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年前的那夜,真正放火烧屋的人不是王瘦子,而是林梓归的妈妈林秋云。
王瘦子深爱林秋云母女,即便对庞毅怨恨再深又岂能破坏她们平静的家庭?那夜,独暮和同学们在西餐厅为林梓归庆祝生rì,而王瘦子一人来到别墅,来见林秋云最后一面。林秋云自嫁给庞毅以来,除了物质上的满足生活中再无可取。结婚后庞毅本xìng渐露,贪sè**、喝完酒放纵起来要比王瘦子更加不堪,他通常一个月夜不归家,有时撒起酒疯动则就对她拳脚相加。林秋云生xìng懦弱,在发现庞毅利用职权贪污受贿的事情上好言劝阻却换来一顿谩骂。她谨小慎微地过着生活,但这种情况愈发激烈,每当庞毅醉酒回来必经历一番暴风骤雨。而这一点却是和百无一用的王瘦子不能比的,王瘦子虽也劣迹累累却从没对她动过一手。
家暴是一个女人不堪忍受的,更别提婚外情……那天庞毅去乡下看望父母,林秋云借故身体原因留在别墅,王瘦子和她约好来见她最后一面。当王瘦子得知林秋云近况后垂足顿胸,大骂自己当初不是东西。他当着前妻的面跪地嚎哭,他说自己本想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但如今只盼林秋云能带上行李和他一起跑。两人在别墅里紧抱着哭了好久,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女儿。林秋云想庞毅再坏起码他对林梓归还好,如果让庞毅知道了,这种人肯定会干出疯狂的事!于是她拒绝了前夫,想着痛苦无边的生活,在王瘦子离开不久后,拿起他遗落下的汽油从别墅底层的大厅开始淋撒、点燃……昂贵的松木桌椅和真皮沙发起火后,她又开启了煤气,最后转到四楼的主卧静静地躺下。
王瘦子走了一会儿想起汽油忘在别墅里,反身赶回时竟看到了庞培和林梓归被一些邻居拉着吓傻在门口,几个人拎着水桶忙不迭地在扑救,而整幢别墅从一层到四层呼呼地冒着翻滚的黑烟。他猛拍了下脑袋,拔开腿冲了过去……
最后,林秋云没有死。在火烧断楼梯时独暮昏倒了,而几经王瘦子推晃,林秋云已然醒来。他们在这瞬间明白了此生无可替代的彼此,王瘦子被毒气熏得泪眼滂沱,忍着咳嗽悄声说:“秋云,这可能是你离开庞毅的好机会!”
事后当庞毅赶到医院时,县医院里值班的医生已经所剩无几。林秋云当时的确吸入毒气很重,但并没有真的被确认死亡。当庞毅驾着奔驰踹足油门儿冲进门诊部,医生说林秋云送来时吸入的烟气过重,昏迷太久,心脉已经衰竭。但还没等抢救人就不见了,大概是被那一起的男人把尸体弄走了。庞毅模了模下巴,忽然暴跳如雷,拿起电话连夜召集了手下jǐng力勘察现场以及追查王瘦子和林秋云尸体的下落……隔了半个月,王瘦子现身投案自首,并交代了自己和独暮纵火的一切因果流程。他对庞毅说林秋云的尸体被他带回了内蒙古老家,而这么做都是为了他的女儿……
不久,独暮在狱中揭发庞毅贪污受贿及乱用职权的犯罪行为,经过半年多的立案调查后亦将庞毅绳之以法。而庞毅之子庞培借读在叔叔邢大国家里,林梓归去了nǎinǎi家。独暮没有想到自己是无辜的,他在入狱的半年,得知父亲因病去世的消息几乎崩溃,并在第二天朝着母亲手中的骨灰磕了不知多少下响头,进而自杀。爱和恨,左右的多少人的命运!独暮一度心如死灰,却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个影子,那个深爱着如今却孤苦无依的林梓归。这一切,在林秋云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躲避庞毅的报复,她走到远离忘川县的呼伦贝尔。她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女儿和丈夫,她把存折里的积蓄全部托人交给了林梓归的nǎinǎi,自己一个人开始了艰苦的打工生涯……
一扇门出现了,是催眠中走出梦境的出口。这道门并不宽大,前后都有排成队手提行李的人。回眼看去,机舱内灯光朦胧,我没有感受到随着飞机降落后缓缓的平驶阶段,只觉在林秋云交诉往事时那忽忽悠悠的迫降感,涨得耳膜生疼。
这道门是飞机的舱门,走出去我看到了哈尔滨太平机场斜织细雨的夜空。
顾不得凌愿在前面催促,我马上翻开领子、举起手腕,果然发现了明显经年的老伤疤!“故事是真的!林秋云回忘川县找到监狱时还给我带了治疗创伤的药,那药本是林梓归买给我的,药盒里还有一个石头记!就是我现在脖子上戴的这个!”我抓紧了书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愿。她撑起伞点点头,叹口气后以不雅的姿势踢了我一脚,说:“快走吧!傻瓜!”
我们出了机场,打车直奔南岗区找下榻的酒店。一路上凌愿的眼光游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至于催眠开头的那些字的含义,我还不得而知。
“你知道我在监狱里最后一次给林梓归的信是什么内容吗?”站在酒店十八层套房的窗边,我俯瞰着路面上星星点点的光,问凌愿。
“不知道,大概是求她原谅之类的吧!”
如果是最后一封信,我会知道自己才是受害者,应该不是乞求原谅。也许是想挽回吗?但发生了什么,致使那封信我没有寄出去?凌愿穿着睡袍优雅地坐在我房间的沙发上,一手举着红酒杯,一手掐着烟。她刚刚从房间里沐浴完毕,看到我拿着记录本思付着泛起困意,莞尔道:“独暮,我不介意今晚你来我房间。”
“订房的时候是你说要开两间的,说除非我想起你,不然会别扭。”
“随你,你在想什么?”她转移话题问道。
“关于我的记忆本来一片空白的。但是催眠里的故事,就像植入我脑子一样。因为熟悉所以、因为发生过所以变得极深刻又清晰。有好多好多的影子在我心上浮动,我觉得就像一个迅速长大的孩子。我恐怕我现在的xìng格都在发生变化吗,随记忆在一段段的建立。我起码在失忆里不是冲动的,但现在是了。还有……关于林梓归,我总是感觉那么接近。但又像水中月一样,刚一碰触到就涣散了!我和她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叮咚,门铃响了。服务员送来了两份牛排西餐放到阳台窗下的餐桌上,凌愿走过来伸出手,说:“把你的记录本给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你脑袋的血块都清除了,你还把它从深圳带过来,怕自己哪天又忘了一切吗?”
我把本子递给她,无奈地看着她岔开话题。我怔怔地回想起所读的那一年不白之怨里,父亲去世、爱人反目、牢狱煎熬也许已经在我心里严重地刻下伤痕,或许此生对爱的看法都会扭曲。但这些全部符实吗?我问凌愿:“催眠里说我以前该很聪明,怎么我会稀里糊涂地被判刑,甚至还傻到自杀?”
“在爱情里,动了心的人有谁不傻呢?如果不够傻,只能说明爱的不够深。”凌愿翻了翻书,背过灯光走到了窗边。她打开了窗户,雨点随风飘进来打落在她身上,我预感到她心情的变化,突然,她一抬手将书扔了出去!随即又迅速嘭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你干嘛?为什么?”
“这本子的作者根本就不是你!是一个失忆的傻子。你想找回记忆,就跟我回原来的地方见原来的人,这本子除了捆绑你没有任何价值。”凌愿抱着肩膀姗姗坐到餐桌上,看着我正一脸茫然。
“管它真假,但这是我的原创处女作啊!”我撇下一句话冲出门口直奔楼下,当我被淋得一身湿透回到房间里,我看到凌愿擦着嘴已经吃完了牛排。
“捡回来了?”凌愿一面问,一面开始敷面膜。
“零蛋儿扔的东西还找得回来么?”我说着摇摇头,月兑下衬衣走进浴室。磨砂玻璃外凌愿拿起我湿了的衬衣走到房门,说:“嘿嘿。以前你叫我零蛋儿我都会打你的,这次就免了。独小暮我走了,衣服我叫人去洗了,晚安!”
从深圳筒子楼到凌万山的别墅,又从深圳飞到哈尔滨,我的大脑被太多的信息量挤涨得快要爆炸。明天要靠凌引领这接下来的行程,我不能完全相信催眠的灌输,毕竟能自己想起来的才是真的。躺在酒店松软的大床上,我迫切想知道林梓归去了哪里,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些年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以及我的母亲是否还在家乡……
第二天一直睡到十点多,凌愿和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瘦矮男子一同出现在我的房门口。那男人一身随意的西装敞着肋骨分明的胸膛,大咧咧地走进来,一坐在我仍未整理的床上。他开始上下打量我,怪气到:“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家凌愿雇来的司机、向导、马仔兼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