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朝边境,幽青城城北,一座破败的寺庙。
庙中没有一个和尚,结满了灰sè的蛛网,丈高的佛像破败不堪,连捻着佛珠的胳膊都断落在地,已经不知多久无人来拜佛了。
这一年入秋,抱着一柄重剑,身穿粗布麻衣的杨若风来到庙中,推开残破的庙门,吱呀声中灰尘飘洒而下,眼看就要洒落在他的头顶,洒落他的身上,只见他面若寒冰目无表情,轻轻挥动衣袖,却卷起了漫天尘土,没有一粒尘埃落在他身上。
走进布满灰尘的庙中,他皱起眉头,衣袖不停扇动,满室尘土飞舞,形成一个小的漩涡,旋转着,堆积在角落里。
拉过一张即将腐朽的枯黄蒲团,盘膝坐在上面,将抱着的剑放在腿上,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
当他合上手中这本《五界简史》后,有些伤怀自语,“距离远古破灭,这已经过去十万年了吗?”
轻轻地抚模着身前长剑,那是一把漆黑如墨,不显光泽的剑,他目光柔和,轻轻的说着,“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这十万年过去,那我是活了十万年的老妖怪,还是二十三岁的青年?”
一手持剑,一手轻轻翻转手中书册,他的双目忽的璀璨起来,闪过两道如电寒芒,话语凌厉起来,“书中说那些远古的强者,那些称神的人都死了,他们都是近乎不死的存在,怎么会死呢?”
说着,腾地从地上站起,手中剑斜指高天,一股张狂霸道的力量冲天而起,庙宇震颤,搅动九霄,天地动荡,那一刻他如同一个魔神,张狂不可一世。
他情绪高亢,仰天一声大吼,“如果这是针对我的yīn谋,有什么尽管来,我都接下了。”
话语落下,一股狂暴的杀机冲入云霄,狂风呼啸,卷起满天黄叶,一股肃杀之意弥漫整片天地。
砰!轰隆!
他一跃而起,将房顶贯穿,立身于半空之中,张开双臂,身体旋转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带着湮灭天地的仇恨大喊。
“族人被杀之仇,兄弟被灭之恨,我都记着,都记着啊!”
这是对天地的宣言,是对敌人的宣战!是不屈的呐喊!
年久失修的庙宇坍塌了一半,当他落在地面时,看着这断壁残垣,眼中无悲无喜,捡起掩埋在砖石之中的两根木桩,支撑起尚未倒塌的半边房屋。
他没有离去,不是他对这座寺庙有特殊感情,他不讨厌和尚,但绝对谈不上喜欢,只是他在这里无亲无故,并没有其余住处,这里还是在一个好心的老伯指点下找到的,《五界简史》就是这个老伯给他的。
在他向老伯告别时,老伯告诉他,最近很多城池都有大批乞丐和流浪者消失,让他小心一点,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是乞丐还是流浪者?都不是。
即便真的有人盯上他,他也不会担心,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在昨天,他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一天时间,他就有了地阶的实力,他估计,再有三天时间就能够达到天阶大圆满,那时在这边境数百城也能算一个不小的高手。
他没有义务去做卫道士,若是真的有人敢将坏主意打在他身上,他不介意用自己的拳头将他们打到后悔。
盘膝而坐,身周凝聚浓郁天地灵气,逐渐的融入他体内,不停地冲刷着他的脏腑、皮肉与骨骼,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他的气息竟然在稳步攀升着。
这对于许多修炼者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修炼是一个缓慢积累的过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察觉实力增长,在他的身上却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很快,三天时间过去了,他成功突破到天阶大圆满,又是一天时间过去,达到天阶大圆满巅峰,这是一个修炼者在第一个大境界“修五行”境界能够达到的极尽。
当他尝试冲击下一个大境界“化yīn阳”境界时,却口吐鲜血身体抽搐起来。
失败了!
一直进境迅速的他,竟然突破失败。不止是此,身体还遭受到反噬。
噗噗噗!
一个晚上,他尝试了不下十次,却都是口吐鲜血。
他不信这个邪,引动周身天地灵气暴动,将狂猛的灵气引入自己身体之中,他感觉到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只要冲破这道壁垒,就能成功突破。
这是破釜沉舟之举,因为狂躁的灵力很容易超出掌控,将身体冲撞的一团糟。虽然不至于死亡,但很有可能一辈子将再无法寸进。
对他来说,若是实力一生都停留在天阶大圆满,这是无法容忍的。他有仇恨,有仇人,他相信自己的仇人还活着。若是他无法突破,别说报仇了,就连活下去都是未知数,说不定哪一天被敌人发现影踪,就会被杀死。
那些敌人,都太过可怕,以他现在的实力,绝无幸存可能。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瞑目。
他必须要突破!
轰隆!
身体中响起阵阵雷鸣,脏腑震动,气血翻滚,骨骼震荡,皮肉蠕动,血管暴起,他衣衫猎猎,无风而动,冰冷而清秀俊逸的脸庞一片火红,一阵扭曲,可怖至极。
轰!
一声平地惊雷,在他体内炸响。
他大口咳血,从蒲团上站立起来,不停的抽搐着,如同遭到雷击一般。
砰!
他倒在地上,气息萎靡,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创伤。
天将要亮了,天空传来低沉雷声,闪电如劈斩天下的狂刀,劈向大地,天sèyīn沉下来,狂风起,树叶飘摇,肃杀弥漫。
在雷霆炸响之中,暴雨滂沱,倾倒而下。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亮了,天凉了。
狂风中,雨水被吹入破庙中,打湿杨若风衣服,稀释着地上的鲜血。
咳咳!
杨若风在雨中站起,迎着雨水,看着天空,身体瘦弱,摇摇yù坠,却有一股狂暴孤傲的气势,冲霄而上。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冲塌了破败的庙宇。
杨若风浑身湿漉漉的,怀中抱着重剑,站立在废墟之中,仿佛回到了自己家族变作废墟的时候,恨意涌上心头,一股杀意冲霄而起,带着一股不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突破,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突破。
大雨停下时,他抱着重剑,从庙外梧桐树下走过,踩踏着满地厚厚的落叶,向着城中走去,他要去找那好心的老伯,寻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衫,并且再寻找一个住处。
他不信邪,他不信自己无法突破。对于突破失败,他心中有一个猜测,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证实,如果真的被证实了,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噩耗,那样他就会永远无法突破,更不用谈报仇的事情了。
一天一夜,他的身体伤势恢复了一些,气sè还算不错,能在那略显苍白的脸上看到一抹红润,走起路来矫健有力,一点看不出有伤势在身。
当他来到城中不久,就发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自己身后,他没有放在心上,很快他就发现有一人离开了,他知道那离去之人肯定是去通报消息,却仍旧没有在意。
很快,他就来到好心老伯告诉他的住址,看着那安静的小院,那紧闭的院门,他轻轻将其叩响,咚咚咚,声音低沉,却久久没有回应。轻轻推门,门开了,略作犹豫,他踏进院中,推开紧闭的房门。
房中如破庙里那般布满灰尘,空空旷旷,没有一人存在,更没有老伯在此。房间正中是一张满是灰尘的木桌,上面一块巴掌大小的青石,压着一张泛黄的纸张,写着几行小字,“尘世之中,黄金百两,可衣食无忧,置于床下,与这院落同赠与你,若有缘,他rì见。”
字体虽小,笔走龙蛇,俊逸不凡,一股锋锐之意似乎要透纸而出。
杨若风心头震动,写下这字之人绝非寻常之人,那老伯既是赠金,又是送房,到底是何人?
思考中,他来到靠窗的木床旁,真的发现一个被黑布包裹的盒子,里面放着百两黄金,这么说,这老伯纸上之言并无虚假,难道这老伯与自己是旧识?
他可以确定,在之前他绝对未曾见过那老伯,那么那老伯到底是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若有缘,他rì见。想来他并不认识我了,可能他是当世高人,觉得我有些意思,才将这些赠送与我。”轻轻摇头,他感觉自己有些过于敏感,自己被镇压十万多年,不久前才能重见天rì,除了当年那些人,还有谁会认识自己呢?
想到自己也给别人说过近似的话语,一时间释然。
对他来说,一下子从一个穷人,变作了有房有金的富豪,也算是一件喜事。
咳咳。
他伤势还未痊愈,轻咳声中,咳出一口鲜血,脸上红cháo退去略显苍白。他并没有太在意,胡乱的抹了一把嘴角鲜血,将黄金揣入怀中,就离开了房间,关上院门,他是要去买衣服。
房子有了,修炼地方就有了;金子有了,也该去买一件新衣服了。
走出房间,杨若风发现跟踪自己的人还在,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问题,在杨若风望去时,对方目光有些躲闪,最后竟然凶狠的瞪了杨若风一眼,似乎要以气势压迫他。
跟踪杨若风的人叫魏鄂,约莫三十岁,胡子拉碴,人显得很是邋遢,跟踪杨若风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那柄重剑,因为前几rì他无意间见到,重剑轻而易举将一块青石斩做两半,他震惊于重剑的锋锐,那绝对是一柄神兵利器。
当他将消息告诉首领时,对方也大为震动,直接问他人在何处。当得知他跟丢了杨若风,雷霆大怒。为了活命,他只能将功补过,与同伴守在城中,希望能蹲守到杨若风。
天可怜见,他真的等到了杨若风,这比守株待兔的概率都小,能够等到是他的福分,他自然不会因为杨若风发现他的存在就灰溜溜逃走。
他没有对杨若风动手,不是害怕杨若风,在他看来,杨若风就是一个穷要饭的叫花子,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虽然面目颇为清秀,但就那瘦弱的小体格,他一个至少能打三个。
所以,他并不认为杨若风能将他怎么样,他跟踪杨若风只是为了等待首领的到来。
杨若风当然不知道魏鄂心中在想什么,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向着城中街市走去。
雨后,街市上人没有平时多,但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经开门迎客。他走入一家衣服店,正在挑选衣服时,城门方向传来一声尖啸。
声音尖锐,传入云霄,传遍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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