷,这时候门外胡婶的声音响起来了。
“胡婶,在呢。”冯蒙赶紧从杂物间出来,在门口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应着。
“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准备明天和林子上镇上,你去不?”自从上次去镇上已经快半月了,胡婶想着再不去怕开始下雪,一封山到时候出山就困难了很多。
“去,我准备去,那可得麻烦胡婶带着我了。”冯蒙现在手里只有八十三个铜板,还是这一段一文一文省下来的,前些天收拾箱底看到娘收拾起来的一副银镯子,只有手心大,应该能当点钱。
她这是没办法,自从来到这里把脑袋想抽筋了也没有想到好的赚钱办法,想象都是丰满的,遇到现实绝对成美丽泡影,关键是没亲没故连个小本钱都凑不起,家里内外除了穷就是困,没有饿死她和小宇已经够不错了。
交情不错的胡婶,人家能帮多少是多少,也没少拉巴他们姐弟,人家两个半大小子也是紧巴巴地过,她哪好意思开这口!
“不用客气,真是,这孩子!”胡婶轻拍了她的胳膊,手下单薄的触感让她的眉头皱了一下。
“蒙啊,你家里应该有你娘的旧衣服吧?要是有了找出来,婶有时间了给改改,给你和小宇加件衣服。虽说死者为大,可也不能让你们这么冻着,都是自家孩子想来你娘也不会在意这些的。”胡婶开导着冯蒙,就怕她想不开死拗着。
“看婶说的,我这也是没亲娘在,该学的针线也没捡起来,这都是婶子关心我们,一会我就去找出来。”冯蒙和冯宇的就棉衣很单薄,也不知道前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冯蒙本想着冬天里多拾点柴火,到时候屋子里暖和尽量少出来活动猫一冬就熬过来了。开了春赶紧赚钱的说,现在胡婶这么说也是个办法,这时候她和小宇还有什么好计较呢!
“你们这日子,真是可怜了两个孩子了!家里没个大人,连村头叶家老二都比你们活的好,还好你们都是好孩子!”胡婶环顾院子一圈,物什没有几件摆放地却很整齐,院子里打扫地很干净,真是难为两个懂事的孩子了。
“叶家二叔怎么着都是大人,就算出口气儿都比我们粗!呵呵,婶子怎么想起说他了?”叶老二那么一个大活人养活不了自己,直接可以买块豆腐往上撞了,人家和他们两个小屁孩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胡婶这比较深深地打击人吗?
“唉,这不是他回来都半个多月了吗?村里人跟他打交道不多,都在传他闲话吗?”胡婶也是那爱听八卦的人,但不会乱说,听听过过耳朵就行的那种。
“闲话再传他也不会少几两肉,时间长了就好了,再怎么着他现在还是二里河村子里的人。”冯蒙好笑地说着,这村里人的一点乐趣都能扩大成一片兴趣,编制起整个村子的舆论网络,如果说哪天传出来叶老二是断袖都有人相信,不能不说人言可畏。
“是啊,那小子,我看着是个实在的,一手打猎的好本事,看来没白在军营里待,那些人羡慕的直眼红!”胡婶知道冯蒙说话很着地儿,一听还真是这理,反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犯不着得罪这个诽谤那个。
“叶二叔还会打猎?是了,他是从军营里回来的,这他就不愁吃喝了。”冯蒙惊奇地说着,一想还真是,想想自己多少次远远望过的老林深处,她感觉内心血流成河了。
“那天,远远看见他肩膀上挂着不少猎物。后来他嫂子去他那转了几次,在门口骂难听了,他直接扔了一只野鸡出来,差点打到王翠花的鼻子。这后来的事还是我家二小子看见的呢,想想王翠花吃瘪的样就高兴。”胡婶自己说着就笑了起来。
“那叶大娘也是个少见的人!”冯蒙想象当时的情况不由地笑了,那王氏可是嘴上不留德的。
“她啊?沾点便宜就能闭嘴的,还不是他那男人在后边撺掇的。别看那叶鹏表面和善,背后不定怎么阴人呢,人家那刷子可是硬着呢!当年,你胡叔跟他一块干活,每次都是他主动帮着领工钱,回来总会少上几个铜板,说是请工头喝茶的钱,结果旁人私下跟你叔说根本就没那回事。这不是明摆着坑老实人吗?”胡婶一脸气愤地说着,说起当年的事那一个义愤填膺,想起自己家男人泪水叭叭地直淌。
“胡婶,别跟那种人一样,最终还不是气了咱自己。”冯蒙一看胡婶的情绪变了,赶紧安慰起来。看来自己这活了两世的人,眼光还没擦亮啊,叶老大看着不像坏人实际上最坏,王氏嘴坏但是被怂恿的,真还不能光看表象啊!
跟胡婶聊了会天,安抚好她的情绪,她就回家了。♀冯蒙将架子上已经晒干了水分变了颜色的芥菜翻了翻,又把家里以前的小陶罐清洗净放在太阳下晒干水分待用。
“姐姐,我回来了!”冯宇兴冲冲从外面跑进了院子。
“小宇,跑慢点,别摔着了,说了多少次了。”冯蒙停下手中的活计对冯宇说着。
“姐姐,看,这是什么!”冯宇难掩高兴地说着然后将手中拿着的东西伸展开让姐姐看。
“鸟蛋吗?小宇自己找的吗?”冯蒙压抑住自己的吃惊问着小宇,这季节就算是村子内外都是难找到鸟蛋的,更何况还有一群比他大很多的淘气孩子呢,更轮不上小宇什么事啊。
“这是山鸡蛋,叶二叔给的,他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然后就给了两个山鸡蛋。”小宇在姐姐面前从来不说瞎话,所以就乖乖的按照记忆复述着。
“你怎么没有跟胡贵一块?村里的小孩子欺负你了是不是?”冯蒙一听就急了,本来看他跟着胡贵一块玩才让出去的。
“二哥和几个孩子去了后山,你说过不让我去那,我就在前面山脚下等着他。可是李奎不让我在那站,还推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我就跟他说我有姐姐,然后他就趴在我身上压着打我,我就起身都起不来。叶二叔从那过就把他从我身上拉了开,我没有要打他。”小宇委屈地说着,本来要掉下来的泪珠因为叶二叔的话强忍着不让掉下来。
“小宇乖,我们以后不跟李奎玩了。等姐姐赚钱了就找人教你拳脚工夫和读书写字,将来看他怎么欺负你!听话,不哭了好吗?姐给你做红薯面窝窝和炒菜团吃,可香了!”冯蒙劝导着小宇,小孩子打架常有的事,不过这李奎今年都12岁了还欺负小孩子,常言说三岁看老,看他这德性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好!”小宇在冯蒙的劝说安慰下慢慢转了情绪,没一会自己就在院子里玩开了。
冯蒙看他没事了,拿着手里的山鸡蛋进了厨房。先把灶火点着,在锅里添了两瓢水,没一会就冒起了白色的水蒸气。冯蒙洗干净手,用面瓢舀了一瓢红薯面放在干净的瓷盆里,然后舀了滚烫的热水倒进面盆,用筷子快速搅拌,将红薯面烫成半生不熟的面,直到里面没有干面手能捻起不粘。
接着在灶锅上放上抻了抹布的竹箅子,她又用筷子将盆里的红薯面搅拌下出出热气晾凉一些,这才伸手取了手心可以把握的量团了一下,然后一只手团一只手沿着边捏,不时还得沾点凉水防粘连在手上,没一会就成了一个圆锥形的窝窝头了,半柱香的时间十个窝窝头就已经上笼了,最后就是大火蒸熟了。
差不多快半个时辰,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红薯味道,在院子里的冯宇已经在门口巴巴地往里看了。冯蒙揭开锅盖端着竹箅两端的细麻绳小心地端下来。
“小宇过来,你把这些东西给叶二叔送去,说是谢谢他给你帮忙还有给山鸡蛋的,里面的两个菜团让他切小点放点油盐一炒就饭吃。”冯蒙将刚下笼的窝窝头取了四个,想想又给拿了早上焯的菜团带上。菜团就是胡婶家菜籽地里间苗下来的幼苗,焯过后用手捏掉水分成一团,吃的时候切碎凉拌或者油炒都可以的。她也知道自家这点东西叶二叔不一定看在眼里,不过该走的礼还得走到位,乡里乡亲谁不知道谁家什么日子?
“姐姐!”小宇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一眨一眨地,眼巴巴地看着冯蒙,将两只手背在身后。
“小气鬼,案板上还有好多窝头,都给你留着呢!叶二叔今天给你赶走了坏李奎还给了山鸡蛋呢,可不能这么不懂事知道不要不然姐姐都不喜欢你了?”冯蒙真被这孩子打败了,一点窝窝头都不愿意送人。
“知道了。”冯宇不好意思地拿着东西走开了,朝村东头跑去。
冯蒙看着冯宇出了门,拿出一个菜团切碎,在锅里放了一点点油将菜炒了,然后盛出来,中午就吃窝头就菜团。
“姐,肉!”没多久,冯宇的声音极兴奋地传了进来。
“哪里来的?叶二叔送的?”冯蒙看着冯宇吃力地拿着一块很大的肉,彻底无语了,这四个窝窝头很值钱吗?还是叶二叔发烧了,拿着东西乱送人来着。
“是的,是的,给小宇送到门口的。”冯宇迫不及待地将肉放下,准备好好看看,如果现在能吃的话他绝对已经上牙齿了,这瞎模孩子恐怕长这么大没怎么见到肉吧。她很担心是不是小宇盯着人家的肉直看,看得叶二叔不好意思了直接送他一块回来。
“你是说叶二叔给你送到咱家门口他才回去的?”冯蒙真要晕倒了,不带这样的,这叫礼尚往来吗?
“叶二叔说窝头香,小宇问跟肉一样香吗?他说让姐姐把肉炖了就知道了。”小宇复述着叶二叔的话,看来还真是碰到人家吃肉,这孩子真敢问啊?
“好了,肉,姐姐先收起来,晚上给你炖一块。”冯蒙看着一大块还有点血淋淋的鹿肉,头皮一阵发麻,这可是两斤多一块的,很值钱的,她能不能卖了换粮食啊?这次她可没有东西回礼了,小宇你个人才,姐姐佩服你!
“姐弟俩不学人好,专学人哈巴水往下淌,踅(xue)模人东西了,馋眼子狐媚子专拣正经的叮,小小年纪骗吃骗喝拉巴男人,怎么看怎么像窑子里出来的货色,二里河还怎就出了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崽子。”下午冯蒙和冯宇正在屋内沙盘上学写字,王氏臭嘴巴就响了起来,听了半天还真冲着自家来的。
“叶大娘,你这是骂谁呢?今天你要是不说明白了,咱就去王家庄你娘家里正那评评理,不带这么欺负我们弱小孩子的。”冯蒙开了院门就看到王氏站在院门口朝里骂着。
“就骂你姐弟俩了,小小年纪不知廉耻——”王氏听到王家庄里正心里咯噔了一下,偏偏她谁都不怕最怕那个暴躁老头。
“叶大娘,你这么大年纪了就满口喷粪了,骂人也看看场合讲讲道理,如果今天你再乱麻我姐弟一句,咱明天就公堂上见,我还不知道这小小二里河容不下我姐弟二人。”冯蒙眼光直射王氏,就像王氏一张嘴就能把她射穿一样。
“还不让说了,勾引光棍男人就有理了,人家可是看到我家二叔给你送东西了,这孤男寡女还想订私情不可吗?”王氏想到刚才别人告诉她的话腰板挺的更直了。
“叶大娘,我敬你是长辈,可是让大伙听听你说的叫人话吗?是不是,你看你家二叔在谁家门前过都得管一管啊?话说,这分了家了,你跟叶二叔这关系还真难说呢,难道嫂子也能管着小叔子的事了,真是奇了怪了!你还真是好嫂子啊,既然叶大娘这么爱管闲事儿,那你就去问问自己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别没事乱骂像那没人养的狗一样,这中乱咬人的情况,真应该让里正太爷爷来评评理啊?”冯蒙可不管什么话该说不该说,惹到她门上都是活该。
“这是你一个女娃该说的话吗?骚——”王氏刚说一句话,准备唱骂的时候被打断了。
“呵呵,我一个女娃没人教没人养可不知道什么规矩,一个都能做人女乃女乃的人倒是让我知道什么叫该说话。这都快被你逼死了,你说我有什么怕呢?我现在就想你要是真逼得我没活地了,我是不是拿刀先砍了你?反正谁也知道我姐弟难过,总比饿死冻死没人收尸的强。你今天要是再骂一句,说不定这没法活了,我晚上就一脖子挂你家墙头的槐树上了,一死百了,到时候就麻烦你给披麻戴孝了!我家小宇就麻烦你给养大娶妻盖房子了。”冯蒙决绝地说着,这叶王氏还真不能顺着,就凭她那嘴,明天不知道传成什么了,就这她敢断定明天村子里都已经将她和叶二叔传的不能出门了,名声绝对不会好了。她已经不耐烦多说了,反正横的怕不要命的,想想这段时间的日子,她还真认为还不如死了说不定就又回去了。
“哼!我也不多说了将我家二叔送的东西拿出来我就走。”王氏蛮横的说着,其实内心里也胆颤,毕竟这冯家姑娘看着可是个不要命的,她以前可是不知道的,反正自家便宜谁也占不了。
“等着!”冯蒙面色冷淡地直接关了院门。
一会她拿着一包东西,开了院门直接朝王氏脸上扔去,然后快速关门。
“驴-蛋脸上抹粉你还上漾啊,老娘今天饶不了你——”王氏刚骂了两句就没了声响。
冯蒙在院门内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要不继续找麻烦就好,这叶老二还真是祸害一个!
“珍爱生命,远离叶靳!”成了冯家姐弟一段时间的警句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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