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陡然发生的巨变惊得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扭头但见一旁静迦的衣袖间竟有白眼冒出,心头便是一沉——霹雳雷火弹!元末明初,火药制造之法已由西域传入中土,霹雳雷火弹便相当于最早期的火枪,其威力不言而喻,我知道峨眉有此物,却没能想到静迦竟将它带上了少林。我转眸再看那夏胄却已然气绝身亡,而他的尸体旁尚躺着另一具尸体。我心中顿时恍然,难怪我刚刚的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竟然会激得夏胄动怒,而对我动了杀机,原来是静迦用霹雳雷火弹打死了人,夏胄打抱不平,可惜最后却反倒枉送了他自己的性命,酿成一场悲剧。
刚刚气氛诡异,我却未能及时察觉,否则这夏胄也不至于枉死,说来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场中群雄激愤,有人不免出口指责我峨眉,静迦的声音冷冷的响在耳侧——
“有谁不服,大可以上前来领教我峨眉的霹雳雷火弹。”
“静迦,还不退下!”伤了两条性命,竟还不知错,我心中不由又气又怒,当下冷声冲静迦喝令道。
静迦正不屑的睨着那些脸上愤然的人,陡然间听到我的低喝声,不由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向我,我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身形颤了颤,慌忙低下头去,不敢与我的目光对视,慢慢退开身。场上群雄的目光都望向我峨眉这边来,彼此相互交头接耳——
“峨嵋弟子多行不义,玷辱祖师的名头。”
“哎,别说郭女侠,便是灭绝师太当年,纵然心狠手辣,剑底却也不诛无罪之人。哪似这叫静迦的老尼这般滥杀无辜。”
“就是,这周掌门人竟然纵容不管。嘿嘿,峨嵋派今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么?”
“嘘~~”、、、、、、
我听着人群中四起的议论声,有些头痛的皱眉,正心烦间,旁边的宋青书却低声说道:“芷若,你不必心烦,这些人,不如就交给我来应付吧。”
我微微挑眉,扭头看了宋青书一眼,宋青书显然是想我面前有所表现。我沉吟着又转眸瞥了眼站在一旁、神色间明显已有了些忐忑不安的静迦,心头又禁不住掠过一股怒气,然而最终我还是缓缓冲宋青书点了点头。
宋青书缓步走到广场正中,朗声说道:“今日群雄相聚,原不是诗酒风流之会,前来调琴鼓瑟,论文联句。既然动到兵刃拳脚,那就保不定死伤,在场的各位也都是见过风浪的,无谓在此群相鼓噪,而误了正事。”转向少林众僧说道:“各位大师,少林既广发英雄帖,邀得群雄来赴屠狮大会,此刻人已到齐,却不知这屠狮大会为何迟迟还不举行,难不成还要我等枯等干耗么?”
一少林僧人双手合十,忙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稍安勿躁,屠狮大会即便开始。”
“嘿嘿,峨眉弟子滥杀无辜,阁下如此三言两语,便想将话题转开么?”忽的人群中有人冷笑出声,紧跟着便有人附和道:“不错,峨嵋掌门若不清理门户,峨嵋派恐怕自此将为天下英雄所不齿。”
霎时间群雄数千道目光,一齐望将过来,我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脸上不动声色,慢慢放硬了心肠。滥杀无辜一向不是我所能容忍的,换一个立场,我或许会如群雄一般激愤,盼杀人者偿命,可惜偏偏我是周芷若,是峨眉掌门,一切便不只是对与错那么简单。毕竟在这个时代、这个江湖,峨眉弟子是我最先认识的,不管是否因着周芷若的缘故,她们都比场中的这些江湖人来的亲近。静迦纵然罪不可恕,但她终究是我峨眉之人,群雄想要让我清理门户,斩杀于她,对不起,我做不到,理智与情感相较,我宁愿感情用事一些,自私也好,冷漠也罢,总之,我不是恶人,但若是让我为了与己无关之人而斩杀自己的人,这恶人角色我倒也不怕当上一当。许是见我脸色冷淡,群雄面上便都露出不满之色,纷纷鼓噪起来,好在宋青书适时开口,提高了声音将诸多鼓噪之声压了下去——
“各位口口声声要我派清理门户,我倒要请教各位,方才司徒千钟出言不逊,辱及本派,我峨眉弟子出手教训,何错之有?至于他挡不住霹雳雷火弹而送了性命,那是他学艺不精,与人无尤。而这夏胄——”他顿了顿,瞥了眼场中夏胄的尸体,冷笑一声,目光扫向群雄,眼神变得冷锐:“他竟想要出手伤及本派掌门,此乃有目共睹,我峨眉门下静迦师太为护掌门周全,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也无可厚非。试问,若是易地而处,各位英雄自家门派被人辱没、掌门遇袭,各位难道会乖乖的任贼人放肆,坐视不理么?”
宋青书的一番话令得群雄一时语塞,我微微挑眉,注意到一旁静迦向着宋青书的方向飞快的看了一眼,冷漠无情的眼底竟掠过一丝波澜。我扯了扯唇,深深看了宋青书一眼,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宋青书此人口才着实比张无忌要强,若是心术正些,不失为一人才。
场中良久不见有人说话,我正以为此事可就此揭过,不想武当派中忽的有人站起,盯着宋青书问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宋青书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却清楚的察觉到他的身子在刹那间变得僵硬,连同声音也一瞬间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害怕:“无名后辈,不劳俞二侠下问。”
对方原来是武当七侠中的俞莲舟,也便是宋青书的二叔,难怪宋青书会怕,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宋青书似乎是亲手杀了武当七侠莫声谷,现在他最怕见得只怕便是俞莲舟诸人了。我这般想着,耳边只听得俞莲舟说道:“我师父幼时曾受贵派郭女侠的大恩,累有严训,武当弟子不敢与峨嵋派动手。在下要问个明白,阁下是否真是峨嵋弟子,姓甚名谁?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何可以隐瞒之处?”
俞莲舟句句相逼,双目紧紧盯着宋青书,目光冷厉。
宋青书垂在身侧的双手,几次三番握紧了松开,松开又握紧,蓦地仿佛是豁出去一般,伸手在脸上一抹,拉去粘着的短须,一整衣冠,冲俞莲舟抱拳道:“青书见过二叔。”看向俞莲舟身后的殷梨亭“六叔。”
“青书,真的是你!”
宋青书露出真容,俞莲舟双目陡然闪过一抹电光,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定然是想起宋青书戕害他七弟莫声谷的罪行,心下气愤填膺。我认真的瞧了瞧俞莲舟,发觉此人生性深沉,心下虽是狂怒,脸上仍是淡淡的,只一双眼睛冷冷盯着宋青书。
宋青书毕竟心下惭愧,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青书、、、、、青书!你、、、、、你何以害死你、、、、、你七叔、、、、、”殷梨亭却不如俞莲舟般沉得住气,他踏上前,盯着宋青书颤声质问,说到“七叔”两字,突然间放声大哭。
群雄面面相觑,显然未曾料到堂堂的武当殷六侠竟会当众大哭,一时间数千道疑惑不解的目光不由都射向殷梨亭。这时,俞莲舟走上前去,挽住殷梨亭的右臂,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出了宋青书这叛逆弟子,在下七弟莫声谷,便给这逆徒、、、、、”
“二叔!”宋青书一惊,听出俞莲舟想要当众揭发他杀害自己七叔莫声谷的罪行,倏地抬头,恐惧心慌间却是抢先月兑口而道:“青书知道你疼爱无忌师弟胜过青书,可是二叔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又怎可颠倒是非黑白?七叔明明便是被无忌所害,二叔又岂可将罪名强加于我的身上?”此言一出,群雄哗然,武当七侠莫声谷遇害众人乃是首次听闻,而凶手竟是明教教主张无忌,更是令人出乎意料,一时间群雄交头接耳,目光惊疑的盯着明教众人所在的方向,低低议论起来。
我暗暗摇头,想不到宋青书为了自保,竟行栽赃之举,品性实在不堪。我禁不住看向张无忌,目光正好瞧见张无忌在群雄注视下,走出木棚,来到我峨嵋派之前。
“宋师哥,你说我害死莫七叔?我、、、、哪有此事?杀害莫七叔的人明明便是你,当日乃是我亲眼所见。”张无忌目光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而后看着宋青书,眼底有着心痛之色,深吸了口气,他缓和下语气,劝道:“宋师哥,你害死莫七叔,此事终须作个了断。我瞧宋师哥不如随同俞二伯、殷六叔回返武当,向宋大伯领罪的为是。”
宋青书冷笑一声,看着张无忌,咬牙切齿道:“张教主,我先前还道你是个好汉子,只不过行事胡涂而已,不料竟是个卑鄙小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你害死了莫七叔,何以却将罪名推在我的头上?”不待张无忌有所辩驳,又道:“害死莫七叔之事,全是朝廷汝阳郡主从中设计安排,你若自认清白,何不叫她出来,跟天下英雄对质。”
张无忌脸色阵青阵白,憋了半晌,蓦地一咬牙,转身便走,竟不再与宋青书争辩。我看向人群中的赵敏,她的目光正盯着走回去的张无忌,一双明眸黯了黯,脸上显出歉疚之色。赵敏得罪过六大门派,这场中她的仇人只怕比谢逊还多,张无忌又如何能让她露面?宋青书抓住了这个关节,将杀害莫七侠的罪名诬陷给张无忌和赵敏。的确是很厉害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