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在林荫大道上,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笔直地排列形成了一条直线,这个季节的梧桐树早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悫鹉琻晓
傍晚的阳光从那些细小的缝隙过滤下来,干净的路面投下无数斑驳的光影。
乔伊念坐在车后座,忍不住偷偷张望,一路过来,她几乎被这里的环境吸引住了,幽静而又舒畅。黑色轿车沿着林荫大道一直往前走,正前方的视野逐渐开阔,一排青瓦白墙映入她的眼帘,气派豁达,旁边有一丛郁郁葱葱的竹林,在进入大门的时候她还看到有人在站岗。
这样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她在电视里看到过,心惊之余,不免生出更多的好奇。
据乔伊念得知的情报,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扛过枪带过兵,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坐过牢,后来平凡之后官复原位,他们苏家在整个S市算得上头一号。
一栋具有中国古风气息的别墅前,李伯将车停下,打开车门,恭敬道:“少夫人,请下车,老爷子在客厅等着您。”
“谢谢!”乔伊念抿唇,提着皮包走下车,随着李伯走进了别墅。
处处透着古香古色的韵味,路过一处精心打造的花园,几株银桂开得正娇,乔伊念偷偷地四下张望,心里顿生一种肃穆。
客厅的沙发里,端坐的老爷子背脊挺得笔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唐装,花白的头发透着光泽,那双内敛的眼睛炯然有神,深邃的眼底似有一片漩涡要把人吸附进去。
在十岁之前,乔伊念也是父母掌心的宝贝,后来她的性子变得坚忍和倔强,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内心,她自认为从来没有怕过谁,可是面对着洞若观火的苏老爷子,她情不自禁地绷直了双腿,低下头,全身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难道老爷子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楼道间有脚步声传来,男人已经换下在公司里的那一套西装,白色的居家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显得慵懒。
他刚走下来,就看到了站在沙发旁边的侧影,眼眸不由得微微一眯,将目光投向脸色肃穆的老爷子:“爷爷,她怎么来了?”
“你就是乔伊念?”
老爷子终于发话,精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对自己的宝贝孙儿根本就不搭理。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着人调查过乔伊念的背景,家世清白,声誉良好,她本人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而且为人善良,这也是老爷子一直都没有干预这件事情的原因。
乔伊念挺了挺背脊,压下心底的那一丝惧怕,应着头皮道:“对。”
她很小的时候爷爷女乃女乃就过世了,就连外公和外婆也在她父母过世之后没多久,悲伤过度离开了人世。对老人的印象她还停留在慈爱的阶段,所以就算是她做好了十分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真正站在老爷子面前,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偷偷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看好戏的苏郁,眼神里满是疑惑。
苏郁明显也吃了一惊,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爷爷会让李伯把乔伊念带来祖宅,他无辜地耸耸肩,嘴角却笑意戏谑。
这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也被蒙在鼓里。
乔伊念抿着唇,心里暗暗气愤道:这厮竟然打算见死不救吗?
虽然一再给自己打气,可是老爷子的气场太足了一些,她的脖子已经低得酸疼了,说不出的难受。
见自己完全被无视,苏郁毫不在意地在沙发边坐下,正好面对着乔伊念,因为了解老爷子的脾气,所以他一句话也不敢插,只得暗暗揣摩老爷子的心思。
或许是老爷子等不及了……
想及此,苏郁状似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朝着乔伊念使了一个眼色。
她立刻心领神会,本来平日里她也挺机灵的,只不过一时被老爷子强大的气场给压住了,没有发挥出来而已。
“爷爷。”乔伊念喊的声音不大,却也清楚地传入了老爷子的耳中。
“嗯。”老爷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你如今已经是我们苏家的媳妇儿了,就应该遵守我们苏家的规矩,有时间应该让你舅舅跟你公公见一面,毕竟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亲家了,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乔伊念听得很认真,丝毫不敢乱开小差,生怕被老爷子那一双锐利的眼睛抓住。
“是,爷爷,我会跟舅舅提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奇怪老爷子说的话,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肯定会找人调查她的家世背景。
“准备晚餐吧!”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朝着餐厅走去。
总算是月兑离了老爷子的视线,乔伊念长长吁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她没好气地瞪了苏郁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戏看够了吗?”
苏郁低低一笑,漆黑的双眸压下一片深邃中,如迷雾般,让她怎么都看不清楚里面隐藏的东西。
他伸手将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老爷子洞若观火,不该说的最好别说,到时候惹祸上身我可管不了。”
这话听着一点都不舒服,乔伊念气愤地瞪他,秀眉紧蹙,却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什么叫不该说的最好别说,又不是她愿意要来的,如果有选择,她还真是不想面对气场十足的老爷子,那种感觉真是难受。
“我为什么要听你呢?”她勾唇,挑衅地望着他。
苏郁眸色一暗,看来是他太纵容她了!
金丝楠木的八仙桌,老爷子安静地坐在主位上,桌上摆着四套景德镇的青花瓷碗,白底蓝花,格外的风雅。
老爷子左手边是接她来这里的李伯,右手边依次是苏郁和乔伊念。
晚餐很丰富,没有大鱼大肉,全都是一些清淡的江南小炒,搭配上热气腾腾的五谷杂粮粥,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乔伊念不得不承认,这晚餐的口味,她很喜欢。
在上大学之前,家里的晚餐也是各种美味的菜肴,后来离了家,她对一日三餐一点要求也没有,只要能填饱肚子,吃什么都无所谓,不过因为张冬冬缘故,很多时候的晚餐都是以辛辣为主,而且饥一顿饱一顿,一日三餐变成一日两餐,半夜饿了一般都用泡面充饥。
看着这些吃食,乔伊念肚子里的馋虫立刻开始造反,她抿着唇,人家老爷子不动筷,她哪敢乱动啊!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却感觉到一束凛冽的眼神,老爷子扫了她一眼:“是嫌弃晚餐不够好还是等着让人伺候你?”
乔伊念嘴角一抽,连忙乖乖地拿起勺子自己盛粥,真心发怵。
老爷子对谁都是这个语气,有时候就连他这个最宝贝的孙子也会忍不住训斥,不过老爷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嘴硬心软,等到他真正认可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超级护短,除了他,谁都别想动一个手指头。
看着乔伊念挨训,苏郁的心里还是挺幸灾乐祸的,这是老爷子想摆摆他作为爷爷的谱儿。
乔伊念只管低头用餐,尽管如此,她依旧能感觉到有一束凛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今天也逃不掉了,只能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上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碗筷,语气严肃:“这婚姻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谁都没有勉强过……”
听这语气就知道,老爷子肯定还有后话,他由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孙儿,目光落在乔伊念的身上,语气微微发生了变化:“阿郁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
听到这话的时候,乔伊念的嘴里刚送进一口粥,差点没给呛住,神情不由得有些尴尬,要是老爷子知道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会是什么表情。
她有些惊魂不定地瞅了一眼苏郁,他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拿起白色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爷爷,您这是着急抱曾孙了?”苏郁从容不迫地应对,嘴角带着温润的微笑。
“闭嘴!我没有问你话!”
老爷子一视同仁,根本就不打算给他面子,关系到苏家传宗接代的事情,可不能让这两个家伙给他打马虎眼。
苏郁讪讪地撇了撇嘴,连忙默默地低下头去喝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乔伊念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双手竟微微渗出一层细汗,她暗暗揣度着老爷子的意思,又偷偷瞥一眼苏郁,他吃得正香,还真不打算替她解围了。稳了稳心神,乔伊念抬起头,对上老爷子那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柔声道:“爷爷,这事儿我们还没有商量好,不过我很喜欢孩子。”
苏郁顿时噎住,狭长的双眸微微眯了眯,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靠!她竟然这么狠心将他拉下水,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在说,最后的决定权是在他手里!
诚然,古人没有说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也许是她毫不设防的话让老爷子听着心里舒坦,老爷子喝了一口粥,神色也变得温和下来,“我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不过你们也得给我一个大概的计划。”
乔伊念心神一凛,没想到老爷子竟然紧追着不放,照这样下去,还不等她扑倒这个男人,说不定他们之间的秘密就已经被老爷子知道的。
看着身边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乔伊念气得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哎哟!苏郁脸色微变,痛得差点没叫出声来,该死的女人!她竟然敢用鞋尖踢他,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很疼的吗?
他们俩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老爷子的火眼金睛,被老爷子的凌厉眼神一扫,两个人都老实了下来。
老爷子轻抚着旁边的手杖,语气淡然:“我知道都还年轻,不想被孩子拖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们可以继续过你们的二人世界,我会负责替你们照看孩子的,你们只要一个星期回来一次看看孩子就行,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你们管。”
乔伊念忍住心里的惊诧,偷偷地瞅了一眼同样惊愕的苏郁,明显就是威胁他,要是再不替她解围的话,还得踢他一脚。
苏郁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爷爷,您放心,回去之后我们一定会努力造人,争取早日把您的曾孙送到您手里。”
“嗯,这还差不多!”苏老爷子起身站起来,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乔伊念的身上转了一圈儿,“你们可别想着糊弄我!”
一直到老爷子离开餐桌,乔伊念这才彻底解放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又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李伯,刚放松的精神又紧绷住。
“行了!老爷子都已经走了,你还怕什么!”苏郁没好气瞪她,刚才被她踢的那一脚还疼得厉害。
“哪有!是你看错了。”乔伊念抿唇微笑,就连眼梢也爬上了一丝笑意,看来就算是她不主动勾引他,他也会架不住老爷子的紧追不舍。
苏郁眯了眯狭长的双眸,冷嗤了一声,顺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就你这样的身材,就算是月兑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碰你一下的。”
“你!”乔伊念气得直咬牙,看着他一脸恶劣的样子,再一次狠狠地命中他的小腿,依旧用的是鞋尖。
“乔伊念……”苏郁吃痛地瞪着她,眼神危险。
趁着他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修理她的时候,乔伊念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礼貌地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Shit!”苏郁愤恨地骂道。
看着那一抹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苏郁突然觉得这个女女孩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害,至少她懂得找机会反击。
……
市中心往南是一片别墅区,坏境优雅,治安良好,虽然比不上苏家祖宅,但也算是一处很不错的居所。当年苏千里与江云琴结婚之后,就在这里买了一套别墅,苏千里从祖宅搬出来与江云琴住在此处。至于江云琴和前夫的女儿韩若诗,在他们结婚之后,火速宣布息影嫁给了一个法国男人,也自然是跟着那个男人去了法国。当时苏郁什么也没有说,立刻跑去非洲玩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他绝口不提韩若诗这三个字,一头扎进了自主创业中。
三年的时间,云想集团在行业内崭露头角,五年之后,云想集团已经拥有多个一线品牌,同时还拥有名为“SY”的的品牌奢华真皮包,深受那些名媛千金的亲睐。
一栋三层楼的欧式别墅,装修精巧。院子里有一块很大的花园,因为这里的女主人喜欢摆弄花草,所以在这里种满了各种名贵的花草,几年照看下来,也算是给这栋清冷的别墅增色不少。
临近中午,江云琴刚躺下去睡了一会儿午觉,立刻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她连忙爬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个熟悉的称呼,她顿时一阵激动,眼眶微微湿润,保养得极好的脸庞平时看不出丝毫的皱纹,此刻却因为过度的兴奋,有了极细的几丝鱼尾纹。
“若诗,你终于肯打电话给妈妈了。”江云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微笑着说道。
“妈,这几年叔叔对你好吗?”韩若诗单手抱在胸前,目光眺望着远处碧波荡漾的池水,嘴角勾起一丝自嘲。毕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怎么可能真的忍心再也不联系,虽然时隔五年,她第一次主动给母亲打电话。
提起那个体贴的男人,江云琴的心底不禁一阵柔软,这几年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她全都记在心里。
“若诗,你放心吧!他对我很好。
又想起什么,江云琴连忙问道:“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每次想问你的时候,你都不用肯说话,你知道妈妈心里一直都很担心你,当年的事情……哎!都怪妈妈太自私了,要不然的话,你也不会一气之下走这么远。”
“这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您还提它做什么!再说了,这也是我自愿的。”韩若诗微微笑了笑,眼底的那一抹悲伤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对了,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江云琴微微叹了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关于苏郁的事情,或许若诗真的已经看开了,这样也好,他们总归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过得挺好的,只是跟他爸爸的关系依旧很僵。”
“妈,阿郁的脾气就那样,其实他心里挺疼叔叔的,只是很多时候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韩若诗耸耸肩,一想到那个男人,她觉得全世界都变得不一样,可是他们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她选择了远走高飞,以为这样就可以忘掉所有的一切。
江云琴听着女儿柔软的声音,心里一阵酸楚,依旧笑着说道:“还是你了解他。”
韩若诗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当然的。”
“对了,妈,我过段时间打算回国了,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你身边待着,好不好?”韩若诗难得地跟自己的母亲撒娇。
江云琴愣了一下,听出了自己女儿声音里隐忍的痛苦,连忙问道:“若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扛着,妈妈虽然想要让你一辈子待在眼皮底下,但是妈妈更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妈,我跟大卫离婚了,等这边的事情办妥之后,立刻就飞回去。”
“离婚了?”
江云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会带给她这样的消息,心里的担忧立刻涌了上来。当年她毫不犹豫地离开,时隔五年,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受了多少苦,作为母亲,江云琴自责得不得了。
“是啊!离了。”韩若诗忽然开玩笑地说道:“妈,你该不会是不欢迎我回家吧!”
“傻孩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那等我买好机票再告诉您。”
“好。”
……
挂了线,韩若诗自嘲地勾了勾红唇,眼角幽幽地闪过一抹苦涩。
离开五年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变了样。不过,她唯一能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苏郁肯定不欢迎她回去,毕竟当初是她坚持要离开的,而且火速嫁人,他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我是不同场景的分割线——
自从那天下班老爷子接她去见面后,苏郁对她的态度似乎变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冷淡的,偶尔他会留在家里过夜,他依旧住在客房里,而她睡在主卧室,互相不干涉对方。对于这一点,乔伊念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他说的那么斩钉截铁的,就算是她月兑光衣服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明摆着就是嫌弃她的身材不够好。
乔伊念的倔脾气上来了,她非要等着有那么一天,他不可救药地爱上自己,到时候她就可以狠狠地蹂蹑他一顿。
除了这一点,老爷子还给他们定了一个规定,每个周末他们都要回祖宅住一个晚上,为的就是让他们别心存侥幸耍花样。
前一天晚上,乔伊念突然想起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墓地了,于是,第二天清晨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开着那一辆白色的奔驰朝着南郊的墓地开去。
她买了母亲最喜欢的白玫瑰,将车开到墓园的停车场之后,径自朝着山腰处的墓碑走去。
冬日的清晨,寒意袭人,尽管有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却依旧感觉到有些冷意。
从山脚下往山腰望过去,一层层台阶一直延伸着,仿佛延伸到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乔伊念拾阶而上,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
台阶旁边是笔直挺拔的松柏,四季常青,给这寂静的墓园更添一份肃穆的感觉。
乔伊念的父母是合葬的,墓碑上的照片也是她父母生前唯一的合影,透过清晨温暖的阳光,她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朝着她微笑,是宠溺的笑容,他们叫她念念宝贝,十岁之前,她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可是说要一辈子陪着她的父母却最终残忍地离她而去。
所以,她从来都不相信承诺。
将怀里的白玫瑰放在墓碑前,跟以前一样,她安静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手抱着并拢的膝盖,一抬头,正好对着墓碑上父母的合影。
“爸,妈,你们是不是怪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看你们?”乔伊念突然出声,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上的合影,“我知道,你们肯定很想我了,其实,我也很想你们,不过我一直很忙的,不能总过来看你们,幸好你们在一起,不会觉得孤单。”
她抿着唇,浅浅地微笑。
周围的松柏郁郁葱葱,有微风拂过,泰然不动。
“爸,妈,我来呢!其实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女儿终于在把自己嫁出去了,所以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替我担心了。”
“你们肯定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吧?”乔伊念微微一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还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起过的苏学长吗?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在这之前我想都不敢去想,有那么一天我可以离他那么近,甚至还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爸,妈,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孤单了,你们就放心吧!我会狠狠地幸福下去的。”
……
每次来这里,乔伊念都会自言自语地说一大堆,一些压抑在没处发泄的话,她也会说给父母听乔伊念她总是在想,如果她的父母还活着,当她把一肚子的委屈倾诉给他们,他们是不是也会像其他父母那样,将她轻轻地拥进怀里。
须臾,她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比这个季节的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可是眼角的那一抹失落却又怎么都掩饰不住。
“其实你们真的不是好父母,说好了要一辈子陪着我,可是你们却狠心地将我丢下,我很难过,你们知道吗?”
“爸,妈,你们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我最怕一觉睡醒之后,就把你们的样子忘记了。”
乔伊念仰头望着灰蓝色的天空,有泪水从眼角轻轻地滑落,她抬起衣袖,用力地擦了擦,又狠很地吸了吸鼻子,“不哭!我什么要哭!”
从十岁以后,除了一个人在父母的墓碑前哭过之外,她从来都没在任何人前面哭过,即使面对最疼爱自己的舅舅,她也是一直微笑着。
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乔伊念微微一愣,眉心不由得紧蹙,今天又不是父母的忌日,舅舅根本不可能过来。
这里除了舅舅一家和她自己,绝对不会有其他人来。
乔伊念下意识地回过头,脸上的惊愕之色不言而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与沐云帆的第二次相遇会在父母的墓前。短暂的诧异过后,她连忙站了起来,看着他怀里抱着的一束白玫瑰,眼角掠过一抹浓浓的疑惑之色,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相比于乔伊念的惊愕,沐云帆也是一脸的诧异,漆黑的双眸闪着惊讶的光泽。
每次他回到S市,都会撇开身边的保镖来这里一趟,只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与念念相遇的方式。可是距离上一次,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了,这些年他一直都待在国外,总是从这个国家飞到那个国家,很少会停留在一个城市很久。
那一年,他十岁,她七岁。
第一次在钢琴房见到小女孩儿,她就像一个可爱的洋女圭女圭一样。后来,他们一直在一起学习钢琴,可是有一天她竟然没有去琴房,他等了她很久,因为这一天是她的生日,他还给她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一直到母亲来琴房接他回家,她也没有出现。再后来他听母亲说,念念的父母跳楼自杀了。
从此,她走出了他的生活,再也没有遇见过。
“念念?”沐云帆试探性地说出她的名字,他期待着她能应一声。
乔伊念心里的疑团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他不是“钢琴王子”沐云帆吗?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她诧异地望向他,眼睛的神色是陌生的。
想隔了这么久,尽管他早已经做好她忘掉了他的事实,可是当事情发生在眼前,当他看到她眼睛里的陌生,突然觉得自己坚持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就像是古老的城墙在一瞬间轰然坍塌了一样,她早就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
“没什么,凑巧而已。”沐云帆微微勾唇,耸了耸肩,在她旁边的墓碑前停下,那一束白玫瑰也放在了旁边的墓碑前。
既然她已经不记得他了,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告诉她,其实他一直记得,他答应过要教她钢琴的事情。
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白玫瑰,乔伊念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又想起上一次的事情,脸色不禁有些尴尬,连忙说道:“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沐云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眸色掠过一抹失落,开玩笑地说道:“可能是我本人没有海报上的帅气吧!”
“呵呵,怎么会!”乔伊念干笑一声,低下头,脸色泛起一丝绯色。
沐云帆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你要觉得过意不去的话,那今天中午就请我吃午餐。”
原本就是她眼拙了,人家钢琴王子给她当了一回司机,可是她竟然没有认出来,这顿饭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地请定了。
“没问题。”乔伊念笑吟吟地应道。
她的笑容明媚得如同这个季节的阳光,一瞬间扫尽了他心底的阴霾,沐云帆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这是在祭拜……”
她抿唇,瞅了一眼墓碑上的合影,走过去,轻轻地抚模着有些泛黄的照片,声音黯然:“他们是我父母,已经过世很久了。”
“对不起。”沐云帆柔声道,他记得,她父母跳楼自杀的那一天,她正好过十岁的生日。
“没关系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乔伊念轻笑,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你呢?是来祭拜朋友还是亲人?”
沐云帆低头瞥了一眼墓碑上的合影,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是长辈。”
因为旁边有人,乔伊念不想继续待下去,她最后低声说道:“爸,妈,我要回去了,可能会忙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只要一有空,肯定会来看你们的。”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现在走吗?”
“嗯,我还等着你请我吃午餐呢!”沐云帆敛眸,温润一笑,深邃的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叔叔,阿姨,我总算在这里遇上念念了,可是她好像已经把我忘记了?我还要继续守在她身边吗?
没有人给他答案,他自己也给不了自己答案。
一辆白色的法拉利,一辆白色的奔驰,一前一后疾驰在康庄大道上,一幕幕萧索的景致从车窗飞快地掠过去。
车里,沐云帆的目光沉寂如海一般,一半失落,一半欣喜,至少让他再一次遇见了她。
放在旁边的手机焦躁地响起来,沐云帆不由得蹙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剑眉蹙得更紧了一些,却还是开启了蓝牙耳机接听,手机那端立刻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儿的声音——
“哥,你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沐云帆的这个妹妹是他父母老来得女,所以宝贝得不得了,也挺奇怪的,她沐歆艺就喜欢缠着他这个当大哥的,这不刚听到消息说他回了S市,她立刻就结束了夏威夷的度假,买了当天直飞S市的机票赶回来。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来墓园之前,他已经交代过吴伯去机场接她,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无非就是质问他为什么不亲自去接她。
“我在开车,要是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不许挂!”沐歆艺堵着纷女敕的小嘴,他竟然让吴伯来接她,难道不知道她很想他吗?
沐云帆一阵头疼,只好先把她哄住了,“清歌,开车讲电话很危险,难道你希望哥哥为了接你的电话出事儿吗?”
沐歆艺想了想,一脸委屈地应了下来,“那好吧!不过我一会儿回到家就要见到你,要不然的话,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我跟朋友约了一起吃午餐。”
“男的还是女的?”
“清歌!”
面对自己妹妹的过分纠缠,沐云帆有些忍无可忍了,自从去年她过了二十岁的生日之后,好像一切都有些不对劲了,清歌比以前更加喜欢黏着他。
“哥,我这是关心你耶!难道妹妹关心哥哥也不行吗?”沐歆艺咬着嘴唇,没好气地说道。
“好了,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回家之后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肯定已经回家了。”沐云帆无奈地撇撇嘴,只得柔声说道。
“不许骗我!”
“嗯,不骗你。”
……
在决定上哪一家餐馆吃饭之前,乔伊念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钱包,最后在车辆驶进市区之后,她带着沐云帆去了一家很地道的本地菜餐馆,以前她和冉欣还有张冬冬经常来这里吃饭,毕竟这里既经济又实惠,而且还很干净。
只是,这两辆车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而已。
“鉴于我的钱包最近处于饥饿状态,所以我只能带你来这里吃饭了,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小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你来。”最后这一句话,乔伊念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让他一个人听到。
他没有想到乔伊念会这么坦白,微微勾了勾唇,眸色温润,“正好我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
“真的吗?”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一般。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沐云帆淡然一笑。
因为以前经常来这里,乔伊念对这里的菜品都已经很熟悉了,叫过来服务员之后,立刻报上了几样她觉得最好吃的菜名,而且是荤素搭配。
最重要的是这些菜的价格加在一起,她钱包里的钱正好够用。
“乔小姐,这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可真帅!”店里的老板娘见是熟人,连忙走过来搭讪,笑容堆满了眼梢。
呃,乔伊念有些尴尬地瞅了一眼沐云帆,生怕他会生气,急忙解释道:“您误会了,只是普通朋友……”
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吧!人家可是著名的“钢琴王子”,那是她能高攀得上的。
沐云帆眸色微黯,什么也没有说。
突然,一阵激昂而又铿锵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立刻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看着对面男人微微惊愕的样子,乔伊念的脸色倏然一片绯红,连忙去皮包里翻手机,可越是着急,越是翻不出手机。
一直到快要急出汗的时候,手指总算是碰到了手机,她迫不及待地按键,却不想一不小心把电话给挂断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乔伊念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寒,他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做什么?就算是要去祖宅,也不应该这么早的,她想了想,索性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包里,他找她肯定没什么好事的,说不定又是陪他吃饭。
“怎么不接?”沐云帆笑着问道。
“啊?”乔伊念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刚要接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
沐云帆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她的皮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铃声……挺可爱的!”
乔伊念嘴角一抽,连忙低下头去,这已经是第二次在他面前丢人了!她心里暗暗想着,回头一定要把这该死的铃声给换了。
手机那端,苏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狭长的双眸掠过一抹危险,她竟然敢挂断他的电话!看来他对她还真是太纵容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