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她解释了一句:“这些事情,全校都知道,我可不是有意贬低。”
“没关系的。”吾花说,“说别人的富裕,不是羡慕;说别人的困难,不是窃笑。好事大家欢喜,困难能帮就帮,才像同学。”
“不错。”王琼赞许,“那我就详细说说。”
便拉吾花到旁边坐,拿糖请她,然后慢慢讲述:
那是一个太具有地域气息的故事,它的色调始终可以压抑人。
那个男生叫马角甲,上面已经有了三个姐姐,但是马甲角的爹头脑里保持着古老的封建意识,发誓非生出个儿子不可,后来成功了。
村干部们领着几个上面管事的人来登门:“你这又违反计划生育了,把罚款交了。”
马角甲的爹翻着眼睛问:“上次不是交过了吗?”
“那是上次女娃子的。”村干部说,“况且上次你还打了一半的欠条,到现在也没给。”
马角甲的爹理直气壮地回答:“俺没钱,这谁都知道,要么,你们看什么好就拿什么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家的破草房忽闪忽闪的,眼看要倒掉的样子,几个当儿的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出去,以后再也没来。
听说他们回去后,有建议将马角甲的爹抓起来的,却遭抢白:“他个穷不怕,榨不出油水,你惹他干啥?”
从此,“穷不怕”就成了他爹的诨名。
后来马角甲又有了一个妹妹,老乡就说:“儿子有了,还要干啥?”
他爹嬉笑道:“正因为咱家穷,所以要个女儿,将来嫁给个县长、局长啥的,咱们好借光。这生儿子是传宗接代,生女儿是为了全家富裕。”
后来,“穷不怕”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摔到山崖下了,他没有等到闺女成为官太太。
马角甲的家本来就“穷困”,这下在后面添了两个字“潦倒。”
人类真是一种伟大的动物,可以食用任何东西,从此他们一家人硬是凭借野菜和树叶生活了许多年。
自然界里,有专门食草的,有专门食肉的,称作食物链。当然也有杂食动物,但都比较高级,而高级顶端的人类,能做到无所不食,包括吃人。
后来村里有个好心的二叔、二婶,好歹经常周济他们,又说情让马角甲免费读到了高中。
还真别说,这马角甲倒伶俐用功,一举考上了本校这个著名大学。
吾花听了,几分唏嘘,几分感叹,问:“咱们学校有助学机构吗?”
王琼答道:“奖学金倒是有,不过似乎没什么搞慈善的。”
然后发出一句:“多子女害人害己害国家。”
吾花点头说:“是的,消灭封建思想任重道远。”
王琼一笑,又道:“人生真得‘拼命’——拼的就是‘命’。像你,、、、”
说到这里,忽然无语,但吾花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也就笑笑。
王琼见状,索性不吐不快:“别怪我嘴直——你生下来就实现了无数人的梦想,你往这一站就已经成功了。这就没有办法了,谁叫你是天上的大星宿呢?”
吾花听了,沉吟而答:“人生不是这样来计算的。”
一句也就是了,未再加辩,调头反问:“还不太知道你的事情,能说说吗?”
“我,”王琼却是一笑,“我的身世很简单,履历表上怎样填的,我就是怎样过的,没什么值得一提,就是我遇到的同学都是好人,这是我最自豪的。”
吾花就不再多说,这时王琼一指旁边的单杠,转个话问:“单杠会不会练?”
吾花就说:“这有什么会不会的?”
王琼却认真道:“有技巧性的,听说有玩的好的。”
吾花却说:“引体向上就不单是技巧了吧?”
王琼点头:“那当然,你能弄多少个?”
吾花答了句:“走走看。”
便纵身跃起,双手握住杠子,一较劲,就悠升了上去,只等眼眉与横杠平行,才松势垂下,如此反复,做了一百多个,才跳落地面说:“你来。”
却瞧王琼竟然有些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叹口气,也不回话,自行跳起,强做了二十个,就跳下来,有些闷闷不乐。
吾花暗道:糟啦,别是她比不过我,心里不痛快?
于是忙安慰道:“小杂技,没什么可比性,我经常练,所以掌握不少技巧,你可别真当回事儿。”
“算了吧,你。”王琼忽然又开怀起来,“比个单杠,我还能在意吗?我是因此想到了别的心事。”
“哦。”吾花释然,正要问是什么事,忽听那边在喊她的名字,转头就看见赵倩之走来。
熟人呼唤,无甚惊怪,可在赵倩之旁边却跟着个女生,一下子赚了人眼,只见她衣裳分明,领衽有序,长垂大摆,绳带系结,一套典型的汉服,配上她古典美的容颜,说是王昭君,活月兑没有出塞的那个;说是貂蝉,能让吕布坠井。幸亏是个女生,与裙装能有重叠的视觉,换成男的,一定会引来众人包围,喊:“您从哪儿穿越来的,是曹丞相还是诸葛武侯?”
这一番打扮,不显风流显另类,男生女生,有心无心,自然都要打量个来回,离得远些,还免不了窃窃私语。
吾花也觉得怪异,但人家已到面前来,不好探究,只能静静听赵倩之介绍,囫囵寒暄。
说过两句话后,那女生独自走了,吾花才悄悄问:“谁呀,怎么这打扮?”
“她呀——”赵倩之笑道,“叫未央,因为大力推广汉文化,所以就以汉服为平常装束,多少也是个名人了。”
“怪不得的。”吾花这才释然。
“我要去终南山练功,一块儿去切磋一下剑道吧。”赵倩之邀请道。
“好。”吾花答应,又拉王琼说:“一块儿去。”
王琼摇头,找个托词走了,只剩她们。
吾花就问:“哪儿是终南山?”
赵倩之答道:“就是上次你看我练剑的地方。”
吾花报笑:“那名字就非常贴切了。”
于是答应。
等到了那里,见和上次没什么两样,便问:“这是你的老地方吗?”
赵倩之点头,就要往草里去,却被吾花拦住:“明明好大一块空地,是个场子,怎不就和方便?”
“那是房英的地盘,是他开辟出来练功用的。”赵倩之解释,“好比市场做买卖的,虽然谁也没买下地方,但人家天天在那儿摆摊儿,别人就不可以占了。而且房英是个勤快人,长跑趟。他来了,我正练着,让还是不让。”
“原来如此。”吾花正要评论,忽然有声音传过来:“又在议论我,这很不好。况且我哪有那么小气?”
说话工夫,人已到面前,虽是个男生,却留着长发,很显艺术气质,打眼一看,说是搞音乐的,说是搞美术的,任谁都信,可如今提一口大宝剑,兀自张扬炫耀,就有些让人惊疑,好问的会说:玩的是道家吧?
不用介绍,吾花也知道这就是刚说到的房英了。
房英倒很大方,开首就道:“圣女,有空儿就到这儿来,我和赵倩之都是‘剑道推广小组’的。”
吾花说声“客气”,问:“也是三年级的吗?”
得到可定的答复后,她又问:“樊娲姐和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吗?”
谁知房英立刻嚷起来:“快别提樊娲,我追了她两年,理都不理我。”
赵倩之就嘘:“压根不配。”
房英也不抬杠,转头谈起武术,自有心切磋,但刚说两句,忽然听外面有人问:“谁看见衣伊人了。”
吾花关心,就和他们说:“有人找伊人,别是出了什么事。”
“她机灵古怪的,能出什么事?”房英不以为然。
但吾花有意要看个究竟,他们也有些好奇了,便都出了树林,一眼瞧见一个老师模样的男子在费力地走着。
房英就说:“明白了。”
然后过去搭讪:“柯老师,是找衣伊人看病吧?”
“对、对。”柯老师称是,抬眼却看到吾花,不禁高兴道:“这就是圣女吧。”
吾花忙应:“您好,老师。”
接着便问:“什么病呀?”
“好像是强直性脊柱炎。”柯老师说着,再现艰难。
“哟,这事儿弄的、、、走,我扶你去找。”房英连忙帮忙。
“不用。”柯老师推辞,“走还能走。”
“那疼不疼?”房英加问。
柯老师回答:“有一点。”
“老师。”吾花这时忽然插话,“我有个建议——国术能克百病,虎拳或者豹拳都是练骨骼的功夫,不妨做一点简单的虎撑式,可以壮骨,还可以凝神止痛。”
“是的、是的。”赵倩之和房英立刻附和称赞。
柯老师就有些高兴,问:“那怎么练?”
房英答言道:“我教你,跟着做就行。”
说完导引,不一会儿就教会了,让柯老师做了几遍,竟然好了许多,说声:“不疼”,大呼神奇。
不过,他还是难以安心,坚持要去求衣伊人帮忙。
吾花奇怪道:“伊人有很高的医术吗?”
赵倩之就道:“她会点穴,常帮同学和老师们治一些病,都反应说‘很灵’。”
“哦。”吾花笑了,便道:“那我去帮老师找她吧,您在这儿等着就行。”
说完,不等回话就走,却听赵倩之喊:“我陪你。”
吾花便停一下,然后相携,一路打听着走,慢慢到了湖边,迎面却又碰着樊娲。
“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樊娲奇怪。
然后嘱咐赵倩之:“这是我妹妹,你可要好好关照。”
赵倩之笑而不语。
吾花则问:“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樊娲答道:“朋友多,代劳的更多,哪有不便利的?”
吾花点头称是,兼带赞扬,便问起伊人去向。
“我也找她。”樊娲说,“听说在湖边和萍萍正玩什么高科技游戏,咱们一块儿找。”
吾花和赵倩之答应,一同顺着湖边走,不多时发现靠着西山的空场上围了一圈人,嘈杂得很,隐隐有衣伊人和幽萍云的声音,于是留意过去,透过缝隙,见得,果然是她俩,似乎在正中央。
她们便凑上去喊:“请让咱们进去。”
大家瞧是几位佳姑娘来了,自然彬彬闪开,于是瞬间敞亮,独露出衣伊人和幽萍云,见她俩正对坐着,中间置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牵扯着彼此的聚精会神。
樊娲在她们旁边蹲下,肩膀上一拍,轻巧地问了句:“莫非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